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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节

      “殿下!”席临川忍不住口气一沉,后面的话却因皇帝抬手示意噤声而生生噎住。皇帝只睇着儿子,未行作答,淡声道:“你若想去见皇后,就去。”

    “多谢父皇。”霍予祺神色黯淡地道了声谢,继而看向席临川,问他,“仍是骠骑将军‘押送’?”

    皇帝点了头,目光在席临川面上一划而过:“去吧。”

    “父皇……”霍予祺的目光倏尔落寞,凝视了父亲好一会儿,又笑意森冷地看向席临川,“可否有劳将军,先行去禀母后一声,我迟些去。”

    席临川点头,继而向皇帝一揖,告退离去。

    足下未停地一直行到殿门口,隔得远远的,背后传来的话语显得不真切,却犹能听得完整,森森凉凉的,激得他浑身一冷:

    “父皇,来日不论儿臣的哪位弟弟继位,还劳父皇告诉他一声,除掉席临川的那天,必要写封信烧给儿臣。”

    .

    席临川踏出宣室殿,朝着长秋宫而去,一路都觉寒风刻骨。

    那般可怕的冷意,好像夹杂着太子多年来积攒的嫉恨,汇成风在耳边呜咽着、又刮进骨缝里,冻得浑身留不住一点温度。

    他最后听到的那句话……

    只怕霍予祺是对的,位高权重的将领素来易遭新君忌惮。目下自己已然官位显赫,如若没有像上一世时那般早死、而是活了很多年,待得皇帝驾崩时必定势力会更大。

    故此……不止是积怨多年的霍予祺,换一位皇子登基大约也是一样的。彼时绝不是要他的命就可了事,而是要斩草除根。

    又一阵寒风刮过,席临川蓦醒了神,将思绪从这离得尚远的担忧中抽离出来。望一望已在眼前的长秋宫,举步上前,向门口的宦官道:“有劳中贵人禀一声,太……废太子想见皇后娘娘,陛下准了,晚些便来。”

    那宦官一惊,连忙进殿去回话了。席临川便也未多作停留,提步折返宣室殿。强摒着各样思绪不作多想,眉心却越皱越紧,如同中了什么魔咒一样,觉得心里一片空洞。

    宣室殿和片刻前一样,还是安安静静的。

    殿中的宫人早在他与霍予祺来前便尽数被遣了出来,见他折回来也未作阻拦,躬身一揖,请他入殿。

    席临川沉吟着踱步进去,走过前殿又踏入正殿,下意识地抬眼一扫,登时目光狠滞!

    “陛下……”他愕然看着皇帝,皇帝仍半蹲在地未动,身上的轻颤根本克制不住。

    “陛下!”席临川连忙上前搀扶,却被皇帝抬手制止。皇帝有些无措地挥手扫开掉在身边的酒盅,空洞的视线四下看了许久,终于迫着自己看向躺在地上已无气息的儿子。

    霍予祺双目未闭,尚未褪尽光泽的双眼仍死死地望着皇帝方才所坐的方向。席临川看到皇帝牙关紧咬着,嘴唇颤得厉害,眉头紧锁,虽则无声无泪,却掩不住那份痛苦。

    “祺儿……”终于听到这样两个字,低哑的声音中压制着万千情绪。皇帝无力地握住长子的手,手上一紧再紧,却仍阻不住那份温度逐渐失去。

    席临川一个字也劝不出,喉中微哽地安静候着。不知过了多久,再听得皇帝说话时,那声音已然平静下来:“临川。”

    “臣在。”他忙是一揖,便见皇帝颤颤巍巍地站起身,然则未及他上前搀扶,就已径自站稳,“代朕写道旨意来。”

    皇帝话音落下时一声叹息重得仿佛有重石压下,席临川拱手应了声“诺”,遂去侧旁笔墨齐备的案前落了座。

    他展开一卷明黄丝帛,执笔蘸墨,静等皇帝旨意。

    “传旨……”皇帝再度深深一喟之后,口吻生硬,“皇长子霍予祺谋逆,已于宣室殿赐死。此等……乱臣贼子,家国不容,着以庶人草葬。太子府近侍、近军枭首示众,太子妃史氏赐死,子女皆贬为庶人,无旨不得再入长阳。”

    那原带颤抖的话语,越说到后面便越淡漠,淡漠得仿佛只在发落一个毫无关系、无关紧要的乱臣。

    语罢,皇帝转过身去,不再多看长子一眼,扬音道:“来人,收尸。”

    章节目录 第129章 相问

    席临川回到府中时已是深夜。心中仍止不住地发空,驻足思量了一会儿,向红衣所住的维祯苑去。

    因二人尚未圆房,他从不曾这么晚来找过她,下人们一点准备都没有。

    是以整个维祯苑都黑漆漆的,站在院门口,只能看见正屋中有一缕微微的光。

    他走进去,见侧屋也有微光,她的卧房却全然黑着,只道她今日睡在了侧屋。便提步走了进去,离得近些了,借着那烛光一看,才发现并不是红衣。

    席临川便要转身离开,榻上睡着的人却很惊醒,蓦地睁开眼,迷糊中借着光线一看,登时坐了起来:“公子……”

    席临川停下脚,回头看着她思量片刻,还是问了一句:“你怎么睡这儿了?”

    “奴婢……”小萄一时不知从何处解释为宜,踌躇间,他已点了头:“知道了,睡吧。”

    说罢便朝着红衣的卧房去了,在门口停了脚,望一望伸手不见五指的卧房……

    觉得她这睡法真是“与世隔绝”。

    小心翼翼地走进去,他走得很有些蹑手蹑脚。不想扰了她休息,又实在对她房中布局不够熟悉。是以虽然走得“提心吊胆”,还是不小心碰了旁边的一只矮柜。

    柜上放着的几只瓷盏一晃,席临川连忙伸手想扶稳,慌乱间却又格外添了乱,但听“啪”地一声,他闭眼吸气,暗自恼火不已。

    “谁?!”红衣即刻醒来,惊得弹坐起身,黑暗中费力地辩一辩那身影,一讶,“将军?”

    “……嗯。”席临川尴尬地应了一声,又短促一咳,黑暗中的声音带着歉意,“抱歉扰你……”

    “出什么事了?”红衣摸索着要下榻去点灯来,自己也看不清楚,好在小萄先一步掌了灯进来,又添了两盏灯,房中一下子亮了起来。

    她借着黄光望向他,那疲惫的神色下似藏着许多情绪。于是她还是下了榻,走到他面前,怔怔地问他:“怎么了?”

    席临川没有说话。目光在她面上定了许久,蓦地伸手将她拽进怀中。红衣大惊,下意识地挣扎,他却搂得愈紧。

    “将军你……”她便不敢再挣了,战战兢兢地在他怀里待着,再度问道,“这是……出什么事了?”

    “红衣。”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些许轻颤。她静等着他的话,等了许久,却听得他说,“今晚……我能在这儿待着么?”

    她一怔。

    “我不动你。”他立即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