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就是张良川，他瘦了，瘦得很厉害。

    张良川捂住脸要往里面藏，张老黑一把拉住他说：“走，照照你现在的样子，看看你现在还像个人吗？”

    张卫东却走进去，窝棚里黑漆漆地散发霉味，上海的天气很潮湿。

    “你出来，里面太脏了。”张良川大声说。

    “脏什么，你能住这，我也能住，四叔你回去吧，我以后都和我爸住这了。”

    张卫东毫无心里负担地走进去，张良川呆了一呆说：“别胡闹。”

    “你是谁，也来管我？”一句话就让他闭了嘴。

    张卫东却在里面巡视一遍，看见一个破旧的小锅，掀开来里面居然还有一坨黑乎乎的东西。

    “爸，这是什么，好吃吗？”

    他伸手从里面沾了一点说：“味道还行，就是有点咸了。”

    红袖章说：“他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吧，快点带回去吧，别给市里增加麻烦。”

    张卫东走出来深深给红袖章鞠了一躬说：“谢谢你大叔，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红袖章赞叹说：“有这么好的儿子找你，你怎么还不回家，小朋友， 我叫洪双喜，你不用谢我，早点把你爸带回去吧，我走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

    张老黑说；“咚咚你不要胡闹，咱们把你爸带回去。”

    张良川却说：“我不回去，我哪都不去。”

    “大哥，你为了一个那样的女人，就不要自己的家，不要自己的孩子，你像一个当爹的吗？咱爹娘要是看见你这样，心里得多难过？”张老黑大声抱怨。

    张卫东招呼张老黑来到里面，问张良川说：“爸，这几个月你是怎么过的？”

    “我......”张良川才说了一个字，就停住了嘴。

    张老黑伸手要去拉他，要把他扛回去，张良川拼命挣扎。

    张卫东说：“四叔，我爸受委屈了，你去买点菜来，咱们陪我爸喝一杯。”

    “我早就不喝酒了......”张良川嘟囔着。

    “四叔，你快去啊，我跟我爸在一起你担心什么？”

    张老黑不放心，还是没去，张卫东却把他的锅抬手扔了出去。

    张良川说：“还要吃饭呢。”慌忙跑出去捡。

    他又往铺盖看去，没有床，一块木板上铺着件军大衣。应该是当被子用的。

    张良川捡了锅正想进来，他又把军大衣和铺盖一连串丢了出去。

    “你想气死我吗？”

    张良川生气了吼他。

    张卫东停了手说：“还会生气呢，我好怕呀。”说着又把桌上的一本书也扔出来，张良川不再继续捡了，他冷冷看着张卫东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是我爸，我反正是要跟你住的，爸，我饿了，我要吃饭，你给我买。”

    “我哪来的钱？”

    “儿不嫌爸爸穷，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说着他又拿起一个油布包裹着的小包，问说：“爸，这是什么？宝贝蛋子似得，是钱吧？”

    “你不许动，那是我的。”

    张良川看见油布包顿时激动起来。

    张卫东毫不犹豫地打开，张良川气呼呼要冲过来，张老黑挡在他面前说：“大哥，你别过来。”

    油布包打开来，里面赫然是蔡花的一张照片，扬起照片问他说：“爸，这是哪个女人，挺漂亮的。”

    张良川放弃了无谓的反抗，求饶说：“咚咚，我就你蔡花阿姨一张照片，你把它还给我，千万别弄坏了。”说到最后，甚至带上了哭腔。

    张卫东笑得流出了眼泪说：“爸，你跟她在一起不到三个月吧，跟我妈结婚十七年，我们兄弟姐妹五个，你在外面这么久，每次做梦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们一次？妹妹今年才二岁？”

    张良川沉默，继而大声咳嗽，张卫东左右看看说：“气管炎变厉害了，药呢，怎么没看见药？爸呀，你没吃药怎么也没死？”

    “咚咚，大哥，咱们别在这说了，快回家吧，大哥你这阵子都没吃药吧，咳嗽比以前厉害多了。”张老黑慌忙出来打圆场。

    “老话常说有情饮水饱，以前以为是胡扯的，四叔你看，这话好像是对的呢，我爸出来这么久没吃药，瞧架势吃饭也够呛，可你看，人家活得好好的，天天还拿女人照片当饭吃呢。”

    “咚咚，够了，你别再说了。”张老黑劝他。

    “原来这就是爱情啊。”张卫东叹息着，忽然把照片撕了个粉碎，朝父亲脸上扔去，纸片雪花也一样落到张良川的全身。

    他慌忙蹲下来捡。

    “呵呵，太碎了，对不起呀，爸你捡起来看看，还能不能拼好？这么多碎片要拼一天吧？”

    张良川大怒抬手要打他，张卫东把脸伸到他面前说：“打吧，使劲打，打死最好呢。”

    张老黑连忙把张卫东抱到身后说：“大哥，你今天到底跟不跟我们走？”

    “我......”

    张卫东走出小窝棚，长长出了一口气说：“爸，你够懒的，天天都是在里面撒尿吧，里面骚死了。”

    说完迈步走了。

    张良川觉得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没想到接下来他就被人扛了起来。原来是张老黑一把抓住他扛在肩上。

    张卫东说：“四叔，你得到我爸的人，是得不到他的心的。”

    张老黑啐了一口说：“我要他的心干什么，我只要人。”

    张良川无力地挣扎着，忽然大声咳嗽起来，越咳越响。张老黑慌忙把他放在地上，在他胸前使劲揉了一会，咳嗽声才慢慢减弱。

    “咚咚，你爸没药了，咱们给他买点药吧。”

    停止咳嗽一声，张老黑又毫不犹豫的把他扛了起来。

    “走吧。”

    一路上，张良川都在怒吼：“老四，你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两人都没理他，张卫东带着两人一直走到一个金碧辉煌的酒店，定了个最贵的房间，花了二百三十块，张良川怒骂说：“你疯了，这是咱们能来的地方吗？”

    张卫东贴在他的鼻子上说：“是你，不是咱们，我有钱哪都能去。”

    “大哥，你就听咚咚的，在我身上别动行不行，我都累死了。”

    进了房间，里面是24小时热水，张卫东把他扔在床上对张老黑说：“四叔，给他洗刷一下。”

    洗漱完毕，张卫东把他所有的衣服一股脑扔了，逼他穿着浴袍走下楼理了个发，服务员又送上了一套衣服。

    张老黑不由分说给他套上，张卫东围着他打量了一番说：“可以，现在你可以去见蔡花阿姨了。”

    说着流着眼泪把他推了出去说：“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