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萍恼了骂说：“没见过你这样当爹的。”

    她使劲拍狗剩的后心，狗剩大声咳嗽几声，咳出了一大坨蛋黄，可噎着的情况并没有缓解，还是喘不过气来，眼看着脸色越来越青，喘息声也越来越弱。

    张卫东听到消息又去把张老七叫来。

    两人一起来到的时候，狗剩被平放在木板上。

    祝兰芝也闻讯赶到，指着关月玲大骂：“你这个黑心的坏女人，你就是嫉妒我有四个儿子，想害死他们，今天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二短，我跟你拼了。”

    她像是受害者。

    关月玲一直觉得自己是嫂子，不应该和兄弟媳妇吵架，被她骂了只能自己憋着。

    人群看不惯说：“作孽，人家好心拿鸡蛋给你，你自己吃太多噎着，还怪别人啊。”

    二叔说：“嫂子，你不该给孩子吃这么多的，你家是有钱了，也不能这样显摆。”

    张卫东正好听见这句话，冷笑说：“二叔，你这话说的够不要脸的，你让大家评评理，别人家的鸡蛋，你们不要命的吃，你自己家一年舍得吃几个？一盆二十多个，被吃得还剩二个，你还有脸说我们显摆？”

    人群听完劝说：“就是啊。”

    这年头鸡蛋都金贵，农村买盐的钱哪来的，还不是都是鸡蛋换来的，谁家舍得吃，你们一下把人家准备办事的一盆鸡蛋吃完，反过来又怨别人，真是够不要脸的。”

    见舆论风向一下调转过来对准了他们，祝兰芝大骂说：“我儿子被长腿女人害成这样，你们眼都瞎了，她就是嫉妒我儿子多，就是想害我们，今天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二短，我也没法活了啊......”

    她蹲在地上委屈地大哭起来。农村女人的撒泼法宝，呼天抢地不活了。

    颠倒黑白的能力真够强的。

    那边张老七给狗剩灌下一盆茶缸子温水，鸡蛋都被咽了下去，狗剩一骨碌爬起来，手马上往扔在一边的鸡蛋盆里摸说：“还有二个，都是我的。”

    拿着鸡蛋跐溜跑远了。

    人群哄笑起来，骂祝兰芝说：“你们太过分了，人家大喜的日子，你们一家来捣乱，今天你家狗剩好了没事，要是有事你们还能讹上人家，太恶心了吧。”

    祝兰芝骂说：“管你们屁事，狗剩，狗剩你慢点，等等我。”追着狗剩走了。

    张卫东说：“二叔，你是留在这里帮忙，还是回去？”

    石头大声说：“爹，还不够丢人吗？走吧。”

    他拽着铁蛋也跑了出去。

    二叔说：“我哥要是在家，一定不会让他兄弟受这样的委屈，女人当家，墙倒屋塌，说得一点都不错啊。”

    他惋惜地摇头走了。

    李萍气愤地说：“今天开眼了，你睡到大中午才来，一点活没干，干了人家十来个白面馒头一盆鸡蛋，现在又说人家看不起你，张良明，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兄弟，打死也不跟你来往。”

    青苗拽了拽她，她大声呵斥说：“怎么，我不能说吗？这样的兄弟要了干什么，我看还不如趁早断了干净。”

    张卫东笑说：“大家都散了吧，该干啥干啥，别耽误等会上梁。”

    李萍说：“等会大家都来啊，咚咚准备了十斤糖，馒头包子，还有钱，来的都能有份啊。”

    她的话一说完，人群就惊叫起来，我的天，上梁准备这么多好东西，等会那可不能错过。

    关月玲的脸上却没有了笑容，心事重重地找了个地方坐下，张卫东走过去问：“妈？”

    她强笑说：“没事。”

    二叔今天又重重伤害了她一次。

    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张卫东陪着她安静地坐了会，听见她叹息说：“他也很为难吧。”

    不觉得二叔有什么为难，只觉得太无耻，他自己的儿子石头都看不下去。

    上梁的时间终于到了，张暮秋也来了，跟张卫东一起每人放了一挂鞭炮，村里的人也都围了过来，看见张卫东和张暮秋都在房梁上，边上放着两个笆斗，两人开始从房梁往下扔东西。

    开始是糖，接着是馒头包子。

    等待的人群炸了锅，这年头上梁，撒二斤糖的就算是大户了。他们呢，撒了半天了，还在撒，馒头包子也撒了不少。

    很多老人也都忍不住参加进来，过年以后粮食够吃的人家不多，家家最多两顿饭，一顿饭的最多。

    老关这是疯了吧，不过了？

    没想到糖馒头之类的撒完，张卫东又从身上的小包里拿出一叠钱来，往下撒了出去。

    这下人群更疯狂了。面值最小是五分，大部分是一毛的，二毛的也有，准备了二十块，小面值的看起来真不少。

    做饭的李萍两口子也加入了进去，北洼村就像是过年一样，不对，过年也没有这么热闹。

    队长吧嗒着烟在边上瞧热闹。

    会计说：“他们哪来那么多钱啊，盖了那么多房子，今天这一场又得花好几十块吧。”

    队长说：“可惜不是我儿子。”

    会计知道他的意思，也跟着叹息。

    仪式结束后，就要开始上桌吃饭了，每家都来了个人，有小孩的带着小孩，四桌都坐满了。

    二叔居然又来了，这次带着铁蛋。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离他远点，唯恐等会有什么事怪到自己身上。

    张卫东也很无语，这是脸皮要厚到什么程度，才能在吵过之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得再来。

    张卫东的上梁让村里人恨得牙痒痒，一下子把门槛抬那么高，以后不管是谁盖房子能跟他们比？

    二叔张口就说：“今天上梁我大哥不知道吧，他才是一家之主。”

    队长看不下去，把酒杯重重放下说：“老二，你要是不想来没人要你来，大家都高高兴兴的，你想干什么？你要是看不惯现在就走。”

    二叔立刻不说话了，自己拿起瓶子倒酒，一连喝了三杯，脸色越发的白了。

    北洼村一直有“喝酒脸白的人不能交”的说法，用在二叔身上看来很有几分道理。

    张卫东第一次见母亲喝多了。

    她从小接受酒的教育，酒量很大，可能今天太高兴了，不管是谁来，她都跟对方干杯。

    “我今天真是太高兴了啊。”这句话她不知道说了多少句。

    上梁以后，房子就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