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近似于交辞令一样的话开了头，接下来，林德贝格的话就逐渐多了起来，言辞间的官方辞藻般晦涩词汇也越来越少，不过他显然对自己的情况有所保留，除了告诉眼前的kgb探员自己从何而来、过往经历如何，对这次任务的具体细节、譬如“黑玉”走私回去做什么用，就一概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林德贝格的这种态度，一开始，察言观色经验不足的龙云还以为他在使诈，听得也有点心不在焉。

    因为他身为一名克格勃，接受的审讯训练却几近于零、也没有对付情报老手的经验，不过他继续这样听了一会儿、时不时插言对答两句，就逐渐意识到cia特工的言行有点……非同寻常。

    反常的行为，一般来说，总有当事者如此行动的理由，龙云当下就提高了警觉。

    手脚上都带着镣铐，林德贝格现在的情绪却挺积极，他坐在沙发椅上侃侃而谈，语速不快、思路却挺敏捷，他很快说到自己的过往经历，告诉面前的kgb探员自己其实是一名玻利维亚人、原名叫做胡安*马丁内斯，甚至还有自己此前的职业，是一名从事电气安装维护的工程师；以这样一种身份，林德贝格自述在一两年前才加入中央情报局，在美国本土进行了一段时间的培训后，就被行动处派驻缅甸……

    这些个人经历，林德贝格、或者说曾经的“胡安*马丁内斯”说起来头头是道，不知不觉间，cia负责人一扫之前的冷漠和缄默，就像是和老朋友闲谈一样说起自己的过去。

    然而，说者兴致勃勃，听话的人却在暗自心惊，龙云勉强让自己装出一副早知如此的平静样子，心中的怀疑越来越浓重——而且事实还不止如此，这种疑惑，按说既然是面对一个超能力者，林德贝格本应毫不费力的察觉、继而有相对的反应才是，可是面前的美国特务却不是这样，这种奇怪的现象，让年轻人陷入了深深的迷惑之中。

    林德贝格，自称另有身份的一名cia特工，他的这些话，听起来完全就是一种捏造，中情局再怎样不堪、难道还会雇佣一名玻利维亚电气工程师来从事情报工作？

    或者说，龙云当下开动脑筋、让思维再发散一些，也许cia的确缺乏人手、需要有电气从业经验的人来做一些工作，但是像林德贝格所言，仅仅在北美经过几个月训练、就担当海外行动小组的负责人，这种安排，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美国人是在开玩笑吗，不可能，可他这么一个镣铐加身的家伙为什么要扯这些谎——

    哦，不对，刚才林德贝格他……

    说自己是什么人？

    “玻利维亚”，一个听起来挺陌生的国度，龙云起初忙于思考、和防范窥探，他根本没在这上面浪费时间，现在忽然才搭上了一根弦，这个国家名，自己分明就在什么地方听说过，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不就是“隐龙”将要前往之地？

    毫无征兆的想到了这一点，年轻人的表情再也压抑不住，他两眼紧盯林德贝格、就好像在看着一个怪物那样凝视不语。

    “玻利维亚”，一个被怀疑为“哈里夫”作乱的南美国家，林德贝格（或者胡安*马丁内斯？）口中的故国，两个世界里的玻利维亚居然都在眼前出现，这难道会是巧合吗，可这两件事里哪一件都不像是在开玩笑，难道说，眼前的美国特务，他居然会和现实世界里的“哈里夫”有什么关联？

    无意间想到了“玻利维亚”，脑海中凭空又多出一条线索，然而“线索”这种东西才是龙云现在最不缺乏的。

    此时此刻，各种念头纷至沓来，他的脑袋里已经乱作一团，纷繁芜杂的意识碎片几乎充斥了思维，下一秒钟，他不禁深吸几口气、把杯子里的矿泉水喝光，抬头再看小桌子对面的林德贝格时，之前还一副轻松愉快神态的cia负责人却恢复了病恹恹的懒散模样，脸色苍白的男人没再说话，只是眯起眼睛看向舷窗外的大片苍蓝天空。

    这家伙，刚才还一直在说话，现在怎么又突然沉默了？

    林德贝格的表现，可以说完全出乎龙云的意料，他一开始只是有点迷糊、不知道这个神神秘秘的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意识窥探逐渐传来讯息、让他知道林德贝格也在窥探自己的思维活动，当下就闷哼一声，觉得这家伙多半是被俘之后情绪不佳，于是就来点半疯不颠的表演来拿自己寻开心。

    不过，就算是要寻开心，他刚才说的那一些情况又不似杜撰，那到底是……

    翻来覆去的思考了一阵子，龙云想不出答案，他最后觉得，既然林德贝格还在旁窥测、对自己脑中所想也知道的差不多，那为什么不直接问呢，反正除非用意识防御术、否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手段：

    “林德贝格先生，我对你过去的一段经历很感兴趣，你的‘能力’，和过往经历有关系吗？”

    “……‘能力’？”

    听到龙云的话，倚在靠背上的林德贝格似乎还有一点神游出窍，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悠悠醒转般的开了口，给出的回答，却分明让龙云愈加疑惑，不知道这家伙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就连意识窥探都有点无可奉告。

    “有没有关系？不知道。

    至于那一段经历，很平淡，我认为没什么回忆的价值。”

    ……

    经过几小时连续飞行，北京时间当天下午四时许，安东诺夫旅客机顺利降落在北京首都机场。

    执行任务之后，再一次乘飞机来盟国首都，龙云没多逗留、而是在机场直接转乘另一架专机离开。

    升空之前，专机预定目的地是贝加尔湖畔的伊尔库茨克，起飞后不久又转向哈巴罗夫斯克，不过对 kgb的保卫工作习以为常，龙云并未有一丝惊讶，而是放松的在专机上补了一小觉、还顺便俯瞰了辽阔东北平原的黄昏景色，在夜幕完全降临时抵达伯力，而后和当地的国家安全委员会负责人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