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喜燕这一整天的心情都不是特别好，先是有遇到莫柳生的事，后面又有穆青的事，虽然说穆青的事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她对穆青的印象不错，穆青的那种感觉……她也能够体会。

    方正看出她的情绪，他一直在后面的小楼里做数据，并没有注意到其它的事情，下午的时候一起去车间见到李喜燕，才发觉她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你？”

    李喜燕摇头说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人挺没意思的。”

    “？”方正一愣，他显然没有想到李喜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在他的印象里，她始终是古灵精怪，又有些奸诈狡猾的，圆圆的眼睛眯起来，眼角带着笑，一看就知道又是动什么坏主意，她的周围似乎一直有不少的阻力困难，但这些从来没有难倒过她，也没有让她知难而退，反而是迎头赶上，越战越勇。

    她就像一株石缝里的小草，嫩嫩的，绿绿的，却努力迎着风，向着阳光生长。

    她怎么会说出……没意思，这样的话来？

    方正停下手里的动作，“遇到什么难事了？”

    李喜燕拨弄着手里的几页纸，“也没有，就是——哎呀，感觉可能亲近的人都会算计你，人心不太好琢磨。”

    方正抿住嘴唇，一时没有说话，半晌，他看着机器上刻着的小小数字，沉声说道：“琢磨不透就不要琢磨，坚持做自己就好了。”

    李喜燕点点头，随即明白过来，惊讶的说道：“哎，方工程师，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方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一串数字，然后低头飞快在纸上记下，没有回答，也没有再吭声，仿佛没有听到李喜燕的话，更仿佛李喜燕之前听到的那句是幻听。

    李喜燕看着他的侧脸，忍不住抿嘴笑了笑，这个别扭的家伙，连安慰人都这么另类。

    一直忙到下班的时候，李喜燕和方正走出车间，钱万春也从办公室里出来，俩人互相看了一眼，钱万春说道：“那个……我先走了，明天见。”

    李喜燕点点头，“行，厂长路上小心，过路口的时候注意安全。”

    钱万春应了一声走了。

    又走了一段，李喜燕刚想和方正道别，方正淡淡说道：“你和钱万春干什么去？”

    “……”李喜燕愣了愣，随即否认道：“没有啊，他不是先走了吗？”

    方正扫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瓜，“那你和他约在路口干什么？”

    “……”李喜燕瞪大眼睛，吞了一口唾沫，忍不住说道：“你怎么知道？”

    方正讥诮的说道：“他什么时候那么说过话，还什么明天见，你什么时候那么说过话？还说什么路上小心，路口注意安全，这不是明摆着吗？我的智商还没有那么低。”

    “……”李喜燕感觉自己的智商今天被人狠狠的碾压了，亏她还自以为聪明，现在简直就是笑话啊，她脸红了脸，清清嗓子说道：“那什么，我……”

    “再见。”方正打断她的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喜燕感觉自己快被噎死了，这么会儿的功夫，几次三翻被他噎的没话说。

    这个家伙。

    出了厂门口，李喜燕骑着车子到了路口，果然看到钱万春在等她，冲她摆了摆手，“这边。”

    钱万春笑嘻嘻的说道：“怎么样？方正没有起疑吧？”

    李喜燕皱眉说道：“我说钱厂长，你能不能别这么说话，说得好像我俩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另外，告诉你一个消息。”

    “什么？”钱万春好奇的问道。

    “人家方工程师，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而且还知道我们会在这里会合。”李喜燕翻了个白眼，送给这个自作聪明的人。

    “是吗？”钱万春嘶了一口气，“看来他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木讷嘛。”

    李喜燕气得想发笑，人家哪里木讷了？明明就是高冷，好吧？

    “走吧，我请你吃好吃的，”钱万春一摆手说道：“反正都出来了，就别想那么多了，吃饱喝足，一会儿才有力气应战，我看早上那个人体格不错，说不定还会动武。”

    李喜燕抚了抚额头，动武？……好吧，也的确是有这个可能。

    钱万春带李喜燕吃了小吃，花钱不多，味道倒还不错，看得出来，他和店家还挺熟识的。

    吃完之后还有一点时间，钱万春略带感慨的说道：“我和我老婆之前偶尔会到这里来吃饭，那时候她的工作也忙，我们也没有跟我妈一起住，有时候看着她太累，就不想让她做饭，拖着她来吃东西，太贵得她舍不得，这些小吃就成了首选。她跟着我熬过了一段特别不好的日子，后来我在厂里升了职，才慢慢好起来，没过多久，我爸又去世了……”

    李喜燕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些，心里不禁也有些感慨，人人都有过去，只是各有不同，其中滋味也只有自己心里最清楚，那些别人难以想象和理解的苦难，也只有在事过之后，自己才能云淡风轻的说出来。

    “哎，对了，”钱万春继续说道：“你爸还在鹏飞电子厂吗？”

    李喜燕点点头，钱万春笑了笑，笑意里没有玩味，倒有些宽容和温暖，“如果有需要，就去鹏飞看看吧，反正这边还有几天的时间呢，你是自由的，再说，我也不会乱说，方正应该也举说，再说，就算齐总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

    李喜燕诧异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心里涌出一阵暖意。

    钱万春的正经没有持续几分钟，“哈哈”一笑又破了功，“别这么看着我，这眼神太崇拜了，一点都不像你，我会骄傲的！”

    李喜燕心里的感觉刹那间退去，恨恨的说道：“美得你。”

    钱万春继续乐，八卦的问道：“哎，他们都用了什么招术让你去帮忙？说出来我也学学，没准儿哪天用得上。”

    李喜燕按住想掐住他脖子的冲动，“友尽！”

    她说完站起来往外走，钱万春急忙结了帐追上来，问道：“友尽是什么意思？不做朋友的意思？友谊结束的意思？”

    “随你理解，都行。”李喜燕头也不回的说道。

    “哎，你从哪学来的这些词儿，再说几个呗，哎，我说……”

    俩人一边斗嘴，一边骑着自行车，距离八点还有十来分钟的时候就到了那个小院子门口。

    刚一从自行车上跳下来，那扇门就开了，“吱呀”一声闷响，莫柳生从里面探出头来。

    钱万春皱眉看着他，上下打量着，脸色凝重。

    莫柳生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大树，“把你们的自行车放在树后吧，院子里不方便。”

    李喜燕有些犹豫，莫柳生一笑，“来都来了，还怕什么？再说，你不是带朋友了吗？”

    钱万春扫了他一眼，对李喜燕递了个眼色。

    两人过去放自行车，钱万春低声说道：“你就躲在我身后啊，别冲动，我看这家伙有点诡异，你就一直躲在我身后，听着没有？一切有我呢，有什么不对头我就揍他一家伙。”

    他说得很随意也很可乐，但很真诚，李喜燕想笑却笑不出来，点头说道：“谢谢。”

    “屁话。”钱万春粗俗的说道，锁好车子从树后转了出来。

    重新回到门口，莫柳后把门打开一半让俩人进了院子，进去之后李喜燕和钱万春才明白，为什么莫柳生说院子里不方便。

    岂止是不方便啊，简直是太不方便了，这院子里堆满了杂物，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天色暗了，正屋的门前也没有灯，看起来黑乎乎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层层叠叠的，像是一只只蛰伏在夜色里的兽。

    莫柳生在前面带路，这是一条从杂物中走出来的一条小路，有时候踩上去还会踩到什么，脚底下有些硌的慌。

    李喜燕跟在钱万春身后，目光在四周掠过，她总觉得，今天晚上将会看到什么颠覆她原来认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