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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

      怕他吃亏,她才会赶过来的么?

    周嘉暄微微一笑,心里暖意涌动,挨着九宁坐下,“我没事。”

    九宁不大放心,周嘉言看起来比周嘉暄要壮一点,论文才肯定是周嘉暄更胜一筹,但打架的话就不一定了。

    她跪在榻上,抓着周嘉暄的肩膀,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里里外外检查一遍,老气横秋地点点头,“嗯,很好,没有受伤。”

    三哥还挺厉害的!

    周嘉暄轻笑,拉她坐好,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看她额头上的红肿,“疼不疼?”

    “当然疼了!”九宁道,“明天找长兄要诊金,十两金,一文不能少!”

    周嘉暄笑了笑,突然道:“对不起。”

    语气惆怅。

    九宁满不在乎道:“是长兄砸的,和阿兄没关系。”

    周嘉暄手指勾起,刮刮她鼻尖,“如果我不和大哥起争执,他也不会误伤你。”

    九宁抬起眼帘看他,发现他面色有些沉郁。

    她低头想了想,眼珠一转,笑着说:“阿兄不用愧疚,就算那一下是你砸的,我也不会生气,你不是有心的。下次你们吵架,我先敲门!”

    周嘉暄挑眉。

    九宁搂住他的胳膊,仰脸朝他笑,颊边一对浅浅的梨涡。

    相对无言,沉默了很久后,周嘉暄脸上漾起清浅的笑,轻声问:“观音奴这么偏心?”

    九宁抱着他的胳膊点点头,理直气壮:“对呀,阿兄对我好,我就是这么偏心阿兄。”

    周嘉暄没说话,笑了很久。

    他心情似乎好了点,神情没那么抑郁了。

    九宁故意卖弄,自告奋勇要弹琵琶给他听。

    周嘉暄忙笑着捂耳朵。

    九宁气得捶他。

    闹了一会儿,陪他坐下看书,一直到夜幕降临,各处点起灯火,九宁才从他院子出来。

    侍婢们在外面等她,簇拥着她回房。

    更深夜静,灯火幢幢,走到半路,一阵狂风呼啸着卷过庭院,然后是一阵噼里啪啦响,豆大的雨滴砸在廊檐上,竹丝灯笼在风中剧烈抖动。

    “怎么就落雨了?”

    衔蝉抱怨了一声,留下两个婢女陪九宁在曲廊避风的地方等着,带了另外两个人去蓬莱阁拿雨具。

    夜风寒凉,落雨之后更冷,九宁抖开披帛笼在肩上,扫一眼黑魆魆的庭院,瞳孔猛地一缩。

    墙角芭蕉丛后面,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蜷曲着躲在那儿——那不是多弟吗?

    九宁眼神示意身边两个婢女噤声,顺着多弟的视线看过去,嘴角轻轻抽了一下。

    她看到一个背影,高挑清瘦,夜色中看不清面容,但那头用锦缎束起的卷发太好辨认了。

    多弟怎么会认识周嘉行?

    第39章 闹事

    九宁皱了皱眉。

    两个婢女不像九宁天天练目力, 没看到躲在暗处的多弟,也没注意远处周嘉行的身影,张嘴想要说话。

    九宁赶紧抬手捂她们的嘴, 她们在避风的地方躲雨,只要不出声,没人看得到。

    一道黑色人影飞快晃过长廊, 那人似乎和周嘉行认识, 直接快步朝他走近。到了近前, 单手握拳轻拍左胸,做了个奇怪的表示恭敬的姿势。

    两人站着说了会儿话,周嘉行似乎在吩咐什么, 另一人躬身应答, 姿态恭顺。

    九宁眼皮直跳:那人影速度极快, 动作矫捷, 一看就是练家子,而且绝对不是中原人。

    两人深夜避着人见面, 非奸即盗。

    原来鬼鬼祟祟的人不是多弟, 而是周嘉行。

    周嘉行潜入周家果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多弟偷偷跟踪周嘉行, 要是被发现了, 周嘉行会不会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难道两人这么快就要结仇了?

    夜空黑如泼墨,雨势骤然变大,万丈雨帘哗啦哗啦浇在庭中假山上, 飞溅的雨滴瞬间扑灭廊前的灯笼。

    四周黑魆魆的, 伸手不见五指。

    九宁趁机压低声音对两个婢女道:“我有一样东西落在三哥那儿, 就是那块大郎拿来砸我的墨锭,掉在走廊里了,你们去取来。”

    婢女知道她的脾气,这是要拿那块墨锭撒气,应喏,转身回去找墨锭。

    打发走婢女,九宁屏住呼吸,继续观望。

    但愿多弟不要露馅。

    她刚感慨完,就听“哧溜”一声,躲在芭蕉丛里的多弟不小心踩到地上腐烂的叶片,滑倒了。

    这一声惊动长廊里的人,周嘉行遽然回头,暗夜中一双冷淡的眸子,目光穿透重重雨幕,射向芭蕉丛。

    一道雪亮电光闪过,照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也照亮他身边那个虬髯黑衣人。

    虬髯大汉伸手拔刀。

    九宁暗骂: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长廊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虬髯大汉似乎并不着急,慢慢靠近芭蕉丛,手中弯刀折射出慑人的冷光。

    周嘉行站在远处,负手而立,面容模糊。

    芭蕉丛里的多弟没敢爬起来,钻进花丛深处,瑟瑟发抖。

    眼看虬髯大汉离芭蕉丛越来越近,九宁暗暗着急,皱眉看看脚下,再看看远处的周嘉行,眼睛一闭。

    “乓”的一声,滚下石阶。

    这一下动静不小,另外三人都愣住了。

    虬髯大汉手撑在栏杆上,一个跃身翻出长廊,几步冲到九宁面前,大手如鹰爪罩下来,一把扣住她咽喉。

    弯刀锋利的刀刃近在咫尺,九宁心头骇然,剧烈咳喘,挣扎着喊了一声:

    “……哥哥!”

    虬髯大汉不为所动,手上加重力道,另一只手砍向九宁的后脑勺。

    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踏响声,虬髯大汉还没来得及回头,抬起的手蓦地被震开了。

    大汉一惊,扭头见来人是周嘉行,忙松开手,“郞主。”

    周嘉行俯身,手指抬起九宁的下巴。

    九宁劫后余生,大口呼吸,小脸吓得煞白,豆大的雨珠打在眼皮上,有点疼,眼睛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睫毛湿漉漉的黏成一团,身上已经湿透了。

    “是你。”

    周嘉行淡淡道,抱起蜷缩成一团的九宁。

    衣衫湿透,九宁冷得直打颤,紧紧抓住周嘉行衣襟,觉得他好像不是要杀人灭口的样子,心虚地叫一声:“苏家哥哥……”

    本来想装傻来一句“今晚夜色不错呀”,想了想,实在不好意思——她都看到虬髯大汉手里的弯刀了。

    周嘉行抱着九宁回曲廊避风的地方,放她坐在栏杆上,问:“你都看到了?”

    语气平静。

    他这么坦然,九宁也不胡思乱想了,点点头,“苏家哥哥果然不是一般人。”

    因为浑身透湿的缘故,一边说话,一边哆嗦。

    周嘉行看她一眼,突然蹲下|身,单膝跪在她脚下。

    九宁吓了一跳,茫然了一瞬。

    周嘉行这是……跪下苦苦哀求她不要告发他?

    还在发愣,脚被抬了起来。

    “疼不疼?”

    “啊?”

    九宁眨眨眼睛,长睫绞碎雨珠,这让她的眼神看起来格外天真。

    周嘉行垂眸,手背敲敲她的腿,“哪里疼?”

    九宁终于反应过来:原来周嘉行以为她刚才那一下摔伤了。

    她愣愣地摇摇头,“不疼。”

    既然是假摔,当然不会真的摔伤自己,她是蹭着台阶滑下去的。

    不疼的话刚说出口,九宁又后悔不迭,这时候就应该假装受伤博取同情、顺便把事情混过去!

    她赶紧补救,抬手扶额,“头有点晕。”

    周嘉行撩起眼皮扫一眼她红肿的额头,松开手。

    她似乎身体不好,经常生病,不是这里不舒服就是那里不舒服,皮肤娇嫩,手指轻轻擦一下就可能蹭红一块,刚刚被怀朗掐了下脖子,颈间留下一圈青紫痕迹。这么娇弱,却精神气十足,每天骑马在箭道跑圈,骑术已经快赶上两个哥哥。

    别家的小娘子日子过得悠闲,她忙忙碌碌,既要上学练骑射,还得料理庶务,就这样了还要三五不时出门游逛,领着一帮小郎君去斗鸡场出风头,有滋有味的。

    雨声响亮,不远处飘来几点灯火和说话声,衔蝉拿着雨具回来接九宁了。

    九宁飞快环顾一圈,虬髯大汉已经悄悄离去,芭蕉丛那边也没有声响,多弟应该已经趁着刚才的混乱偷偷溜走了。

    “不用怕,我不会做什么。”周嘉行站起身,道,“你可以把今晚的事告诉你哥哥。”

    刚才怀朗扣住她并不是要杀人,只是想打晕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