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前后离开缅甸，龙云的境外调查任务告一段落。

    到达中缅边境的小城婉町后，他和克格勃探员们分别，与谢苗*伊万诺夫两人押解着林德贝格，坐上往昆明的长途汽车。

    一大清早汽车出发，照例坐在解放卡车改装的长途车里，路上cia特工始终保持沉默、也没什么异常举动；几小时后，一行三人平安到达省会、没做停留就直接前往昆明机场，坐上直飞北京的外事专机——当然在此之前，和飞来昆明的时候不同，中国情报部门的人员也在场，确认过境的林德贝格身份无误后予以放行。

    说起来，对维克托*雷泽诺夫参与的这一次境外行动，中国同行的好奇心很重，这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在一次“相当低调”的任务中，抓获中央情报局行动负责人，这种事，在冷战时代烟波诡秘的秘密战线斗争中也不常有，中国国家安全部门对林德贝格的关注度也很高，虽然没法从苏联同行的口中问出一些情况，但相比之下，一名空军飞行员居然会牵扯到这种任务里，还是让人非常的难以理解。

    关于这次行动的收获，龙云本人不知道“平行祖国”在特异功能、乃至“能媒”方面有没有一些研究，他本人也无能为力，不过两国间的确有情报交流共享的一些协定，他就没再关注此事，而是匆匆登上专机离开。

    朝阳初升，专机平稳飞离昆明机场，坐在舷窗旁的年轻人歪头注视，目光久久未从一大片灿烂火红的东方天际离开。

    情报交流的事，怎样都好，龙云对此并不太积极。

    毕竟牵扯到这么一桩离奇诡异的事件里，对国家来说，祸福殊难预料，可未必一定是什么好事，在经历了如此之多的诡异经历之后，如果有可能，龙云倒真希望自己所见所闻的一切都未曾发生，神秘而致命的“能媒”也只是一抹虚幻的黑烟，然而这毕竟都不可能，即使坐在万米高空巡曳的安东诺夫客机上，身旁隐约传来的意识窥探同样在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现实，也许并不美妙、却必须面对的现实。

    谜团重重，难以窥见真相，然而要面对的“现实”却还不止于此。

    出发前照例浏览过远东的最新战况，让龙云清楚得知，就在那遥远的濒海战线上，世界大战的硝烟弥漫依旧；战斗，在发出召唤，让年轻人在探索谜题之外，又平添了一抹回归天空战场的凝重觉悟。

    战况尚未明朗，然以一名沙场老兵的视角去分析，他却能感受得到，战争的尘埃，也许就快要在在远东落定——

    “看来……你也和我一样迷惘，不是吗。”

    “……？”

    正沉浸在往昔回忆里，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龙云起初还有点不适应，他下意识的窥探一瞬、而后才转过脸去，目光与坐在机舱里另一侧座位上的林德贝格遭遇，后者神色淡漠的朝他点点头，眼神里也不见有什么敌意。

    从抓到这一个俘虏以来，这差不多是林德贝格头一次主动开口、而不是被动回答质询，龙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当下就沉吟片刻。

    这时候，机舱里并无旁人，谢苗*伊万诺夫正在后舱整理行动报告，林德贝格本人则被两副手铐连接在看上去还算舒适的专用座椅上；尽管人手不多，一个人看管俘虏似乎是有点风险，不过林德贝格手腕、脚腕上的镣铐都是没有钥匙的特殊型号，一旦拷起来就无法轻易打开，在到达目的地后才能用暴力手段破拆。

    所以这种情况，被押送者最好老老实实、兼自求多福，倘若旅途中出现一些变故、必须开启镣铐，那么……kgb并不介意接收一名手脚残疾的被俘人员。

    有物理上的囚锢措施作为保障，龙云就可以比较放松，他略一窥探意识、和林德贝格的思维短暂碰撞，感觉这名cia负责人的抵触情绪已有所消弭、也暂时断了伺机逃跑的念想，就站起身来给他端去一杯矿泉水，自己也拿上一杯，到林德贝格对面坐下来，和略显憔悴的美国特务四目对视。

    “林德贝格先生，你现在还有点头昏，是吗？

    为确保安全，一点麻醉措施也是迫不得已的，我认为，你应该能理解。”

    “是的，我能理解。”

    林德贝格的回答，十分迅速，信息量却一点都不多，似乎对周遭事物、乃至维克托本人都缺乏浓厚兴趣，不过他等了一会儿，还是试探性的提出刚才的问题，看起来是想从年轻人这儿得到一些有价值的回答：

    “维克托*雷泽诺夫先生，如果我没认错，我想我知道您的公开身份；不过，我的确没想到，您居然是和我一样的特殊存在。”

    “差不多吧，不过我们的立场却不太一样。”

    对林德贝格的“猜测”，龙云毫不讳言的开口承认，现在旁边一个人都没、再说即使有也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年轻人在软椅上调整下坐姿、让自己舒服些，准备和眼前的美国特务好好聊一聊；对讯问一事，他本打算在回国后进行破，不过眼下既然林德贝格有心说话，没有旁人打扰的公务机上倒是个挺不错的场合。

    对龙云的回应、或者还带着一点挪揄，脸色未变的林德贝格恍若未觉：

    “立场，可能不一样，不过这并非我关注的东西。”

    “哦，是吗？

    那您更关注的是什么，不妨说来听听。”

    “好的，我想说一说；虽然这和本人当前身份不符，但我仍然有这种想法。”

    林德贝格的反应，着实出乎龙云的意料，他一时间歪头看着神色仍然平静的cia负责人，不知道他到底卖的什么药；这种怀疑，自然被近在眼前的林德贝格察觉，两个身具“意识窥探”之能、却供职于不同阵营的超能力者彼此对视，片刻之后，还是龙云轻咳一声、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

    “林德贝格先生，既然你能洞悉我的想法，这应该有助于对话、而不应是一种障碍。

    坦率的讲，专机上现在并没有旁人，我认为我们完全可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以并非审讯、而是交谈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