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是认真的。”沈悟非笃定道，“我在游戏中生存了一年多，这是我唯一一次，对离开游戏产生了一点点信心，哪怕只是一点点。既然别人都没有掌握这个bug，只有你，只有你进入了游戏世界的灵魂区域，那么你就是最与众不同的。从概率上来说，掌握事情关键的一定是极少数人，促使你成为这个关键人物的背后，是数以亿计的‘因’交织运算最终得出的‘果’，为什么不是别人，为什么偏偏是你，你已经达到了这个因果点，那么必将产生更大、更复杂的因果点。所有的一切，既是随机也是注定的，就好比我刚才提到的单服务器和多服务器，人的命运就是多服务器运算的产物，而你被运算出了可能是目前最重要的节点，接下来不管怎么走，无论是你只作为真正的救世主在运算过程中的一个因，还是你就是救世主本身，周遭的一切因都为你的果服务，无论是哪个可能……”沈悟非深吸一口气，“你都很重要，你都不能轻易死。”

    乔惊霆嗤笑一声：“不管你说的什么玩意儿，我都不会轻易死。”至于什么救世主，他懒得去想，他就是个做事易冲动的小混混，不会自不量力地妄想去拯救别人，他只希望他和他的同伴们，能咬牙活下去，离开游戏，回到家人身边，至于更多的人，他救不了。

    舒艾等三人都看着乔惊霆，神情复杂，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最开始，他们都是因为乔惊霆才聚集在一起的，沈悟非的话，虽然听着有些夸张，但又不由得让人浮想联翩。

    “现在你活着就有了更重大的意义，哪怕是作为病毒的载体。”沈悟非站起身，“走，去我那儿，给你们看看我的作品。”

    “什么作品？”

    “保命的东西。”沈悟非打开门，一阵寒风灌进了屋里，他裹紧了大氅，那看似弱不禁风的身体，硬是顶着风雪率先走了出去，步履格外地坚定。

    第32章

    沈悟非的别墅下面还有一个开阔的地下室，几人随着他步下楼梯，越走越是疑惑。

    “这地下室是怎么弄出来的？”

    “定制。”沈悟非道，“如果你对系统里的东西不满意，只要提交大概的图纸，跟系统精灵沟通，就能定制，就像白迩定制武器一样，房子也可以定制，装备、衣服、食物什么的，都可以定制，不过，武器贵一些，房子还算便宜。”

    “这个地下室是用来干嘛的？”

    “是我的‘工厂’。”

    说话间，他们已经下到了地面，众人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住了。

    整个地下室被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车间，摆着几个小型的车床，各种配件堆满了角落，随处可见成品与半成品的蜘蛛，至少有近百只，还有十多个造型简单的机器人在来回工作。

    “你、这都是你自己造的？”

    “嗯。”沈悟非点点头，朝一个机器人招了招手。

    那机器人有头、手臂和躯干，但是下身是履带，脸上有两个又大又圆的眼睛，竟然有几分可爱。它的履带滑动起来特别快，一下子就到了眼前，它挥了挥机械臂，用机械音说道：“沈先生，你好。”那声音竟带点儿莫名的奶味儿。

    沈悟非摸了摸机器人的头，笑道：“你好。”

    “它是……”

    “它是这里的‘监工’，叫330，是这些工蚁机器人的主机，负责协调它们生产。”

    “它是智能机器人？”

    “它比起工蚁机器人，智能程度要高很多，但也还只是个弱人工智能，应该说它处于弱人工智能往强人工智能的过度阶段，我们熟知的人类科技，就处于这个阶段。只要一小步，它就能变成真正的人工智能，不过这一小步的差距是天地之别，现实世界根本迈不过去，而且这一小步的成就，足够颠覆人类百万年来构建起的一切。”沈悟非扭过头看着他们，眼睛在发光，“但是这一步在游戏里大大地迈过去了，我们所看到的系统精灵，小深和小渊，就是迈过去之后的成果。”

    “哦，那两个熊孩子啊。”乔惊霆道，“我一直怀疑他们是真人。”

    “他们是绝对的强人工智能，且外表跟真人无异，无限接近最顶级的人工智能——类人人工智能，但是因为他们被制造出来的目的仅仅是服务于游戏玩家，有了这个局限性，就注定他们不能成为真正的类人人工智能。”

    “我之前上学的时候，研究过一个跟人工智能有关的刑事案例，那时候觉得有趣，看了不少人工智能方面的书、电影。”舒艾像摸小金一样摸了摸330的下巴，“330能代表现实世界最顶尖的人工智能科技了吧。”

    “最顶尖不敢说，毕竟研究最顶尖科技的人，都是一整个最顶尖团队的智力结晶，但如果所谓的‘最顶尖’有100分，330至少有80分，差距不算很大。”沈悟非笑道，“330，你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吗？”

    “沈先生，你在夸我聪明，对吗？”330眼睛的部分液晶显示屏闪动，看上去就像人在眨眼睛。

    “哇，真挺聪明啊。”邹一刀拍了拍330头，“你是公的还是母的，你有小jj吗？”

    330用机械式的奶音说：“我是无性机器人哦，我没有小jj。”

    邹一刀捧腹大笑。

    乔惊霆笑骂道：“刀哥你个老流氓。”

    沈悟非尴尬地看了邹一刀一眼：“你不要调戏我的机器人。”

    邹一刀咧嘴笑道：“你机器人都比你好玩儿。”

    “这些都是你一个人造的？”白迩指指那些蜘蛛。

    “这些配件都是我从系统里买的，我的积分大部分都花在这里了。”沈悟非看着自己的机械蜘蛛军团，不自觉地挺直了胸膛，“它们早就能帮我刷怪了，但还不够强，我需要你们给我买些东西，来提升它们的性能，它们会比npc守卫更好用。”

    “没问题。”乔惊霆道，“你看着年纪也不大，居然能造出这么多东西，挺厉害呀。”

    “我从小就喜欢机械。”沈悟非看着330，目光非常温柔，就像在看一个朋友。

    “为什么？”

    “机械……比人好相处。”沈悟非小声说，“我害怕人。”

    几人都没有再问下去，但凡多重人格的产生，必定伴随着巨大的刺激，这种刺激也多是痛苦不堪的。

    舒艾轻声道：“你不用害怕我们，我们现在是同伴了。”

    沈悟非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由于乔惊霆要攒积分洗神髓，所以其他三人各出了1000积分，给沈悟非买了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其中最贵的就是200积分一个的芯片，据沈悟非说，用这个芯片就能造出高智能的机械蜘蛛，这种蜘蛛的应变能力非常强，攻击和防御都是普通蜘蛛的4倍以上。而这些蜘蛛，包括330在内，都是沈悟非在用脑电波控制，强大的精神力就是基于脑电波在传输的，这就是蛊师的能力，且操控机器比操控活物简单得多。

    沈悟非用镊子夹着那小小的芯片：“如果是在现实世界，要制造出如此精密的智能芯片，研发经费可能要上亿，但这里只要200积分，很划算吧。”他兴奋地说，“这只是最低等的p级芯片，330用的是m级芯片，600一个，再高级的就很贵了，你们能想象，更高等级的芯片能造出怎样的智能机械吗。”

    “造出那两个熊孩子？”

    “那个是我做不到的，哪怕芯片能做到，但是我一直在提升智力。”沈悟非放下芯片，看着邹一刀，“你去过临渊之国对吧？”

    “去过。”邹一刀至今想到临渊之国，还心有余悸。

    “那里面的怪，使用的至少是s级甚至t级的芯片，看上去和活物无异。”

    “嗯，就跟史前怪物复活了一样。”邹一刀抽了口烟，“不止临渊之国，每个城市的boss级怪，也差不多那么厉害，不过在临渊之国遍地都是而已。”

    “我们斗木獬的boss级怪是……”乔惊霆查了一下，“酸与？”

    “一种山海经里出现的怪兽，500积分一只。”沈悟非道，“你们给我几天时间，我把这些芯片装进蜘蛛，再测试几遍。”

    “我想到个问题。”邹一刀道，“你制造出来的机械蜘蛛，杀了等级比你低的人，你会被系统惩罚吗？”

    “会，它们就等于是我的蛊。”沈悟非快速说道，“不过也很简单，我把蜘蛛通过系统送给你们就行了，这样升级或积分都算你们的，但还是我来操控。”

    “这个方法好。”乔惊霆看着这成排的蜘蛛，信心大增，“谁敢来招惹我们，一定让他有来无回！”

    ——

    太阳下山之前，乔惊霆在全身贴满贴片、被仪器监控的情况下，进入了虚拟系统。他的主要目的是熟悉更好的怪，沈悟非则要对他使用bug时的所有状态做详细的观察和分析。

    经过商量之后，乔惊霆选择了70积分的冰原狼。冰原狼是主动群攻型怪，虽然积分比狍鸮低了10，但是难度等级跟狍鸮一样，群攻型怪最大的好处是数量多。一般单攻型怪的数量都少，像他们这样刷得太快的，不到一个小时就把二十多只怪都杀没了，就要等到一个小时的节点，系统再生新的怪，这样就浪费了不少时间。

    乔惊霆一边随手捡东西，一边跟冰原狼对战，他现在不再觉得这里面枯燥，因为他现在的每分每秒，都在变强，无论是跟怪对战，还是训练自己的体术，他都有比别人更多的时间和经验，最近他几乎每天都进来，哪怕只是练练步法，也让他实力大增。

    他被唤醒的时候，太阳刚刚落山。

    沈悟非近乎痴狂地看着那堆他们看不懂的数据，头都不抬。

    “喂，我醒了。”乔惊霆拍了拍沈悟非的肩膀。

    “好，你们先去刷怪吧，我研究研究。”

    见沈悟非是要一头扎进电脑里的架势，几人也不想理他，径自去找冰原狼。

    乔惊霆把冰原狼的特性描述了一遍，然后带着他们引了几只过来练习。沈悟非根据他们的能力设计出了更高效的合作模式，让他们之间的配合充满了默契，比当时熟悉狍鸮还要快地熟悉了冰原狼。

    不过，冰原狼确实比狍鸮难杀，因为同一时间攻击他们的冰原狼从不低于六只，几人时常会受伤，但有舒艾在，这些伤完全不足挂齿。

    乔惊霆按照沈悟非的要求，在雪地车上装了监控摄像头，把战况传输给沈悟非，沈悟非会根据冰原狼的特性，再重新调整战略。

    杀了一晚上，赚的积分确实比狍鸮多一些，但没有多太多，希望沈悟非能够帮他们再提高效率。

    ——

    日出之前，他们回到城里，这一次没人去休息，而是径直去找沈悟非，想看看他研究出什么没有。

    沈悟非几乎还保持着他们离开时的姿势，只是旁边多了厚厚的一沓资料。

    乔惊霆随手撩了撩沈悟非的长发：“你也一夜没睡？”

    “不是要把作息调过来吗。”沈悟非头也没抬，“怎么样？”

    “比狍鸮好一些，这是战况录像。”乔惊霆把记忆卡扔在沈悟非面前。

    沈悟非把卡放在一边，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乔惊霆探头一看，是个复杂得像外星文的演算公式，他道：“你们不都是在电脑上做这种计算的吗？”

    “手写有助于思考。”沈悟非终于停下笔，回头看着他们，“安静也有助于思考。”

    “嘿，你以为我们愿意来你这个鬼屋。”邹一刀道，“你刚才在这小子身上贴了一堆线，研究出什么没有？”

    “还没，不过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沈悟非想把电脑推给他们看，但又想到他们看不懂，便道，“你在进入虚拟系统的时候，处于一种类似于脑死亡的状态，或者说是急冻状态，你还有心跳，但是没有呼吸，且心跳非常微弱，所以不易察觉，看上去就跟死了一样 ，以正常人类来说，这种状态还能复苏的可能性为零，但是你可以反反复复地进入这种状态。”

    “这说明什么？”

    “你们知道‘禅定’吗？就是佛修的一种至高状态，人可以不喜不悲、不动不语，不吃不喝，保持一个形态数天甚至几年，大成的禅定就是超越了生死，达到了人所不能达到的境界，这就是修佛、修道、乃至修各种宗教、功法，所想要达到的境界。修成了，人一旦超越了生死，就成了我们想象中的‘神’。”

    “你的意思是我进入虚拟系统的时候，在‘禅定’？”

    “只能说暂时进入了禅定状态。”

    “禅定只是个传说吧，人怎么可能不吃不喝几年都不死。”

    “人又怎么可能变成鳄龟再变回来，人又怎么可能像豹子一样敏捷，人又怎么可能修复别人受的伤。”沈悟非的目光一一扫过几人，“你们要转变一下思维，不要拿我们过去了解的现实世界来评判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你们可以当……当这个世界比我们先进了1000年，1000年前的人类，一定不相信两个人处于地球的两极，可以通过一个小屏幕看到对方，也不敢相信人类可以坐着金属罐子飞到月亮上。很多我们觉得不可能的事，不过是因为我们还‘看不到’，记得我说过我们有眼睛才能确定一个物品的存在的理论吗？”

    舒艾点点头：“虽然有时候思维会跟不上，但是我能明白。”

    乔惊霆搓了搓额头：“哎，接着往下说吧。”

    “好，我现在怀疑你进入的就是禅定状态……禅定状态不是传说或迷信，尽管官方都说这是封建迷信，但是历史上有很多相关的记载，有很多得道的高僧、道士都进入过这种状态，有深有浅罢了。其实禅定只是一种说法，它也可以不叫禅定，你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其实你进入了身体的一种高级状态，在这个高级状态下，你达到了人类不能达到的身体素质，不用呼吸，不用吃喝。你问问他们就知道了，洗神髓之后，我们几天不吃不喝也不饿，这种禅定状态，很可能就是更高境界的身体强化。”

    乔惊霆嗤笑道：“所以我一不小心就快要得道升天了？”

    “你想太多了，你醒来之后就没了。”

    乔惊霆撇撇嘴：“所以你研究这个能说明什么？”

    “说明我们都可以达到禅定状态，因为所有人的银冰装置脱离身体后，都会进入这种状态，只是你的意识会进入虚拟系统罢了。而禅定状态原本是只有修行几十年的高僧才有可能窥见一斑的非凡境界，神话传说中的神仙，可以不吃不喝、长生不老，耳熟吗？听上去不就是禅定状态的高级表现吗。”

    邹一刀皱眉道：“这个联想是不是有点远？”

    “要做科学研究，就一定要会联想。”沈悟非道，“这个联想是有点远，但是至少有一点是确定的，我们的身体都可以达到禅定状态，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禅定状态是打破了肉身的限制，人一旦打破了肉身的限制，就跟神没有太大区别了。”

    “照你这么说，我昏睡的时候岂不是最牛的时候。”乔惊霆调侃道。

    “差远了，这件事只是给我们一个启迪，那就是‘我们有达到禅定境界的可能’，但真的要达到是另外一回事了。”

    “那不就是没研究出什么来。”白迩不客气地说。

    沈悟非抓了抓头发，有些委屈地低下了头：“把战况录像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