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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 第105节

      似是嫌她聒噪,他脸微微沉下,声音冰冷。
    “你的话太多。”
    时雍点点头,并不反驳他,“那我换一个问题,公主出事,大人为何要我一同出京?”
    赵胤看她一眼,“针灸。”
    “……”
    明白了。把她当成了人形针灸机,以及随身携带的止痛药。
    “那我会针灸就好,为何要学写字?”
    “自是有用。”赵胤冷下脸,不多解释,表情凶了几分,“三个时辰。快去!”
    行,练字,三个时辰。哼!
    时雍万万没有想到,活了三辈子了居然还要像小学生似的临摹毛笔字,她有点后悔,早些年没好好学书法,不然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一室安静。
    时雍在案头写字,赵胤在窗前看书。
    两人互不干扰,幽静得有些反常。
    写了半个时辰不到,时雍就开始鸡啄米,
    眼皮撑了撑,揉了揉,她再也支持不住,打个呵欠,对赵胤说休息一刻钟,然后便躺椅子上睡着了。
    袖子沾了墨,手指上也墨色点点,连脸都花了。
    赵胤看着案上的沙漏,一刻钟过去不见她醒来,他皱眉走过去,抽出她指上的毛笔,来不及放下,就看到了她写的“字”。
    白纸上统共也没写几个字,倒是有一幅画——
    一头驴。
    为什么能看出它是一头驴,而不是马,也不是骡子,并非时雍画工精湛,出神入化。而是这个依稀长得像四脚动物的东西,脑袋上有一个“驴”字,还有一个“赵”字。
    合在一起,便是“赵驴”。
    赵胤指尖微缩,提起毛笔往时雍的脸上画去。
    “呀~”时雍正在做梦,脸上发凉,痒麻麻的难受,她几乎立即被惊醒。猛地睁开眼,她先抹掉脸上的“水渍”,冷冷看着赵胤,目光警惕。
    用了好片刻,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梦,
    她的面前,实实在在站了一个满带杀机的活阎王。
    “有一刻钟了是吗?我继续写。”
    时雍低头找毛笔,看到那张“赵驴”,瞄了赵胤一眼,火上浇油。
    “实不相瞒,我写字是差点,画画还不错。”
    哼!赵胤嘴唇微抿,时雍以为他终于要破功了,要愤而撵她,不料他只是轻轻搁下手上书卷,把桌上的杂物顺开,然后捉了毛笔塞到她的手上。
    “我教你。”
    时雍脊背一麻,不敢接笔,也不敢拒绝,由着他把笔塞入手上,再轻轻包住她的手。上次写字的记忆太过深刻,他身子刚挨近些,时雍脑子便条件反射地浮出一些画面。
    她尴尬地错开身子,刚想说不用,房门就被敲响。
    朱九进来,一脸凝重。
    “爷,陛下让你进宫议事。”
    赵胤松开手,时雍终于有逃过一劫的感觉。
    “大人慢走。”
    她恭顺地送到门口。
    赵胤回头看她,“继续写。”
    “……”
    时雍从无乩馆离开的时候,赵胤还没有从宫里回来。
    天已黑透,夜色深浓,这个点的京师城,安静得如同一只沉睡的夜鹰。
    没有人知道它何时醒来,又会掀起多大的惊涛骇浪。
    山雨欲来风满楼。
    时雍心神不宁地想着出京的事情,带着大黑慢慢往家走,刚到宋家胡同,就看到了乌婵的马车。
    时雍四下看看,不见有人,拍拍大黑的头,走过去,上车就看到燕穆。
    “青山镇的大老爷钱侦仲七十大寿,请乌家班去唱戏。”
    乌婵是时雍的好友,也是乌家班的班主,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只是,很少有人知道,京城赫赫有名的乌家班其实也雍人园的产业。
    燕穆看了乌婵一眼,问时雍:“主子可要随我们一道离京?”
    时雍沉默。
    能走自然是好,可她如今以什么身份走?
    而且,赵胤入宫前才说过,要她同他一道离京,这……
    时雍想到这里,脑子突然一个激灵。
    “青山镇是永平府地界?”
    燕穆点头,嗯了一声,“怎么?”
    时雍精神一振,不答反问:“公主和亲可有经过青山镇地界?”
    燕穆想了想,道:“若走官道,那必经青山。”
    那么多的陪奁,马车、箱子,不走官道还能翻山越岭不成?
    “巧了。”
    时雍垂下眼帘,犹豫了片刻,把从赵胤那里得来的消息告诉了他们。
    “此行务必谨慎。保命为要。”
    第二卷 沉默的青山镇
    第106章 大都督真是个好人呐
    外面传来大黑的叫声,“汪汪”的在暗夜里极是响亮。
    时雍与乌婵对视,轻轻撩开车帘,看到了大黑冲着巷口的方向在狂吠。
    “大黑不会无缘无故的叫。我先走了。”时雍说了一声,又回头看看她和燕穆,静了静,点点头:“兴许我们可以在青山镇见。”
    乌婵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没有说出声。
    燕穆却是很平静,只应一声“好”。
    从前和如今,他从未变过,只要是时雍的决定,他都遵从,只要是时雍的话,他都听,时雍的一切他都不问为什么。
    巷子里走过来的人是王氏,提着一盏油灯。
    火光在风里被吹得摇摇摆摆,像鬼火。
    她站在漆黑的巷子里,乍一看去,还有点瘆人。
    时雍下了马车,大黑便不叫了,跳起来舔她的手。
    时雍摸摸它的脑袋,走过去问王氏,“你在这里干什么?”
    王氏听到她的声音,先是一喜,等提高油灯一看,脸色突变,惊叫一声,油灯啪一声就落到了地上。
    “鬼啊!”
    时雍:“……”
    她捡起油灯,“漏油了。”
    王氏最是节省,用油灯时也会把灯芯挑到最小,就为省油。
    果然一句“漏油”马上把她从惊悚里拉回神,心疼地接过来看,拨了拨灯芯,让她正常燃起,这才仔细借着火花打量时雍,长松一口气,拍拍胸口。
    “你这脸怎么回事?吓死老娘了。”
    时雍拍了拍脸,“我的脸,怎么了?”
    可惜没有一面镜子,王氏也跟她说不清,只是捏住她的脸颊,狠狠扯了扯,“一脸乌漆麻黑,眼圈子像鬼一样,一个比两个大,我以为你被人挖了眼睛,满脸是黑血……”
    时雍:“……”
    乌婵和燕穆是怎么做到与她淡然说话,甚至都没有提醒她的?
    时雍揉了揉脸,“帮大都督画小像,染墨了。”
    王氏吃惊,“你啥时候学会画小像了?”
    时雍似笑非笑,不答,转移话题,“我在问你呢,为什么在这儿?”
    王氏目光一闪,尴尬地笑笑,“刚听隔壁的三儿说,看到大黑在巷口……我就寻思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又干啥缺德事儿,被人捉走了。”
    时雍眉梢挑挑,“不放心我?”
    王氏呸声,“老娘才懒得管你。就是这狗,是很听话的,老娘怕它出事。”
    她看了大黑一眼,伸手想摸。
    大黑舔舔舌头,警告地看她,一脸“老子不乖”的凶狠,还龇了牙。
    时雍不说话,一路随了王氏拎着油灯回家。
    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在她心里被称为了“家”的小院,在暗夜里寂静空旷,墙边堆放的柴火,檐下的石磨,院子里王氏腌的一坛坛咸菜摆得整整齐齐…
    “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洗吧洗吧睡觉。”王氏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念叨埋怨,“你爹这两日做了个小芝麻官,可让他得意坏了,晚上又喝了二两,东南西北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