“其实在十年前，我就该死了。”
    盛忻然目光颤动了下，他移开目光，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
    “那年我被人冤枉负气出走，我当时是想去找你的。”
    “我的想法很简单，找到你了，我们两兄弟在一起，肯定能找出那个冤枉我的人，我也可以把你带回去，这样婉婷姨不知道会多高兴。”
    夏亦初苦笑了声，“现在想想，那时我是多么的蠢，多么的傻啊！”
    “我没找到你，反而遇到骗子，流浪了一周，吃尽了苦了才回到家。”
    “我以为回到家就有温暖的床，好吃的饭，没想到等着我的，是婉婷姨为了寻找我而失足落水的消息。”
    “这对我来说就像是晴天霹雳，我的耳边还回荡着你让我照顾好婉婷姨的声音，可我就这样害了她。”
    “老爸把我往死里打了一顿，我去看婉婷姨时，她看到我身上的伤，气得骂我老爸，急得摸着我的手臂哭了。”
    “我也哭了，但我不是疼哭了，我是气我自己，恨我自己，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好？还要连累爱我的人！”
    夏亦初语带哽咽，双眸里星光点点。
    他看着盛忻然，他也没有看盛忻然，他像是通过盛忻然，看着那些回不去的旧日时光。
    “没过多久，婉婷姨就不行了，她把我叫到床前，对我说了一番话。”
    “她说她知道我很自责，但她要告诉你，她生病太多年了，实在是支撑不下去了，这和之前掉进河里没有关系，很早之前她就清楚，大限己经来临了。”
    “她转过头，看着窗外的桂花树，自言自语道地说着，其实没人比她更清楚！”
    “彼时正值九月，金桂盛开，无数细小的金色花粒纷纷坠落，满屋都是暗香浮动。”
    “那一刻，我甚至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室外阳光明媚，但室内却是生命无情的流逝，没人能伸手握住。”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桂花雨落，我甚至都不知道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回过头，望着我说，有件事情要拜托我。”
    “我看着她，特别特别认真地答应她，只要她说，我一定做到。’”
    “我还记得，她笑了，她笑起来很好看。”
    “她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发，轻声地跟我说，她此生最后悔的是，没有时间再陪在你的身边了。”
    “她让我代替她，好好地帮她看着你，让你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她不在意你做什么样的人，只希望你身体健康、平安，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你知道吗？我当时就忍不住了，眼泪不争气的跑出来，我在她的床前，像个傻瓜一样哭得一塌糊涂。”
    “她却是摸着我的头发，告诉我，她会在另一个世界看着我们，等着我们，还说那里并不可怕，那里是归途！”
    “她让我记住，人生的路很长很长，我们一定要慢慢走，慢慢看，看遍四季花开，尝遍喜怒哀乐，人生百态，我们要慢慢走，不用着急。”
    夏亦初看着盛忻然，他一眼不眨地看着夏亦初身后的白墙，身体站得笔直，脸上一丝表情也无。
    可他的手紧紧抠着床头围栏，指尖隐隐有血痕溢出。
    夏亦初叹了口气，黯然道，“小忻，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样叫你，但今天就让我这样叫你一次可以吗？”
    盛忻然的目光落在夏亦初的脸上，嘴唇动了动，却是一个音都没发出来。
    看到盛忻然默许了，夏亦初勾起唇角，微不可闻地点点头，“我这一生一事无成，你让我照顾婉婷姨，我连累她去世。”
    “她让我看着你，你却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爱惜，一心求死。”
    “我半生拼劳，以命相博，没想到心中所想所念，没一件可以达成。”
    盛忻然看着他，唇角露出一丝鄙夷的笑意，“你照看我？你照看盛家两兄弟是真的吧？你明知道我时日无多，我唯一的心愿不过是斗垮盛家，你是故意与我做对是不是？”
    夏亦初摇摇头，“你明知道我想的是什么，我不过是希望你有求生的意志，以此为目标好好活下去，我还有一个私心……”
    他的声音黯淡下去，“我以为你知道后会生气，会抱怨，会来跟我大吵一架，但我没想到，你竟然会直接……”
    他的话没说完，他的的力量突然像被抽走了，那四个字像卡在喉咙里，说也说不出来，退也退不下去，难受异常。
    他们两人都清楚那四个是什么——-放弃生命。
    放弃活下去的生机，这样他在死前暗箱操作一下，整个盛家都会因他的死去走向覆灭，这一切都是他想看到的，并且为之付出一切的努力。
    夏亦初看着盛忻然，事至如此地步，他和盛忻然拼的不过是谁最狠，他一直输。
    不过是盛忻然不畏死，他拿命当筹码，但夏亦初不是，他在意盛忻然的生死，一个放得下，一个放不下，所以盛忻然注定会赢。
    “那倒未必！”夏亦初笑着摇摇头，他脚一抬，一柄小巧的匕首飞到他的手上，他拔出刀鞘，一道寒光扑面闪过，这匕首竟然是难得一见的利器。
    夏亦初深深地看着盛忻然，他的目光己重新变得平静而专注，“你比我狠，你不在意生死，可是你忘记了一点……我也不在意。”
    说着，他闪电般将匕首一抛，反手接过，就要往身上刺。
    盛忻然大惊之下，空手去夺刀刃，夏亦初早有防备，左手将他隔开，右手一带一送，匕首噗嗤一下插进夏亦初的胸膛里。
    鲜血涌出来，染红了夏亦初白色的衬衣。
    盛忻然看着鲜血淌出，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咒，一动不动。
    夏亦初将匕首拔出来，淡淡道，“我欠你的，还给你！”说着又要刺入！
    “够了！”盛忻然突然大叫起来，眼里全是痛苦和疯狂，“我是一个将死之人，我拖着盛家去死，那也是我的事情！你在这里充什么能？来左右我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