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想不到名字了
苏灵郡回到街上的时候薛景阳还站在同样的位置,夜风拂过,吹动了他宽大的衣袍,他持着竹杖而立,一副两袖清风的模样,若说是仙风道骨也不为过了。
刚认识的时候,苏灵郡时常为他不是个哑巴而感到惋惜。
“怎么去了那么久?”察觉到有人靠近,薛景阳微微侧首,笑道,“就算那个盗贼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过你三招吧?”
“顺路观察了一下盘查更换人的时间点。”苏灵郡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这个话题,“我先前与你说,我想到了一个混入墨云观的一个办法,你要不要听听,帮我把关行不行得通?”
“苏苏有话直接说便是。”薛景阳回道。
苏灵郡:“墨云观弟子诸多,总归不会是每个人之间都认识的,我方才途径盘查点,发现这些弟子是轮流替换的,如果我在换人的途中潜入队伍,倒是有几分希望。”
“噗——”薛景阳闻言却是笑出了声,“苏苏兜了半天圈子,为何不直接问我有没有小路可走?”
“……”苏灵郡顿时反应过来,仙门中为了不让外人随意进出,往往都会在门派外设置机关阵法,若是不知情的人进来,则极有可能会迷失在阵法里,甚至一不小心触发机关,跌落陷阱。
知道对方有所疑虑,薛景阳又笑道:“苏苏放心,虽然我是个瞎子,但在墨云观阵法这块,本道闭着眼都能带你找到路。”
“那尽快动身吧,我怕拖太久,薛掌门到时候要先去神祭参加仙门大会。”苏灵郡说着,带他随意进了一家客栈。
薛景阳只是笑,并没有出声。
苏灵郡付了银子,对他说道:“我们暂歇一宿,明日便动身去墨云观。”
虽是入了夜,但客栈里依旧人来人往,说话声滔滔不绝,这其中也不乏讨论仙门之事的修士,苏灵郡随意选了一处位置,这边刚入座,那边就听到有人在议论神祭。
“最近姑苏盘查的很厉害啊。”
“可不是吗?现在仙门所管辖的地方盘查的都特别严谨,听说近日每个门派都收到了一封匿名信笺,也不知道谁寄来的,说是要揭发神祭当年的罪行,这不,神祭都为此召开仙门大会了。”
苏灵郡倒了两杯茶,其中一杯递给了薛景阳,他默不作声地喝着茶,表面虽是在临窗观望,但心思其实早已放到了隔壁桌上的谈话里。
薛景阳歪着脑袋,似乎也不太在意谈话的内容,只是一门心思在摆弄他的竹杖,这竹杖是苏灵郡是苏灵郡为了方便他行走而特地做的,现在看来,已然被他当成了玩/物。
“这事我也略有耳闻,只是神祭的罪行也轮不到我们这些人来管吧。”
“哎,这不是哥几个聚在一起才这么聊嘛,不说这个,你知不知道当年江湖上新兴起的一个门派叫全盛教?建立不过短短几年,力压群雄,差点就可以晋升仙门了,只不过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好好的一个门派,不过朝夕之间就从江湖上消失了。”
“自然听说过。”
“嚯,你想想,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把一个这么大的门派从江湖上神不知鬼不觉的踢出,都无人察觉?”
旁边几人的谈话声还在继续,只是苏灵郡已经没心思听下去了,他的脸陷在一片阴影里,眼睛里有微弱的浮光,心里不知道在思量些什么。
薛景阳坐在他的对面,姿态悠闲,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菜很快就上来了,尽是些清淡的,苏灵郡夹了一粒炒豆子放入口中,依旧是沉默。初奕的话顿挫浮响在耳畔,像是掀起了他心里的暗潮,搅地他心神不宁。
他不停地拨弄着碗里的菜,心里大概已经知道对方为何会出现在姑苏了——初奕居然敢亲自送信给墨云观。
这么说,墨云观现在肯定也知道了这件事,按照墨云观和神祭一向合不来的作风,这件事定能成为他们扳倒神祭的一个重要把柄,一旦墨云观介入去调查,等到那时,白素清就算再能言,也是百口莫辩。
难怪初奕那么信誓旦旦地认为仙门一定会相信自己的话,原来他早就下了一手好棋。
灯光下,苏灵郡细细端详起薛景阳,瞧见对方正在拿筷子去戳盘子里的豆子,不知道是不是看不见的缘故,他几次去夹,都夹不住,最后那豆子被他一顿乱戳,蹦来蹦去的,而他不仅没有丝毫不耐烦,反而像在做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玩的兴意阑珊。
“啧,想不到白素清也不是什么好人啊,你们知道他还有个徒弟吗?想来他那徒弟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邻桌的几人不知谈到了哪里,各各击盏大笑,相交甚欢。
苏灵郡垂下眸,缓缓吃了一口菜,脸上笑意尚存。
“听说他那徒弟听说长相奇丑无比,虽然功法练的好,但是白素清从不让他露面呢,哎,你们知道吗?白素清可是修仙界里出了名的美人呢,你说他怎么会收一个那么丑的徒弟?该不会……”他们越聊兴致越高,竟开始旁若无人地击盏嘲笑,出言放/荡,不堪入耳。
正当他们举杯对饮时,有一颗豆子突然蹦了过来,“叮”地一声击在了其中的一个酒杯上,拿着杯子的人被突如其来的豆子打的手腕一震,撒了不少酒出来。
“谁?”男人脸上怒意直泛,顺着豆子击过来的方向看去,瞧见一位眼上蒙着白纱的男子正笑意吟吟地歪着脑袋往这看,一身道士扮相,但细看却又有所不同,哪有道士能笑地这样风流……
在墨云观的管辖内穿成这样,如果不是墨云观弟子,那就是个街头招摇撞骗的假道士。
“是个瞎子。”旁边人提醒道,“老三,算了算了。”
男人听言便也作罢,权当晦气。
“哎呀,苏苏你看,我这眼睛看不见,都夹不好豆子了。”薛景阳语气讥诮,说完话还又用筷子夹起一粒豆子,故意用尽一夹,那豆子便弹飞了,不偏不倚,正巧砸在了男人额上。
“你他妈找死!”男人因为刚刚那件事,本就颇为不爽,再一摸脑袋,竟然发现有血渗出,立时恼羞成怒,站起身,抽出弯刀便要砍来。
薛景阳坐在位置上,似乎也没想着要避开,他听声辨位,在对方跑过来的一瞬间把一盘豆子哗啦啦全倒在了地上,再一翻手腕,震得桌上筷子斜飞了出去,男人见势要躲,却不料脚下一滑,摔得仰面朝天。
筷子在男人摔倒后的下一瞬便钉在了他的咽喉边,像是某种警示,只要方才稍稍偏离一分便可以直接要了他的命。
“噗——”薛景阳哂笑,“哪里来的废物,连路都不会走。”
眼见这边要动手,客栈里顿时一片轰然,不会功法的百姓和商客吓得面色恐惧,纷纷四散逃命。
男人在同伴面前丢了面子,也是气极,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警告,从地上爬起,拾起弯刀冲了过来。
一双筷子忽然挡在了刀刃下,只见削铁如泥的刀刃竟硬生生被拦在了半空,任凭怎么用劲也砍不下去。
男人顺着那双瘦骨如柴的手腕看去,但见出手的人面色平静温和,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好欺负的主,也不像是可以用筷子挡住刀刃的人。
“他方才做的事,我替他道歉了。”苏灵郡用灵力注入在这双筷子里,止住了弯刀的去势,然后眼尾一扫,将目光落在了这个男人的脸上。
那样决断而冷凝的眼神,只是一眼,便足以让人有种刀锋过体的寒意,男人看的心有余悸,但又不想丢了面子,再度扬起弯刀就扑了过来。
苏灵郡收回目光,也不见有何动作,手掌一拍一收,男人竟瞬间被震开,重新摔倒在地。
他的同伴被这一举吓到,立马唯唯而退,剩下男人骂骂咧咧地倒在地上,不甘示弱。
薛景阳摆出了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把竹杖放在一边,嘴角噙着笑,撑着脑袋要听戏,苏灵郡虽看不见他的眼,但是能看见那份轻蔑不屑已经从他的唇角漾了出来。
见苏灵郡也不说话,男人骂的更嚣张了:“亏你长得人畜无害,下起手倒是歹毒得很,大家来评评理,我们在这吃的好好的,旁边那瞎子突然就对我们动手,我刚想上去讨个说法,这男人就把我打成这样,姑苏不是归墨云观管辖吗?公然这样动手,墨云观都没人来管管吗!”
他越骂越尽兴,甚至还装出一副好人的模样让大家为他评理。
然而苏灵郡只是一拂袖,拿出一锭银子放到了旁边的桌上,说道:“失礼了,方才是我们的不对,我向你赔罪,这锭银子就当给你治伤付的诊金了。”他说话间举止风雅,让看的人一头雾水——这郎君看着怎么都不像是会主动伤人的样子吧。
“走吧苏苏。”薛景阳觉得无趣,拾起旁边的竹杖,站起身就要走。
男人见苏灵郡服软,以为是他欺软怕硬,立马就更来劲了,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去拉苏灵郡的衣袖,不让他走。
苏灵郡见势微微一侧身,那男人登时扑了个空,重重摔倒,只不过这回众人都看清楚了,是这男人先动的手。
薛景阳听见声,忍不住嗤笑:“我说你这人也是,没事自讨苦吃做什么?如果不是这先生弹开了我的筷子,你方才命就已经没了,不磕头谢恩就算了,还想着恩将仇报?”
他说的确实,如果方才不是苏灵郡在他出筷的那一瞬间,用银针打偏了筷子的位置,那这筷子插/入的就绝非地板,而是这男人的咽喉了。
男人瞪着眼睛,似乎不信,但苏灵郡没有解释什么,转身拉住薛景阳离开了客栈,他怕再多留一会就要引来墨云观的弟子了,他现在虽有能力保护薛景阳,但在别人的地盘上公然动手,怎么也说不过去。
出了客栈,瑟冷的晚风迎面吹来,薛景阳挨着他,问道:“苏苏,他那样说你,你怎么也不生气?”
“气什么?”苏灵郡反问。
薛景阳一本正经道:“他说你丑。真是胡扯,你功法用的哪有你脸好看?”
苏灵郡:“……”
薛景阳又道:“况且,功法再厉害也比不上脸重要啊。”
知道对方有意调侃,苏灵郡笑着摇头:“倘若为这种话也要动气,那这世上不知道有多少事是我要烦的,人生在世不称意的事多了,为了这种事动怒,不值当。”
薛景阳伸手揽过他的肩,叹声道:“我们家苏苏真是好脾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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