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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 第546节

      朱九正想说话,突然听到一道冷冷的阴笑。
    “都住手!大都督驾到,怎能这么没有礼数?”
    来者正是庞淞,他站在高处,离锦衣卫这群人还有一些距离,借着山风传来的那道声音,更显阴沉。说罢,庞淞制止了埋伏的弓箭手再次出招,朗声对赵胤道:
    “大都督,楚王殿下在寺里恭候大驾,烦请大都督随我上山吧。”
    朱九看了谢放一眼,大惑不解,谢放的眼却瞬间一冷,面容变得有些冷峻。
    这时,只听得赵胤冷笑一声,“楚王殿下客气了。请吧,劳烦长史带路。”
    庞淞哈哈大笑,声调里带着得意和狂妄,“大都督果然是个聪明人。不过,殿下也吩咐了,寺庙为佛门清修之地,还请大都督将绣春刀留下。”
    这是要缴械的意思?
    朱九终于听懂了,怒骂一声。
    “放你娘的狗屁。你算什么东西?敢缴大都督的武器?”
    庞淞又是一阵大笑。
    “蠢货,大都督面前,何时轮到你说话了?大都督,时机稍纵即逝,你那位小娘子已经等不及了,你再犹豫,难道是想上去为她收尸吗?”
    这是承认时雍落入了赵焕之手吗?
    那娴衣呢?
    朱九心惊肉跳,啐了一口,几乎咬断牙齿。
    “楚王公然炸毁玉堂庵,劫走大都督夫人,这是要谋逆造反吗?”
    庞淞笑声震天,仿佛听了一个笑话,“大晏是赵家天下,也就是楚王殿下自己的天下,都是自家人,风水轮流转,谁做皇帝不是做,何来造反之说?”
    此言一出,众人震惊。
    再嚣张之人,就算要背叛朝廷,举兵谋反也得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把自己说得要多无辜就多无辜,要多有理就多有理,像庞淞这般公然将楚王要做皇帝的话说出来,毫无廉耻,连遮掩都没有,也是狂妄得令人匪夷所思了。
    “庞淞。”
    赵胤突然低低出声,看着黑暗里庞淞的方向,冷冷道:“我如何信你?”
    庞淞冷冷笑道,突然开口,“大都督接好了。看看,这是何物!”
    唰地一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破空而来,直接落在了赵胤的面前。谢放弯腰捡起来,面色一变,低头交到赵胤的手上。
    第531章 营救她的人
    “爷,是郡主的东西。”
    朱九身子一僵,又是担心时雍,又是担心娴衣,握住刀柄的手都已汗湿。
    “爷,让我带人杀上去,灭了这群狗东西。”
    赵胤轻轻摩挲着手上那个护腕——他亲自为阿拾打造的护腕,眉头紧紧蹙起。
    许久,才淡淡地冷笑一声。
    “我跟你走!”
    赵胤解下绣春刀递给谢放,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莹白的玉令,一并塞到谢放的手上,声音低沉地地吩咐。
    “半个时辰后,我若不回,你即刻带人入寺,剿灭贼寇,不留活口。”
    谢放喉结微微一滑,抱拳拱手,声音喑哑地应道:
    “属下领命!”
    ——————
    灯火忽明忽暗,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恍惚。
    时雍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而这张床并不是在房间里,而是在一个山洞模样的地方,潮湿昏暗,四周看不分明,隔着一道铁制的栅栏,可以看到几个带刀持剑的彪悍大汉在外面紧张地戒备,走来走去。
    “来人!”
    时雍坐起来,揉了揉痛得快要炸开的脑袋,看守卫转了头,面无表情地道:“放我出去,我要方便。”
    她的镇定出乎守卫的意料,可是,楚王走前再三吩咐,此女十分狡诈,不论她说什么都不要听,更不可以将她放出来。虽然他们觉得楚王这样对付一个女子,有些小题大作了,可是又不得不听命行事。
    “等着!”
    一个大汉走出去,不过片刻,拎了一个恭桶进来,放入时雍的床前,又很快将铁栅栏锁上了。
    时雍四周打量一下,冷冷笑道:“你们是嫌脑袋上吃饭的家伙太沉了么?竟让我当着你们这些贱人的面出恭?不怕楚王要你们的命?”
    她声色俱厉,有点唬人。
    这些人虽然不知道她是时雍,可是,即使是楚王花了这么多心思搞来的女人,自然是看重的,确实不妥。
    几个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大汉指了指外面。
    “郡主,我们转身回避,你大可放心,我们不会偷看。”
    “哼,那我怎么知道。”时雍懒洋洋地道:“不开门让我方便,回头我就告诉殿下,说你们偷看我,对我意图不轨,你们猜猜,殿下听谁的呢?”
    几个大汉登时变了脸色。
    他们都是楚王府家臣,生来就是楚王赵焕的人。
    可是,赵焕行事常常随性而为,为了阮娇娇能干出那么多荒唐事,为了讨好这个明光郡主,谁又知道会不会真的会拿他们开刀?
    几个人正在为难,犹豫中,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娇笑。
    “你们真是没有眼力劲儿,怎可如何亵渎明光郡主?”
    声音未落,阮娇娇脚步轻缓的从外面走了进来,挎着一个精致的竹篮子,进门将篮子放下,慢吞吞地望着侍从道:“这可是殿下的心头肉,几位大哥,是不想活了么?”
    这一声“心头肉”,阮娇娇说得轻缓带笑,听不出半分醋意,可是,却把几个侍从吓住了。
    “郡主恕罪,我们绝无亵渎之意,我们只是奉命看管……”
    阮娇娇转头看过去,打断了他的话,娇滴滴地道:“殿下只是让你们看管,可没让你们不允许明光郡主行女子之便?看管,只要郡主还在这禁闭室里,不是是看管妥当了么?难不成,几位大哥真想让明光郡主当着你们的面大行此事,你们若真是听了不该听的,还有活路么?”
    侍从一听,脊背都凉了,为难地看着阮娇娇。
    “阮娘子,我们左右不是人,该如何是好?”
    阮娇娇展颜一笑,“你们去门外面守着,离得远一些便是了。我在这里替你们看着郡主,殿下怪罪不到你们头上。”
    几个侍从一听,这确实是个办法。
    看押时雍的禁闭室,原本就是庆寿寺用来关押寺中悖逆弟子禁闭所用,在庆寿山禅院的背后,三生崖的下面,此处就一条道,直通庆寿寺,他们在外面守着,就算走得远一些,听不到声音,也能看到门口的动静,人不至于跑掉。
    “那……有劳阮娘子了。”
    几个侍从抱了抱拳,鱼贯而出。
    时雍一直安静地看着阮娇娇在面前表演,等人都走没了,这时看着阮娇娇轻盈转身的模样,冷冷一笑。
    “听说阮娘子跳了三生崖殉情,还准备让人备礼前来吊唁呢,看这样子,阮娘子是会飞呀?活得好好的,毫发无损。”
    阮娇娇眸色暗淡,苦笑一声。
    “大难不死,娇娇这也算是福大命大了。”
    时雍没工夫和她叙旧,更不关心她的安危和算计,闻言缓缓掀唇,“你我二人,就不必再兜弯子了。阮娘子此番前来,不会是专程为了来替我解困的吧?老实说吧,意欲何为?”
    阮娇娇莞尔轻笑,“郡主多心了。娇娇此行,确是为了救你。”
    时雍挑了挑眉梢,“哦?我怎么不知道我与阮娘子有这般交情,竟能让你背着楚王来救我?”
    唉!
    阮娇娇的叹息一如她的名字,满是娇态,让人听了不免生出怜香惜玉之感。
    “郡主就当是娇娇的私心也罢。殿下痴迷郡主容色,念念不忘,几乎把娇娇抛之脑后,可是娇娇……”她咬了咬下唇,红着眼睛看着时雍,“娇娇对楚王殿下却是情之所钟,至死不渝,又能怎让另外一个女子来分享我的宠爱?”
    时雍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情绪不明。
    阮娇娇缓缓朝她走近,捻着手绢,捂住心窝,楚楚可怜地看着她。
    “我恨过郡主,怨过郡主,恨你夺去殿下的心,怨你得了殿下的心却不知珍惜。可娇娇生来低贱,又身为女儿身,除了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别无他法……”
    时雍觉得这个女人的话极是好笑,没有心思再听她说过程。
    “那你现在有法子了?准备杀了我,独得宠爱?”
    阮娇娇走过去,将铁栅栏上挂着的灯芯拔得更亮了一些。
    “呵,得不到的,就是最珍贵的,就比如那个时雍……”阮娇娇眼波闪了一眼,目光盯在时雍的脸上,“她死了这么久,殿下不还念着她么?我们家殿下是个痴情男子,我若是杀了你,殿下不仅会记恨我一辈子,说不得也要记你一生了,我怎会干这种蠢事。”
    时雍笑了:“那你是要把我放走?”
    不料,阮娇娇竟然承认了。
    往门口看一眼,从袖口掏出一串钥匙,隔着铁栅栏递给时雍,又看了看她放在地上的篮子。
    “我拎来的酒水里有蒙汗药,一会等他们晕过去,你可以自行开锁离去。从这里出去只有一条道,通往庆寿寺的后院。不过,我听说明光郡主武艺高强,或是可以试试攀爬上山……”
    说着,她掀开竹篮上的盖布,从里面取出一个带绳的三爪锚。
    “藏好。不要让他们看到。”
    时雍低头看着手上的工具和钥匙,眉梢微微一扬。
    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她身陷囫囵,来救她的人,居然会是阮娇娇?
    “阮娘子,就不怕楚王找你麻烦?”
    阮娇娇惨淡一笑,眼皮盖了下来,幽光闪动,“那又如何?即使被他发现,我的日子也不会比眼下的更坏了。更何况,有没有你,他都舍不得杀我的。毕竟在这世间只有我,只有我这张脸,能纾解他的想念和欲望……”
    时雍抿了抿嘴,似笑非笑,“是吗?”
    阮娇娇抬起眼皮,突然冷下脸来,“郡主看不出来吗?即使他喜欢上了你,我仍然是他的女人,我仍然能在他的地方,畅通无阻!我是他心里无法替代的人。你,也不行!”
    时雍勾唇,“那恭喜你啊。行吧,就按你说的办。”
    阮娇娇灿然一笑,脸上又恢复了那一副娇艳明媚的笑容,深深看了时雍一眼,走到门口,在她唤那几个侍从过来的间隙里,凉凉地一笑。
    “若是郡主攀爬时摔死,做了鬼,不要来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