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风篁听到皇帝的处置结果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就这么护着那姜氏？！”

    红萼等近侍担心的看着她，绞尽脑汁试图安抚：“娘娘别多想，兴许……兴许陛下存心抬举那姜氏，有着其他安排呢？”

    “对啊娘娘，您想想当初的晁静幽，那不也是陛下笼络过的人？”清人也劝，“可如今陛下理会过她吗？”

    云风篁冷笑出声：“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当初陛下什么处境？那会儿纪氏还在，摄政王也在，满朝文武，哪怕是看先帝孝宗的面子，有几个是站在陛下这边的？如今呢？前朝后宫，陛下一言九鼎，谁人敢反驳？！这三宫六院有什么了不得的人与事，值得他这样小心翼翼？！本宫看，他根本就是看上那个姜氏了！”

    清人心里也是这么担心的，但这会儿那姜氏明摆着被淳嘉亲自维护着，也不好做什么，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娘娘，娘娘您冷静些！容奴婢说句诛心之语：若是陛下没看中那姜氏当然是最好。可要是陛下当真心里有她了，咱们如今万万不能自乱阵脚！毕竟晋王殿下还年幼，可不能跟之前的四皇子那样，尚未长成就见弃于陛下啊！”

    您忘记当初安妃是怎么迅速失宠的了吗？

    虽然也有云风篁不遗余力挑拨离间、存心吸引淳嘉注意力的缘故，但最主要的，还是安妃不问青红皂白的大吵大闹、歇斯底里，以至于将淳嘉推得越来越远啊！

    前车之辙，咱们可不能罔顾啊娘娘！

    ……好在云风篁到底是云风篁，发作了两句，也就很快镇定下来，寒声说道：“你们说的是。事已至此，本宫再怎么不满，只怕都无济于事了。虽然不知道陛下到底是怎么看上她的，又是为什么看上她……但如今都不是闹起来的时候。”

    “娘娘，婢子想着，没准陛下此举，也不一定是宠爱那姜氏呢？”这时候赤萼过来提出个想法，小声说道，“也许陛下其实就是想敲打皇后娘娘？只不过看起来像是帮姜氏出头一样而已。陛下回来也这许久了，一次都没召见过姜氏。倒是见天的忙于政务。婢子总觉得，陛下连姜氏的面都没见过，怎么可能就对姜氏宠爱上了？”

    这话提醒了清人等人，清人忍不住一拍手，叫道：“娘娘，赤萼说的对！咱们怕不都误会陛下了？”

    “……”云风篁沉默了会儿，脸色也缓和下来，说道，“本宫倒是疏忽了。的确，陛下这些日子，从未亲自去过秀茁宫，更不曾召见那姜氏。如此看来，这姜氏，未必就是入了陛下的眼，倒可能是误打误撞……罢了，这事情不要外传，没得丢人现眼。”

    近侍们连忙答应下来，实际上贵妃不说她们也不会出去讲的，诚然这毕竟不是什么得脸的事情。

    接下来云风篁主动岔开话题，略说了几件宫务也就将她们打发了，只是眉宇间的郁色却丝毫不见减少。

    挨到众人散开，只她一个在内殿了，才狠狠一拍案，忿然道：“这姜氏，人未必入你心，可却未必不是你想叫外人这么想！”

    是的，赤萼的话在清人她们看来，乃是证明淳嘉没有移情别恋的凭证。

    但在云风篁看来，这姜氏此番大获全胜，究竟是皇帝要敲打皇后，还是她这个贵妃？

    皇后顾箴在入主中宫之前，于宫闱里就没什么体面。

    反正宫斗她从来没赢过。

    唯一的一次胜利就是稀里糊涂做了皇后。

    就算登临后位之后，这位继后也没多少光彩时刻，贵妃安妃谁都可以随时随地给她脸色看，一直到现在。

    其他高位妃子，对她也就是嘴上客气两句，实际上顾箴打理宫务之际，反倒要处处考虑所有高位的看法与想法……

    总之对于顾箴来说，宫里多一个宠妃少一个宠妃差别不大。

    反正谁都知道，皇后不得宠。

    但对云风篁而言，宫里再多一个宠妃，意义就不一样了。

    哪怕淳嘉目前对她的态度并未改变，可唯一的宠妃，跟宠妃之一的区别，不问可知！

    云风篁怀疑，皇帝也许并没有真的看上姜氏。

    因为照淳嘉如今的权势之盛，虽然不合规矩，但召姜氏到跟前伺候一二，谁也不会为这么点儿小事让天子扫兴的。

    但他偏偏派了雁引为姜氏奔走。

    这就很难不让云风篁寻思着，莫不是皇帝心里没有多一位宠妃，但为了未雨绸缪，却要在后宫制造出一位宠妃来？

    云风篁现在最大的筹码就是圣宠不衰。

    以她的手段，凭借这一点，以及过往的战绩，哪怕皇帝至今坚定心意立嫡子，她也有着信心，能够挑动朝野上下，谋取一把从龙功臣的可能。

    但要是她只是宠妃之一，而不是唯一一个深得上意的妃子，那些臣子们又不是傻的！

    哪怕不至于没人理会她，但很多人也会选择观望了！

    而这样的话，支持晋王的人减少，晋王声势不足，更多的人观望……毫无疑问，必然会陷入恶性循环，从而彻底失去跟嫡子争锋的可能。

    “今上就是今上啊！”云风篁又气又恨又无奈的想，“不愧是解决了纪氏跟摄政王的中兴之主……要对付本宫，那还不是轻描淡写之间信手拈来？既不跟本宫吵，也不跟本宫指手画脚，就这样，寻个寒门良家子，做出宠爱新欢的姿态，就废了本宫母子大半前程……从前还觉得昭武伯狠辣，如今看来，他那样大动干戈才得到的结果，陛下只不过让雁引跑了两次腿，就已经解决了。”

    最让她愤怒的是，她想了好多法子来化解，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无可奈何。

    毕竟皇帝想要做出宠爱一个妃子的姿态，那简直太方便了！

    再加上皇后跟顾氏也不是傻子，哪怕皇后人在深宫，日后看出来淳嘉对姜氏没什么真心实意，但只要淳嘉拿出一分姿态，皇后跟顾氏，就能给他宣扬成十分！

    甚至宣扬成贵妃失宠、姜氏才是皇帝新任真爱！

    到时候云风篁也罢，谢无争谢细雨等人也好，想重振家声，想为晋王笼络班底，想跟嫡皇子较劲……都只能想想而已。

    思及这种可能，云风篁简直不寒而栗。

    “陈兢，本宫记得，避暑那会儿，在太皇太后住处看到了狸猫？”她考虑了很久，最终唤了陈兢到跟前，“宫里既然有了这物事，你便想想法子罢。那个姜采女，年纪轻轻的，难为入了陛下的眼……若是一个不好步上了温徽贤妃的后尘可要怎么办？岂不是叫陛下痛失佳人？这样的事情本宫许是年纪大了，看不得听不得。”

    陈兢会意：“娘娘一番好意，姜采女一定可以长长久久，不必承受温徽贤妃的痛楚的。”

    三尸虫的隐蔽，姜采女必然无法躲避。

    一辈子没孩子，当然也就不可能难产去世了。

    只是就这样，其实还是不够保险，因为淳嘉也许也不在乎姜氏是否能够生儿育女，他只是制造出一个分宠的妃子，不给云风篁坐大的机会。

    但云风篁如今无计可施，心里也乱，也只能先这么安排着了。

    接下来几日，秀茁宫越发的风波不断。

    不是这个忽然起了疹子，就是那个吃差了东西哑了嗓子，还有夜晚躺下时被被褥里藏着的绣花针给扎了个结实的、早上起来穿鞋结果鞋子里藏着虫豸的……总之为了三个妃位名额，诸采女可以说是人人反目成仇。

    哪怕之前在姜采女煽动下聚拢在一起的真正的寒门良家子，也彻底成为一盘散沙。

    因为就在谢氏江氏的采女攻讦谢如男时，也不知道是谁受到了启发，也说姜采女居心不良：“她借着咱们倒是出了好大的风头，此番三个妃位说不得有她一份！但是咱们这些人呢？她当初说的那些凄惨遭遇，都是要结结实实落在咱们头上的。倒是她自己，拿咱们当着挡箭牌，快快活活做娘娘去了！”

    姜采女解释了几次，但是无论如何她都无法否认的一点是，她的确在这一场闹剧里得到了上头的注意。

    而且这种注意，大抵是好事。

    毕竟她可是平白捞取了敏贵妃的“好感”的。

    只是姜采女也不觉得这是自己占了便宜，因为当初要不是她当机立断将事情闹大，她们这种没依靠的采女，至今还在有靠山的跟前苟延残喘。

    哪怕被作践死了，也不过被管事报个“病逝”之类的敷衍过去，始作俑者以及旁观者都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凭什么？！

    那时候她心里也没有万全的把握，如果摊上皇后一个狠心，说不得她就会被当刺头给收拾了。

    她冒了那么大的风险，如今有着收获，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其他寒门良家子，又何尝没有好处？

    至少她们这些日子都没有受到过明面上的欺凌，不是吗？

    姜采女于是就很反感这些同伴，认为她们颇有些面目可憎。

    但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这时候不能同众人翻脸，否则因自己被处置的管事、采女，都会群起而攻之。

    如此哪怕上头给了名额，她恐怕也活不到节宴开始。

    故此颇为用了些手段，又是示弱装可怜，说自己也没想到，也不是故意的，当时不过为了求活；又是私下分化拉拢其中意志不坚定者，许诺自己若是做了妃子之后一定优先照顾对方云云；又是悄悄跟谢如男示好，暗示双方都是贵妃麾下，是自己人，且处境相仿，很该结为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这番挣扎过程，当然瞒不过云风篁的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