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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 第104节

      时雍满不在乎。
    她巴不得赵胤一个不爽就把她撵出无战馆,从此天宽地阔,不比这般整天提着脑袋在阎王面前走钢丝强上许多?
    婧衣笑了笑,转身出去。
    时雍一声未吭,懒得理她。
    她是真烦内宅女人这种勾心斗角的对话。
    刚才她同婧衣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
    只要吃好了,她都懒得为难妩衣。
    一个小丫头,嘴臭,手贱,小小惩罚足矣,不会影响她心情。
    时雍把银针慢慢收回去,自从那天用银针扎了王氏,她就发现这个东西挺方便,习得认穴施针,关键时候可以保命,因此,她准备,回头找人打一个银针匣,缠在手腕上,方便取带。
    她收拾妩衣的样子,落在了谢放眼里。
    刚才发生的事情,他都看着。
    在谢放看来,这个阿拾总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和所有的女子都不一样,感觉有些高深莫测,可看上去又是真的简单。她对所有事情都显得漫不经心,甚至在赵胤面前也能从容无惧,就连生死好像都不曾放在心上。
    失忆,真的会让一个人连性格都改变吗?
    谢放慢慢走近,“婧衣和妩衣都跟爷很多年了,比我来无乩馆的时日更长。”
    时雍抬起眉梢看他,“此话怎讲,你想告诉我什么?”
    “婧衣若真去告你的状,你也当心着点。”
    时雍看着他的目光,抿了抿唇,突然就笑了,“好。”
    不在意。她的表情分明就不在意。谢放认识阿拾其实很久了,可如今的她,真的就是一个弄不懂的陌生人,除了那张脸,和以前的阿拾没有半天相似。
    ————
    赵胤是末时回来的。
    这个人循规蹈矩,时辰也准确无误。
    他见到时雍之前,先听到了对时雍的指责。
    妩衣哭得肝肠寸断,控制不住委屈,跪在赵胤面前不停磕头。
    “爷,你要为奴婢做主呀。那个阿拾她欺人太甚,我的手……”
    她的手已经恢复,摊开掌心,连针眼都看不清楚,反倒显得小题大做。
    赵胤眼神一扫过来,她就不敢再看,只低头垂目哭啼道:“我的手差一点就废了。”
    婧衣看她一眼,“阿拾姑娘这般没有规矩,往后是要吃亏的。妩衣再不是,也是爷的丫头,不是谁想罚就罚的,这要是传出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无乩馆多了个女主人呢。没得坏了爷的名声。”
    她这话说得极是温婉,一心为赵胤,也为阿拾着想。
    赵胤此刻坐在内室临窗的椅子上,等时雍过来,闻言轻嗯一声。
    “下去吧。”
    婧衣一愣,看着他的表情,低头,“是。”
    妩衣却不服,往他身边爬了几步,就瘪嘴委屈。
    “爷,你不为奴婢做主吗?”
    赵胤盯着跪在地上的她,神情有几分倦怠,“谢放。”
    一般情况下,他叫谢放,便是不想跟旁人说话,
    而这一声也只是习惯,却让被他冷落了几天的谢放眼睛一亮,整个人精神了许多。
    “爷。”谢放近前,拱手行礼。
    “妩衣既觉得无乩馆当差委屈,给她找个庄子,换份差事。”
    谢放愣了片刻,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是,有了杨斐的前车之鉴,他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应一声,便默默退后,拉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妩衣。
    “走吧。”
    “爷!”妩衣哭得肝胆俱裂,这才真正意识到了可怕。
    “饶了我,爷,不要送走我。”
    平常她们不怎么在赵胤跟前当差,无乩馆又没有女主人,几个小丫头少有人管束,吃喝用度堪比大户人家的小姐,把自个儿养得水灵灵的,很得人喜欢,日子过得可叫一个美。
    日子长了,她们便生出了错觉,认为人生本该如此,这无乩馆就是她们的家,爷这辈子不娶妻纳妾,她们守着规矩不越雷池,那么,就等同于无乩馆半个主子。
    婧衣怔在当场,脸色苍白。
    爷这是杀鸡儆猴吧?
    第105章 一只赵驴咿呀咿呀哟
    婧衣向来小心,可这次还是低估了阿拾在爷心里的地位。
    她心里窒痛,不敢为妩衣求情,木头桩子似的直挺挺跪下,一声不吭。
    妩衣见她如此,哭得更是伤心欲绝,抽抽泣泣地道:“爷,你要妩衣走,也该给妩衣一个理由,妩衣到底是哪里做错,惹了爷不喜了吗?分明是阿拾欺负了我,爷……”
    婧衣头垂得更低了。
    她觉得妩衣太傻。
    都到这时,还问爷要理由。
    在爷眼里,理由是什么?无非他的喜好。
    谢放去拉抚衣,在她的哀嚎里,内室冷得令人头皮发麻。
    妩衣挣扎着,喉咙都哭喊得嘶哑起来,“爷!奴婢不想走,奴婢不想离开无乩馆,不想离开你。奴婢一辈子都是你的奴婢,要一辈子伺候你。爷,求求您,开恩啦。”
    赵胤摆手。
    了解他的人,就知,他已懒得再听。
    谢放暗自叹口气,看着妩衣,想到了那日的杨斐。
    “一个人最可怕的,是认不清自己。”
    把妩衣从赵胤房里拖出去,这是谢放对她说的唯一一句,也是最后一句话。
    ————
    时雍以为今日赵胤叫她来,是为他针灸,毕竟好几日不见了,这位爷的腿疾想必也不好过。
    没料到,赵胤叫了她来,竟然让她……练字。
    这是个什么神仙大都督?
    她不会写字,字写得丑碍着他了?莫名其妙不是。
    看到纸笔墨砚,时雍满脸不解,脑仁儿隐隐作痛。
    “爷,我为何要练字?我一个女差役,不是书生,也不考科举,识得几个字,也能写几笔,已是很好。”
    赵胤淡淡睨她一眼,拿起一本书,掀开衣袍下摆,端正地坐到她的面前,像一个严格的教书先生。
    “写。”
    看样子还得监视着她写?
    时雍哭笑不得,“大人,到底为什么?”
    赵胤抬眉,“等你学会,想吃什么就写下来。”
    好像是个好主意。
    可是,这也不是他叫她来练字的理由啊?
    时雍看了一眼桌上的字帖和纸墨,伸手卷起,“也可。那我便带回去,我爹也能教我,写它个三五月,定有所成。”
    赵胤不接这话,眉微沉,片刻突然冷冰冰地道:“三五月没有,只有三五个时辰了。”
    三五个时辰?
    这话,时雍更听不懂了。
    捉着笔,她看着赵胤,一脸古怪。
    “民女愚钝,大人可否明言?”
    赵胤淡淡道:“接到密报,和亲队伍刚入永平府便出事了。”
    时雍:“何事?”
    赵胤沉默一下,道:“死了十几人,怀宁公主失踪。”
    怀宁公主失踪了?时雍这么淡定的人,也诧异起来。
    那么大的一支送亲队伍,怎会让公主失踪了?
    而且,出了这么大的事,赵胤居然还有闲心来守着她写字?
    时雍纳闷地看着他,“大人不用去吗?”
    赵胤看她一眼,淡淡道:“宫里很快会接到消息。到时,你同我出京。”
    敢情宫里目前还不知情?
    “那大人为何不即刻上报?”
    “不差这一会。”赵胤垂着眼皮,放下书卷,“不要闲话。写。”
    这哪里是闲话?死了十几个人,他的“老情人”也失踪了,还关系到两国邦交。赵胤也未必太淡定了。
    时雍把笔搁在笔架上,走到他的面前坐下。
    “大人是不愿陛下猜疑,这才不肯上报?怕皇帝发现,你的手伸得太长,消息先到你手上,才有人传入宫里?传闻陛下身子不好,如今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一连三个问题,将赵胤问得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