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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节

      屁个上瑞!

    旁人不知,周家人心里还不通通亮,周内司的病就是釉毒沉珂,王皇后是发现及时才解了毒,周内司那是神仙都救不了的!

    再说,只要二少爷和四少爷今年五月龙门一跳,朝堂上就没周内司的立足之地了!

    不过,二房人赶紧跟着做戏,哭求了老半天。老太爷终于遂了他们的意,开门走了出来。老太爷显然是下够功夫的,脖子上一条勒痕,勒的脓血都出来的,太夫人赶紧差人打水过来。

    太夫人一边擦拭老太爷的脓血,老太爷疼的直嘶嘴。二少夫人垂首冷笑,连这点疼都忍不得,还嚷着去死,真是够了!

    老太爷横眉:“既然这样,那就赶紧把上瑞宋筠娘娶回家!聘礼都准备好了么?”

    总算说到正题了,二夫人做小道,“宋筠娘有一百二十八抬嫁妆,我周家是官家,若太豪奢了难免有人怀疑我周家的银两出处,毕竟谁不知周家是清流!自然,我周家也不能降了身份,依我看,就一百二十八抬聘礼好了!毕竟聘礼到了宋家,跟咱周家可就没了干系了!”

    老太爷跺了跺手杖,“那宋家瓷窑呢?如今宋家青瓷扬名在即,那就不亚于一座金山了!”

    老太爷的目光凌厉的扫过二少夫人,二少夫人心底嗤笑,祁家瓷窑可不是她的嫁妆,难道还要肖想祁家的财富不成?

    二少爷平时木讷,此刻脑子分外活络,“祁家承包了一个茶山,今年新出的雨前龙井众所皆知。茶瓷不分家,瓷贵茶也贵。依孙子看,这座金山是足以匹配的!”

    二少夫人恨道,“我祁家的茶山,可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可不是凭你们一口话就拿来给宋家做聘礼的!”

    二少爷得意的很,“岳父大人已经说了,这座茶山是用来孝敬祖父的!”言罢一个刀子眼飞过去,要不是岳父岳母想点子哄住他,眼下她大着肚子,就凭她这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他还不趁机纳个体贴的妾室?区区一个茶山,能比得上他的前程么?女人就是眼皮子浅!

    二少夫人的怒火蹭蹭的往上冒。她看的可明白了,之前大房好说歹说都不松口,如今这般好说话连讨价还价都没有……万一宋筠娘和周内司一同出了事,这些聘礼就落大房手里了,只要两房分家……二少爷和四少爷还得给周内司守孝,就是当官也得三年后,三年后朝廷还需要瓷内司么?

    所以大房才急着把钱财笼络到自个的手中!

    二少夫人就要说出自个的猜想,断了二房的念头,二少爷已然一个巴掌甩了上来:“你真要逼我休妻么?”

    大夫人笑眯眯道,“既然都说好了,今个就把一百二十八抬聘礼抬过来罢!老太爷这头急着给宋家下聘呢!还有茶山的地契,也莫给忘了!”

    “哪能忘呢。”两房爽快的达成了交易,二少爷从袖中掏出了茶山地契。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下更。

    第102章 祸起恶奴(上)

    一大早,周内司和筠娘子的马车一前一后,正辘辘在开始热闹起来的禹州主大街,往渡口方向去。

    报晓者敲着铁牌,吟道:“三月初五,天色晴明、早夜潮冷。”

    大街上有人叫嚷着独门秘方伤风药,秀棠好热闹,探头听了一会,朝筠娘子捂嘴笑道,“娘子你看这两家,一个说用辛温发散的药、出汗驱寒邪,一个说得用辛凉解表、对骂说温药麻黄还吃死过人呢。各说各有理,你说这也奇了,这般骂仗岂不是让买药的人都糊涂了?可是你看大伙一个接一个的,各买各的药,相安无事。”

    “这有什么,各人有各人的信法,”筠娘子淡淡道,“很多事往往不是对症下药那么简单,而是我们信不信药能对症。”

    秀娇若有所思道,“就像周内司,旁人觉得渗人、避之不及,娘子却觉得嫁他比嫁谁都好,姐姐和我都看在眼里,娘子一见着周内司眉眼都在笑,我就知道娘子心里头快活,如此想想倒也值了!连太医都说周内司釉毒沉珂、命不久矣,娘子却以为周内司吉人天相、一定能好起来,就同这些人买药一样,你说我买的是毒药,可是我吃了就好了呀。是不是,本身就不在药,在于我们怎么个信法。……我就相信,娘子信的,自然是对的!”

    筠娘子的心却微微一动,若周内司能陪她一生,岂不妙极?

    春暖乍寒,早夜潮冷,伤风的人也多了……周内司坚定要一早,其中有什么因由?

    沉在心里的悒郁此时才稍稍纾解,探头看了下前面的黑楠木马车,抿嘴一笑,有他在前面撑着,她何不让自己懒上一回?

    筠娘子一脸的春光霁月,弹了下秀娇的脑门,“我掐指算算,你以后嫁的人,比你还软性子,一辈子只有你欺负他的份!至于你姐姐嘛,那可就命不好喽,有个更悍的管着呢!”

    “娘子你真当自个是神算呀!”秀棠脸红了一圈。

    “别人的命我算不到,你们两个,还有我掐不准的么?”

    “那娘子帮我改改命,”秀棠狗腿的拜菩萨,杏眼一挑,“我一辈子给娘子做牛做马!”

    “羞不羞?这就念着嫁人了?”

    这头笑闹一团,猛不防,马车一顿,“不好了,娘子!一帮人围住了你和周内司的马车!娘子可莫下来!”

    “这帮人是要动手呢,哎,就该让程老爷带帮家丁的,也不知周内司是怎么想的,现下可如何是好?”婢女慌慌张张道。

    秀棠一个利索的跳下马车,悍道:“眼下是你抱怨的时候么?一个二个都拿起气势来,拼死也要护住马车,我就不信了,这些人难不成要光天化日杀人不成?”

    上百个短打的工匠们把这个路段堵的水泄不通,拿着斧头、榔头、铁锹、钉齿耙等,凶性大发的叫嚷着。

    “什么狗屁首富狗屁程家,欠钱不还,连牡丹园都抵给周内司了,龟孙子都溜上船了!我们做了那么多天的工,都是白做了么?”

    “见官!带他们见官去!”

    “呸!他程老爷自个是禹州青天大老爷的女婿,外甥女婿是周内司!别说禹州,就是上京城,除非咱们有本事到皇上跟前打官司!”

    “我在牡丹园种了几个月的牡丹,家里的老少还等着这点银两,他们这些人吃香的喝辣的,哪晓得这点钱关乎我一家的生计呀!仗势欺人,官逼民反……咱们就反了!”

    “要么还钱要么留命,我这条贱命,能拉上一品瓷内司,就是死也不亏!”

    很快筠娘子和周内司的马车便被这些人隔了开来,秀棠眼见黑压压的壮汉们挡成人墙,这是连周内司的马车影都看不见了!骂骂咧咧中夹杂着芹竹尖细的吼声:“你们敢动周内司,都活腻了罢!”

    一婢女眼尖,赶紧上了马车,催促道,“秀棠姐姐赶紧上车!这些人只顾着对付周内司,咱们赶紧掉头,后面就有一个缺口,通往一个巷子,咱们赶紧出了这条道,到渡口找人来,就是撞死个把人,也是他们自找的!打官司也赖不上咱们!”

    秀棠麻利的跳上来,鞭子在马上狠抽了几下,烈马扬蹄,直奔缺口处,秀棠厉喝:“要命的都给我闪开!”

    马车直冲而出。

    筠娘子猛不防撞了一个眼冒金星,筠娘子扒开车厢,驾马的秀棠已经红了眼,奔进巷子,才松了口气道,“他们没追上来就好!咱们快点去找人救周内司,娘子坐稳了!”

    太蹊跷!

    舅舅怎么可能一点工钱都克扣?

    为防变故,昨天下人们把牡丹园的牡丹装箱,用马车往渡口的轮船上拖,也没见这些人嚷嚷呀?

    要是真为了工钱,不若把一园的牡丹抢了去,好几个品种都是天价呢!

    不对!很不对!

    筠娘子急道:“秀棠,停下!给我停下!不能去!我们掉头,掉头去找周内司!”

    秀棠急火攻心,她眼里只有筠娘子安危,狂飙出一番恶毒的话,“管他什么周内司!娘子你还没嫁他呢,他要是真没了,娘子还愁嫁不了好人家么?”

    “秀棠,你听不听我的话了?”筠娘子的声音不高。

    秀棠委屈的停了马车,回头看筠娘子,杏眼因为惊惧而猩红,“娘子死,秀棠就陪你死!普天之下,秀棠只认娘子!娘子若真舍不得周内司,秀棠就豁了这条命去!娘子你说,你真的非他不可了么?”

    真的是非他不可么?

    “其一,没有谁是不要命的,这帮人是受人指使,对付的人无非是周内司和我。其二,若是对付周内司,这帮人口口声声就是牡丹园归了周内司、舅舅欠钱走人,周内司一个瘫子又不能说话,他们会不会怂恿百姓给周内司好看!这时候只要有人趁机使坏,周内司这个半截入土的人受得住么?其三,若是对付我,秀棠你进了这个巷子就是中计了!怎么可能那么巧让咱们冲了出来,我尊为诰命夫人,若是被几个地痞流氓轻薄了,除了死还有第二条路吗?皇上的梦兆,可是不少人信了呢,他们都以为周内司死还是不死,全在于我。”

    “行了,咱们回去。”筠娘子叹了口气,“就是周内司是个死人,我也是嫁定了!你以为一品诰命是想收就收的戏言么?”

    秀棠扬起鞭子,坚定的心里蓦然升起无限豪情,她本就置生死于度外,此刻只有一个疑惑,“周内司在娘子心里到底有多少分量?生死关头娘子如此冷静,想必也没甚大不了的!如此我就真的放心了!”

    真的没甚大不了么?

    隐在袖子里的拳头紧了紧,如果周内司是神算,前面兴许就布了来救她的人……此时已经在巷子中间,前面幽深尽头是拐弯口,拐弯口那头似乎黑沉的如同地狱。筠娘子回头看她们的来路,看热闹的百姓密密麻麻。哪一头才是真正的地狱?

    筠娘子黯然的闭上了眼睛,她就是不顾惜这条命,也不敢走一遭----周内司,她信不过!

    以周内司的狠绝,她若抛弃他,他就由着她死在外头!

    “我呸!这哪是一品好官,这分明就是强盗!我们是冲着工钱来讨公道,他们居然拔刀相向!你们就是封了我们百人的口,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一人扛着钉齿耙,示威的要抡过去,被周内司旁边四个婢女亮起的长刀闪花了眼,两腿都在哆嗦。

    “官商勾结,周内司和程首富狼心狗肺的事多着去呢!”百姓中冒出一个冷笑声,“程首富开的日新楼,学人家做河豚,连人都吃死了呢!这事可是我亲眼所见,毒死的还是个主簿呢!徐知府说了,要是在场的人敢透露一句,都甭想活了!”

    “难怪程家酒楼不卖河豚了?当时可是说了,开业河豚那天,前一百个人都不要钱送上一盘!我等着等着就没音了!”

    “谁知道程首富吃死了多少人,要不然怎么开船逃走?昨天你们也瞧见了,那是一箱一箱的往船上抬!”

    “程家指不准就破产了!要不怎么连咱们这点工钱都欠上了?”

    胡说八道!

    程家有多招人眼红,就有多招人恨,民愤轻而易举的被挑了起来!已经有人趁机抬起一篮瓜菜,就要带头往周内司的方向扔!……“奸商贪官,就该给你们吃菜叶子!”

    “驾!”马蹄疾奔的声音,伴着秀棠的怒呵,“找死!”

    众人手慌脚乱的让出了一条路,那个就要扔菜的人惊惧的往后一退,屁股一落地,一篮烂瓜菜全部扣到了自个的头上!

    工匠们见筠娘子的马车冲了进来,领头喧嚣的几个匠人打了个眼色,扬起手中的工具,簇拥了上去。

    “这里头坐的可是程首富的外甥女、一品诰命内司夫人呢,程首富不给钱、周内司不给交代,咱们就找她来讨公道!”

    “就是!就是!抓了她,就什么都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下更。

    第103章 祸起恶奴(中)

    “就是!就是!抓了她,就什么都有了!”

    筠娘子的马车停在了周内司的旁边,工匠们一拥而上,马车外的秀棠和婢女都冷汗浸背,禁不住的往后退缩。

    工匠们不知死活的嚣叫迫近,芹竹亮起明晃晃的大刀,红眼道,“周内司,不若咱们就跟他们拼了!休叫他们染指了夫人!”

    周内司瘫坐的身子未动分毫,不知是吓傻了还是气定神闲,咳。咳。

    雷声大雨点小,一品朝官、诰命岂是他们敢碰的?无非是迫使他们先行动手,占据舆论的制高点,届时打着正义的旗号怂人群攻……后果不堪设想!

    说到底,欺负的不就是一个不能说话的瘫子、一个年芳十四的小娘子?

    呵,他们真是看低她了,筠娘子冷笑,柔荑推开车厢,清脆的声音让慌张的秀棠回了神:“秀棠过来。”

    众人只见,玛瑙红的掐金褙面在阳光下华贵逼人,头戴龙凤冠、脸覆盖头,在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双手拢袖肃立周内司前头。不愧是一品诰命,这是一种泰山崩于眼前都不为所动的威仪庄重!

    周内司怔怔的看着她挺直的香背,削肩美腰,心猿意马,热浪翻滚。

    管他什么糙心事,有这功夫想想怎么爬上、床才是正理!

    筠娘子脚步向前踏了两步,工匠们显然被这个变故给愣住了,下意识的往后一退。筠娘子心下了然,清了清嗓子道:“诸位是要钱还是闹事,心里总该有个谱罢?是要钱,咱们就当着大伙的面,把前因后果说个明白,自有周内司给你们做主。若是闹事,一帮家奴寻衅滋事,当真就不怕祸及妻儿么?”

    人群里之前带头要扔烂瓜菜的那个人又开始煽动起来:“我们都是正经良民,只是受雇程家做工罢了!你们分明就是想赖账!乡亲们也看到了贪官奸商有多无耻了罢!他们根本就是不把咱们老百姓当人看呢!”

    良贱有别,把良民说成家奴,本身就是对人格莫大的侮辱!

    人群攒动,又一波群起而攻之!

    筠娘子夺了芹竹手中的刀,刀光一亮,直指前方,不高不低的声音带着无上的威严,“想死的,就给我上来!斩杀恶奴,这是当主子的权利!这是程家的家务事,诸位百姓尽管看个明白,若有想不开掺和一脚的,仔细自个的脑袋!”

    一恶奴不信这个邪了,抡起耙子就要上前夺刀,筠娘子嚯的一刀砍在耙柄上,纵是力道有限,刀锋也杀的耙柄摇摇欲断!恶奴直觉双眼一道刀光,当场往后一摔,吓尿了裤子!

    筠娘子眼睛扫过中间煽火的刁民,那个锦绣华服,根本不是短打工匠!擒贼先擒王,周内司自然明了了筠娘子的暗示,筠娘子刚好以身挡住他,手臂一抬,一只雪亮的匕首飞了出去!

    刁民也是有点手脚功夫的,一见银光飞来,就要正中他的面门,撒腿就跑!

    没个这个主心骨,工匠们多是老实巴交的手艺人,又见百姓们持观望态度,舌头反倒开始打结了!

    “诸位,周内司口不能言瘫痪半身,尚得皇上重用,口口声声就是贪官,尔等信口诽谤当朝一品,看来是不顾惜自个的舌头了!周内司急着回京上朝复旨,程老爷亲自开船相送,却因尔等滞留禹州耽搁时辰,你们知道自个耽误的是何等大事么?”筠娘子轻蔑道,“别说程家还没破产,就是垮了,我宋家青瓷扬名于世,区区一点工钱,又算得什么?”

    “再说,牡丹园本来是准备四月底至五月开放,除却牡丹花匠要长期受雇,旁的工程最快也要四月中旬完工,眼下就三月,工期未完,你们凭什么嚷嚷着要钱?诸位百姓可莫给这帮刁奴们蒙蔽了!”

    筠娘子身姿不动,冷笑一声,尔后笃定、闲适的脱口出让工匠们五雷轰顶的话:“尔等的户籍,在程家的一日,就一日是程家的奴才。奴大欺主,连累老小妻儿是一。程家请的匠人,向来在精不在价,在这个行当你们都是首屈一指,而牡丹花匠更为价高,尔等一时被人怂恿做了糊涂事,那可就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