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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六章

      金梁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是以,明知道孟先生离开,换个小子过来,一时半会儿没办法给孟先生比,他要多操不少心,却也只能笑着恭喜。当然,不舍得的话也没少说,反而看着实诚,不作伪。

    见两个人都没有意见,宋玥也放了心,把这事儿敲定了,准备说几句话就回家。

    金梁却想起一件事来:“码头旁边的那个铺子要出手。”

    宋玥微微提起眉:“西边儿那家?”

    为什么金梁一提,宋玥就知道是哪家,只因为那边有一块突进码头的尖角,有一座小楼,据说前朝是某大户养外室的藏娇金屋,时过境迁,加之南水门码头商业街的兴起,那所曾经藏娇的金屋不可避免的破落了,被一家姓刘的人买下,开起了酒食铺子,前朝叫脚店的那种。没有自己的酒牌,只能分销酒。比唐家的酒楼略大些,底上两层皆摆了五六张桌子。

    这家人不太会经营,即便占据着南水门码头这么好的位置,却也没有大火起来,不过是挣些钱糊口罢了。

    不过,刘家人都是小富即安的性子,买卖做得不红火却很知足,老刘掌柜上了年纪,一年前刚刚把酒铺子传给大儿子掌管。

    “他们家怎么突然卖铺子了?”宋玥问。

    孟先生摇头道:“老刘掌柜和刘掌柜都是好的,勤俭持家,却生了个讨债鬼孙子,七八岁就在南水门码头上厮混,好勇斗狠,十二三岁上就干抡刀子。这不,几天前,与一伙醉汉遇上了,刘家这孙子动了刀子,捅伤了两个,有一个回到家,过了一晚死了。出了人命,衙门里自然追责问罪,就把人拿到大牢里去了……”

    宋玥听到这里,已经很明白了。摊上官司,家里又没有太多积蓄,只能贱卖家业,想法子救人了。

    虽说范府尹和赵主薄都算得上是清正廉洁,但这种人命官司,想逃出一条性命来,银子少了可办不成。别的不说,请讼师,也就是类似现代的律师的,也得花不少银子,别说,还要打点牢里的,打点苦主……几百两银子丢进去,都不一定办成事。

    宋玥耐心听完,直接问了一句:“说价了吗?”

    金梁呲牙一笑:“刘掌柜喊了个一千二百两的价格。”

    位于南水门码头,又是那么一块上好的地方,关键是那栋小楼底下还连着一大片地皮,刘家没有本钱也没利用起来,搭了几间棚屋堆着些柴禾啥的,但若是宋玥接了手,那栋破旧的小楼势必要拆掉重建的,建一个至少四层的酒楼,后边还能有一个院落,带一圈儿房子。

    到时候,虽然不敢跟阗柏广的得月楼相比,但泰丰楼、摘星楼这些,都会被比下去了。

    金梁见报了价钱后,宋玥沉吟不语,连忙道:“这价格还有些虚,压压价,八百五,最多九百两就能拿下来。”

    宋玥却利落地抬手:“不用,给他一千二百两,今儿还有一个半时辰衙门才下值,带着刘掌柜去把户过了,把契书也拿回来。”

    金梁下意识想劝这宋玥再还一还价钱,但是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下去了。

    宋玥去把他的表情动作看在眼里,喝了口茶,微笑道:“居然看中了,就不要犹豫,一百二百两银子罢了,若是贪小便宜,被人抢了先,就得不偿失了。放心吧,那一处地方买下来,咱们有大用呢。”

    金梁也绕过味儿来了,利落地跳起来答应着,给孟先生要了银票子,急匆匆往刘家买铺子过户去了。

    宋玥看着门帘子挑起又落下,忍不住叹了口气:“刚觉得人手能扒拉开,这回又不够用了。”

    孟先生摇头失笑起来。

    金梁到了刘家,恰好见刘掌柜送了两个人出来。从双方的寒暄之中,金梁得知这两个人也是看中了刘家的铺子,只不过,也是想着趁机压一压价钱,这才没有一时谈拢。

    金梁虽说在茶铺子里当掌柜也两年了,也算历练出来了,但毕竟年纪小,那两个人也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多留意,就告辞走了。

    金梁暗暗咋舌,佩服掌柜的料事如神、判断准确,同时是片刻不敢耽误,给刘掌柜说明来意后,拉着刘掌柜直奔了府衙,然后,过户、立契,一手拿到契书,一手把银票子拍在了刘掌柜的手中。

    不但一千二百两一文不少,连过户立契的钱也没用刘掌柜掏一文。

    刘掌柜虽然卖了祖业,心中难免凄惨悲怆,却对年轻的过分小全掌柜感激不已。

    金梁珍重地揣好房契,然后给刘掌柜还礼,道:“刘掌柜要谢也是谢我们东家,是她宅心仁厚,不忍看你们骨肉分离。事儿耽搁不得,刘掌柜快去忙吧。”

    刘掌柜不再多说,却郑而重之地向眼前这个比自己儿子也大不了多少的小年轻深揖一礼,这才转身,大步去了。

    他们刘家在那铺子里做生意居住,一眨眼都快五十年了,如今铺子卖了,他们要寻房子搬出去,还要想法子给儿子赎罪减刑,出了人命,他们也不奢望不受刑罚,只想着,能免了死刑,哪怕流放个三千里,也有指望回来团聚的一天呀。

    金梁也不耽搁,骑了马直奔将军府,把房契交待下,又去账房支了银子,然后再折回南水门码头,日头刚刚落山,恰好赶得上茶铺子收拾关张。

    春夏秋三季,自家茶铺子临着南水门码头,晚上的生意也是极好的,能忙到临近亥时才关张。但冬天河里冰封了,船只都泊在码头里,船运也停了,南水门码头就安静下来,天擦黑,偌大的商业街上,就几乎不见人影了。

    金梁之前想着给刘家铺子压价,也是基于这方面的考量。酒楼比茶铺子更注重晚上的生意,运河冰封整整三个月,也就意味着酒楼要三个月没有晚上的生意,这个影响不谓不大。

    不过,他这会儿也想明白了,掌柜的既然那么干脆地买下来,指定心里有了铺排……他不是不信任掌柜的能力,就是有那么一点点小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