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兰走的时候，全家虽然都在边上，她谁都没理，就只含泪抱了张浩康一会，眼泪不停地掉，好半天也不舍得走。

    最后狠心把孩子塞给关月玲说：“嫂子，以后浩康就麻烦你了。”

    走出很远，她又跑回来，从身上掏出一个包来说：“嫂子，这些是他的伙食费......”

    “秀兰，不用，家里不缺钱...”

    “我是他妈，这是我该他的......”然后转身就走。

    张老黑身上背着大包袱，张卫东一手拉着丽丽一手拉着珍珍，也慌忙跟了上去。

    关月玲大声说：“咚咚，照顾好你三婶。”

    “我知道了。”

    代养张浩康后，张卫东的服装店计划只能暂缓，李秀兰满月就走，也是想做给部队上看，孩子真的送人了。

    一路上李秀兰都没说话，一直在流眼泪。

    好在给她吃的她还愿意吃，丽丽和珍珍都不敢靠近亲妈，围着张卫东身边眼泪汪汪。

    同车厢的几个皖北中年人，一路都在高谈阔论。

    张良川也是他们中间的一员，一直到后世的时候，张卫东都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喜欢公众场合标榜自己不存在的能耐。

    到京城是早上，几人上了公交车，直奔部队驻地，才到驻地门前，就遇到一个中年妇女，一见她就惊喜地说：“秀兰，你回来了？”

    李秀兰虽然心情不好，可还是强颜欢笑说：“是的呢，嫂子，我先回家收拾一下，完了再去找你唠唠。”

    “秀兰你别急，我听说你生了个儿子？是不是真的？”中年妇女却不准备放过她，抓着她想问个清楚。

    这简直就是在李秀兰的伤口上撒盐，她艰难地笑了一声说：“嫂子，你听谁说的？”

    “还听谁说的，大院里都传遍了，对了，你儿子呢？”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问起孩子。

    李秀兰哪有心思说这个，只好慌乱地说：“没有的事，嫂子，我先回去了。”

    “秀兰，你这次回来怎么那么多人啊，咱们是军属，要注意影响的，可不能让乱七八糟的人进来，到时候丢了东西可就说不清楚了。”

    李秀兰说：“嫂子，什么是乱七八糟的人，这是张良广的亲兄弟和亲侄子，不放心我们娘三单独进京才送我们的，忙你的去吧，我们先走了。”

    中年妇女见他们走远了在身后冷笑说：“还说没生，骗鬼呢，哼。”

    军营也不是净土，女人多的地方戏多，那个同乡叶祖名举报三胎，早已经说明了问题。

    “咚咚，你别理这些女人，他们和北洼村的没有什么两样。”李秀兰停下来认真交代道。

    张卫东心中受宠若惊，三婶这是原谅自己了吗？

    就只是说了一句话，李秀兰就继续低头赶路。

    路上有几个人和她招呼，不知怎地，张卫东总感觉他们的招呼别有用心。

    张良广的小院子到了，是个二间的平房，带着个小厨房，李秀兰拿钥匙打开门正要进去，听见隔壁传来惊喜的声音说：“三嫂子，你终于回来了。”

    打招呼的人，张卫东居然有种熟悉的感觉，不过他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李秀兰不咸不淡地打了个招呼就要进去，那个女人说：“老四，老黑，是你吗？不认识我了？”

    张老黑仔细打量了她一会说：“你是小芳姐？”

    小芳现在的口音带着京腔，看起来就是个京城大妈，张卫东以前也见过，果然小芳的眼睛看到他这边的时候，就问说：“这是大哥家的咚咚吧，他怎么也来了？”

    “这里又不是你家，他怎么不能来？”李秀兰怼了一句，就往里走。

    小芳毫不见外地跟了进来说：“丽丽，珍珍，这才多久不见，就不认识姑姑了，叫姑姑。”

    小女孩听话，张口就叫人，小芳说：“哎呀，真可怜啊，看看回去都晒黑变丑了，以后可别回去了。”

    “秀兰，你看我这张嘴哟，我没有恶意的。”

    进了屋子，里面空旷的很，李秀兰打盆水往门口一泼，小芳慌忙跑开埋怨说：“秀兰，你没看见我还在吗，差点泼我身上了？”

    “小芳你先回去吧，我们才回来，要收拾打扫，就不招待你了。”

    小芳这下终于不能继续待下去，讪讪地说：“好好好，我也是糊涂了，你们才回来肯定要收拾的。”

    他走后，张卫东奇怪的问：“三婶，她是谁，好像跟你不对付？”

    “她是叶祖名的老婆。”李秀兰恨恨地说。

    怪不得，三胎就是叶祖名举报的。

    “那她还有脸上咱家的门？”

    “她，哼哼。”李秀兰没说完，不过哼哼的意思就很耐人寻味了。

    来到李秀兰的家，张卫东才真正感觉到他们生活的拮据，一家五口全靠张良广一个人的工资，还要养活两边的老人，钱只能一分一分地算计着过，屋里也没几件像样的家具，厨房里的锅碗也都很破败。

    可他们夫妻俩每次回去，都给老人大包小包带礼物，祝兰芝还经常大骂三叔不给他们带礼物，张卫东开始心疼三叔。

    张老黑心好但是不机灵，张卫东见李秀兰收拾很吃力，忙说：“三婶，你不要干活，让我和四叔来干就行了。”

    李秀兰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脸说：“这孩子，我不要紧的。”

    那边张老黑经过张卫东的提醒，已经知道自己应该干活了，拿着拖把抹布开始打扫，地方小打扫的很快，开窗通风的时候，一家人坐在了院子里。

    “三婶，这么年你们就是这么过的？”

    李秀兰明白张卫东的意思，苦笑一声说：“不这样又能怎么办？”

    她拿出来的铺盖床单都破了，屋里空荡荡地根本没几件东西，张卫东拿出带来的零食给两个妹妹然后说：“三婶，你们先在家歇着，我和四叔出去转转。”

    “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你们去哪转呢？想转等你三叔休息，带你们去。”

    李秀兰不放心，张卫东说：“没事的，三婶，我们不走远，就在附近走走。”

    “那好吧，你们下午早点回来，你三叔要是看不见你，回来会埋怨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