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光线，透过窗棂，洒在书房东南角书桌一隅，衬得这作画人的眉眼，都晕染了少许清浅如水的温柔。

    将画轴在案桌上徐徐铺开，以一款闲适淡然的手法，作画人蘸取了少许枫色颜料，脑中构图也大体成形，“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平日对生活细致入微的观察，正是释迦羯摩创作这幅佳作的“活水”，思路凝于墨尖，在莹白如玉的宣纸上细腻地描绘……

    身为一名下属，无痕本不应该越矩的，但还是情难自控呆呆的出了神，他无意去冒犯大人，但还是纵容自己的视线不守规矩侵犯了他。

    那个人才是他心底流动的一幅画呵！他一直用心去仰望的那个人，此刻就像一条无声的瀑布，在他的心底一泻千里，而无痕一直潜藏在心底对那个人的感情，也同样一发不可收拾。对方在阳光洒落的屋子里专注作画的神情，就像是为他的世界打开了一个全新的视角，让无痕重新收获了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可不是一幅令人刹那间心神分离的画么？无悲无喜，不愠不怒，额前碎发随风飞舞，冰冷无情的蝙蝠面具下面，一双眸子隐藏了太多无法诉诸的心事，让人不忍他肩上背负的压力这么重，窗格投影在作画人额峰饱满的侧脸轮廓，更是形成一种光影错落殿堂级艺术的视觉美感，为伏案之人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他与他本来就是一类人，也许正因为是一类人，所以才会彼此间相互吸引……

    释迦羯摩此刻又怎会意识到，有人正在偷窥他？

    他只沉浸在自己的绘画世界，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这幅出自大师之手的杰作已浮出水面：两条欢快的锦鲤在清澈见底的池水里嬉戏，片片红枫点缀了他们自由自在的水底生活，虽然没有画出一丝波动的水纹，却分明让人感慨这池水是何等得清澈？否则，又是如何教人分辨得清这水里的卵石？至此，又另换支笔，蘸墨，在画右上角题名，盖上刻有名字的专属印章，这幅以“鱼水之欢”为主题的绘画也就已经大功告成。

    “漠北这几日有消息吗？”

    前一秒还在潜心作画，后一秒就换到别的话题，大人这脑回路转得太清奇，雪泪无痕还真有些一秒钟跟不上，“回大人，已经第四天了，我和老鬼四处都打探了，还是没有一点消息。”

    按理说，四天以前就应该回来了，“多派几个人，一有消息，立马通知我！”

    “诺！”

    正欲推门而出，这时，佟月娥手捧着几套给人做的新衣裳，扯着个大嗓门，扭着个大屁股，进屋里来了，“大人，您上次让我给你挑选布料，给你做的两套新衣服，我都已经给你做好了！”小皮球跟在屁股后面。她可不是碰巧赶上，人是算好了时间，就是要卡在这个“关键点”，来当一回热心人！

    “先放我房里！”

    雪泪无痕搞不懂，她为什么把衣服拿进去之前，还扯了他几下衣服，好像意思是，叫他先留在这里！还让小皮球绊住他！

    东西放好，这娘俩儿，貌似还想在这房间里多逗留一会儿。

    带着一种欣赏的目光，佟月娥在伏案作画的释迦羯摩俊朗的眉目逡巡了一会儿，就好比丈母娘挑拣未来的姑爷，碰巧跟对方抬首时的目光撞上，对方问，“还有什么事吗？”佟月娥被人逮了个现形，舔着一张老脸呵呵干笑道，“大人，你不现在就穿上去试试吗？”看她样子，好像很期待看他立马就换上新衣裳。

    释迦羯摩揣测了一下对方心思，大概对方是想看看，做的这两套衣服，是否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他倒不是介意他人欣赏，只是……“两套衣服，本官不知，应穿哪一套，去参加汾阳王的寿宴。”一件是散发浓郁青草气息的青衫，另一件是颇具中国水墨画诗意的白衫，两件衣服，他实在不知作何选择，干脆，把这项权利交给别人，“无痕，你来帮本官挑一下。”

    无痕只是很小心谨慎回一句，“大人你玉树临风、丰神俊朗，穿哪一套，都挺好看。”并未上前。

    他这么称赞他，有的人心里自是欢喜，但就是不知……这是不是他的真心话，“你什么时候，也学漠北老鬼他们二人，爱拍起本官的马屁了？”对方只是很小声嗫喏了句，“大人，你又不是马。”无痕这段时间倒是进步了不少，还学会跟大人贫嘴了！大人内心里有一丁点欢喜！

    哟哟哟！两人大白天在这里打情骂俏秀恩爱，还给不给人单身狗一条活路啊？佟月娥在心底默默地取笑他们两个，干脆啊，这套衣服，就让她来给他们定！“穿这套！这套好！颜色鲜艳，显得人有朝气！”这屋里，没人问她意见，佟月娥自己要给人乱拿主意！倒还显得，让人不知她到底有何居心？

    刚巧，老鬼也踏入这书房，“大家伙都在啊？这屋里好热闹啊！”四个人刚好，凑一桌麻将！

    “呵！有人给做新衣服啊！”老鬼一进屋，就发现除房间里给大人那两套衣服，外面书房那张茶几上还多摆放了一套，刚打算将这衣服拿手里，摸摸衣料手感如何，佟月娥上前几步就把他手给拍掉，一脸嫌弃，“把你的脏手拿开！小心弄脏了！”手里捧着这件衣裳走到无痕面前，倒又显得和蔼可亲了几分，“无痕，这一套是给你的。”

    无痕就又有点搞不懂了，不是大人要做新衣服吗？怎么也有他的份？倒是老鬼这个局外人一眼就看出，这几套衣服里是大有文章！“你怎么给大人和无痕用颜色相同的布料啊？”他说的是那件散发浓郁青草气息的青衫。在他娘底下立正站好的小皮球，也扯扯他娘的袖子，扬起天真无邪的小脸蛋儿，助攻一把，“娘亲，羯摩叔叔和无痕哥哥的衣服是情侣装吗？”

    佟月娥嘴上不认，脸上可是笑开了花儿，摸摸小皮球的头，装出一副教训他的口吻，“小孩子家，不懂不要瞎说！”为了化解两个当事人脸上的尴尬，当众跟人解释，“我就是看布料多了一点，不用也是浪费，所以剩下的布料给无痕也做了一件，这衣服颜色布料虽然你们两个是一样的，但是款式仔细看上去，还是稍微有点儿差别的，大人，你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这何止是多了一点儿，简直是多出一大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