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峰哪里有方向，顺着石子路一指，“这边吧。”

    紫月在前，宋峰在后，两人都没说话。

    穿过草坪，游乐场，阁楼，来到江边。

    紫月手撑在护栏上，望着远处的灯火，“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宋峰站在旁边，硬着头皮，鼓起勇气，终于开了金口，“那个……我……你知道吗，我……我……”

    紫月望着江水，对岸楼房的影子，在灯光下随波荡漾，口气异常的平静，“知道。”

    对于她的反应，宋峰大感意外，一时没了头绪，大脑一片空白，问了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紫月依然平静，“刚来不久就知道了。”

    宋峰来之前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万万没想到她是这么两句，简单粗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正拼命想话说呢，紫月问了句，“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

    “为什么？……”

    对呀，为什么？宋峰是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想了想，望着江水，语气坚定起来，“我怕，我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跟你说了……”

    紫月竟然轻轻一笑，“没有机会，没有机会了那就不说啊！”

    宋峰立即转过头来，看着紫月，夜幕中，路灯下，她的侧脸更加妩媚动人。

    “那不行，我得告诉你，我只是想告诉你，我……”

    宋峰话到嘴边，还是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停了几秒钟，继续说道：“万一哪天你又突然走了，我找不到你了……”

    紫月依然望着远处的江面，表情平静，“我不会再走了，我的病还没治好呢。”

    宋峰望着紫月，“可是我会走，我怕我走了，你也走了，再也见不到你了……”

    紫月笑了起来。

    宋峰看着她的笑容，感觉心里被电了一般，全身都沉浸在幸福之中。

    紫月转过身，微微低头，长发垂下，随着微风轻轻飘动。

    宋峰只觉得自己已经入了仙境。

    “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好奇，你要去哪里？”

    宋峰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似乎那就是一场巨大的考验，“我要跟我师父去天南山采虫草……”

    紫月又笑了，“没听他说过啊？”

    宋峰一抬头，正好和紫月四目相对，“我会和他说的……”

    紫月一甩头发，“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走吧。”宋峰跟在了后面，一路上心里好像一只小鹿乱撞。

    回到公寓，林启还在给雨涵艾疗，宋峰只得洗漱了，回了房间。

    关了灯，躺在床上，窗外隐约传来街道上的车辆声。

    宋峰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千想万想，没想到是这样，像极了找人比武，辛辛苦苦练了几年，没想到对方三招两式就结束了，虽然心有不甘，却又服服帖帖。

    不管怎么说，总算了却一桩心头大事吧，不说出来，老是感觉心里被压了一个大石块，现在说出来，坦然多了。

    那种感觉，就像春风吹过了大地，冬雪落在了枯枝，我只管去做，不求回报……

    第二天早上，大家都在吃早餐。

    “师父，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林启低头喝着麦片粥，抬手打断宋峰的话。

    “师父，你看，我的手已经好了！”

    宋峰伸出右手，伸开手掌，翻转，又用力握拳。

    林启抬起头，“我一个人能行。再说了，不是手的事，我出去了，这里万一有什么事需要人，怎么办？”

    宋峰一时语塞。

    紫月见了，不禁笑了起来，“你就老实上你的班吧！”

    雨涵心想，我说都没用，更不说你了……

    等雨涵的身体再一次恢复了正常，四月初十早上，林启准备出发了。

    雨涵后来又陆陆续续买了一些东西，太多，林启捡来捡去，装了满满两个大行李箱。

    林启推着箱子试了试，“幸好有轮子，不然硬扛，这谁受得了……”

    雨涵拿起背包，“走吧。”

    宋峰紫月各推着一个箱子，把他送到楼下，上了雨涵的车，告别了，就去了医院。

    雨涵开着车，送林启去车站。

    边开车边嘱咐，“告诉你的那些电话，都记好了吧，有需要帮忙的，记得及时打电话给他们……”

    ……

    经过两天的舟车劳顿，林启来到了离天南山最近的一个村庄。

    林启背着背包，推着两个行李箱，沿着村里小路往前走。

    村庄不大，却到处都是旅店宾馆。

    每见到一个，他都进去问问，答复都是一样的，“都被采虫草的人住满了，没空房了……”

    林启好不失落，没有地方住倒好解决，问题是这么多人来采虫草，那山上岂不是人满为患……

    一路问下去，小路尽头，有一家简陋的民房，门外挂了个牌子，“住宿”。

    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了，“请问，还有……”

    “有，有，刚好还有一间！”里面一个老大爷答道。

    于是跟着老大爷上到二楼，来到走廊最里面一个房间，打开门，林启傻了眼，这也叫房间？

    里面横着放了一张单人床，旁边……什么都没有，如果并排再放一张单人床，就没有地方站人了。

    没办法，总比睡大树底下强，只得住了下来。

    行李箱放倒，床底下放了一个，另一个放不下，只能立着，背包放在箱子上。

    一摸“墙壁”，哪里是墙？就是一层木板，木板上面挖了一个洞，一个空调，半截在这边，半截在隔壁。

    床底下只有一个水桶一个脸盆。

    林启拿着水桶，去一楼洗漱了，上来准备睡觉。

    睡到半夜，被隔壁的说话声吵醒了，一块木板能有什么隔音效果呢，那边的人说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怎么到现在才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人家有事嘛……”一个年轻女子。

    “我刚吃了虫草，难受……”

    然后是脱衣服的簌簌声。

    一会儿，不可描述的声音传了过来。

    林启苦笑，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无论如何，将就一晚吧……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对面又传来说梦话的声音，鼾声，开门去上厕所的声音，咳嗽声……不绝于耳。

    林启心里把归元咒念了千百遍，恨不得像骆驼闭上鼻孔那样闭上耳朵，只可惜收效甚微，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睡着。

    当外面想起嘈杂声，林启醒来了，一看表，才五点。

    仔细一听外面说话的内容，都是“快点快点，车已经来了，准备出发了！”

    林启一骨碌爬起来，出门洗漱了，带上行李，跟主人家买了点早餐，出了门。

    出来一看，各式各样的越野车，沿着蜿蜒的小路，早已排成了长龙，车上挤着的，都是上山采虫草的人。

    林启心里发起愁来，这南山虫草，一年才那么几根，却来了这么多人，这朵花，落到我家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

    这天南山北面朝阳，因此北边山峰上的积雪已经融化，露出了地面，气温也没那么低，因此人群都坐着车，沿着北边山路上了山，林启也跟在其中。

    其实上山的人中，很多都只是赶赶热闹，说是采虫草，实则游玩而已。

    所以沿途每到一个村庄，就会下来一些人，因此越往上，人就越少，等上了半山腰，车已经没几辆了。

    以林启的理解，南山虫草属于阳性极强的药物，应该长在山峰最高处、光照最充足的地方，所以坐着车来到了最后一个村庄里。

    说是村庄，其实也就几户人家。

    下车的就他一个，林启心想，这回应该没人跟我争房间了吧？

    出乎意料的是，问了两三家，都说住满了。

    又问了一家，还好，有房间。

    这里住宿环境比山下强多了，天快黑了，林启在主人家吃过晚饭，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