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老套安慰的人的话……叶暖暖低头笑笑，轻咳一声，压低声音：“楚老师，我没有觉得我不好，你不用特意这么说……”

    不等楚北岩说话，她再次开口，“其实是想说，如果我这样给你添了麻烦，我先和你道歉。有不妥可以直接指出，我没有关系，还会努力改正。”

    楚北岩怔了怔，继而挑眉：“所以，绕了一大圈，是想告诉我，蹭不到你的饭吃也蹭不到你的音乐剧看了？还是说……已经和别人一起去过了。”

    叶暖暖正在看不远处树上忙着上蹿下跳的松鼠们。青灰色的小小一团，背后是长长的毛茸茸的尾巴，动作却十分的敏捷，快到只能看见一抹深色影子。

    语气平静之下似乎藏着些许不满的话让叶暖暖也愣了愣。她朝楚北岩看过去，一边辨别他的表情，一边问，“别人……是指谁？”

    楚北岩脸上看不出来情绪，叶暖暖却后知后觉想起徐露。或者那个时候碰到徐露又碰到了陈越舟，她和陈越舟一起离开那家店，徐露和楚北岩说过什么话。

    叶暖暖脸色变了变，一瞬心底涌出一股恼意又有一种羞耻的感觉。虽然她很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单单为了好感度而去接近任何人，但大概只是妄想。

    她明明十分清楚，系统圈定的五个人，除了本就是朋友的林嘉海和算得上同龄人的颜佑，不管是楚北岩还是陈越舟、黎川，她不可能和他们任何一个成为朋友。

    甚至无法堂堂正正说，自己没有过一分的私心去接近楚北岩。他们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对等，而她也总是在被照顾，在给别人添麻烦。

    现在即使不去刷任何人的好感度，她也可以应付得了系统了。她更该感到羞愧，而不是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普普通通的在和他聊着天。

    恍然间清醒了过来，心里的羞耻感觉越来越强烈，逼得叶暖暖近乎无法去直视眼前的人。只是无法坦然把所有的话说出口，她尽量维持住脸上的笑意。

    叶暖暖说：“没有……是觉得如果太忙了，不去看也没有关系。而且前一段时间，我也开始和几个朋友一起在筹备别的事情，到最近放假才能歇一口气。”

    觉察到她的情绪变化，楚北岩也只笑笑就过。

    叶暖暖心底有了起伏，不好意思再找别的话题聊，一时陷入沉默。

    后来他们顺利追上几位长辈，然而待爬到了山顶，却发现还是错过了太阳升起一刻的美丽景象，不是不遗憾。即便遗憾，也没有办法弥补。

    站在山顶，望着清朗天空那轮光芒万丈的旭日，呼吸着混杂草木气息的新鲜空气，只觉神清气爽。虽然错过了日出景象，但山顶风光太美，众人很快抛开失落情绪。

    之后楚北岩在度假村多待了一天便先走了。他走之后，两家人还是一起在度假村玩，由专人带着去丛林探险、射箭、打猎，还有露营和烧烤。临走的前一天，叶暖暖和父母去了骑马。

    假期结束之前，他们回了市区。在家里休息过一晚，隔天叶暖暖回了学校，也没忘帮爸妈下单了衣服鞋子、按摩椅、足浴器、养生壶和其他零零散散一堆东西。

    五一假期一过，和编剧见面聊聊的事情也提上日程。因为想要借机稍微谈谈剧本创作方面的事，所以叶暖暖自己也打算好了要参加这场应酬。

    不是不放心交给颜佑他们，叶暖暖也知道自己不太擅长这些，但是一来不希望他们会因为谈合作而受气，二来要聊到原著小说，她确实知道的会多那么一点点。

    在酒店提前订好桌，到了见面当天，叶暖暖和颜佑、王安提前到酒店等人。应酬的时间定在了七点，他们却七点半都没等到人，打电话才被告知路上堵车。

    一直到八点过五分，初步谈定合作的编剧才带着经纪人姗姗来迟。见叶暖暖等人看着才二十岁上下，女经纪人不相信的再三确定没认错，反而和编剧齐齐黑脸。

    约的编剧名叫李平，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材像大多数中年男人一样发福，膀大腰圆，体态臃肿，一张圆脸上嵌着一双透着精明的眼睛，额角数道皱眉明显。

    从出现到一行人陆续在桌边入座，李平没有什么好脸色。包括跟着他的女经纪人也不断审视叶暖暖、颜佑及王安，怎么看都是不放心的样子。

    合作的事之前都由王安在负责谈，因而这个时候，也是他先出来打圆场。王安刚刚态度谦和说了两句，李平已不耐烦的说，“你们几个毛头小子，能干什么啊。”

    他面上的鄙夷之色丝毫没有遮掩，王安笑一笑说：“李老师说得是，我们一群愣头青，还什么都不懂，得向李老师多多学习才行。”

    李平的女经纪人暗暗扯了下李平的胳膊，见王安态度不错，也主动说：“你们也知道，我们李老师以前都是接大制作的剧本，你们想拍剧……靠谱吗？”

    他们也提前查过李平这人的作品，有两部他作为编剧的电视剧成绩好点的，一部平均收视率过了1，算是有一点名气，一部收视虽然一般，但是口碑还行。

    这些其实都和大制作扯不上关系，真能担纲大制作的编剧，他们捧着钱上门，人家也不会稀罕看上一眼。可现在，王安也只能够连连点头称是，恭恭敬敬的。

    王安还是那一副好态度，胖脸一笑就是没脾气的样子：“我们是真心求合作，资金方面也都有保障，所以李老师不用太过担心，我们肯定会拍而且会好好拍。”

    他看向了女经纪人，又笑笑说：“只要合同签了，三天之内，我们这边就会把定金打到账户上，好让你们放心。”

    女经纪人听到王安的话，多看他一眼。他们最开始开出的价格是五万一集，后来谈到了可以给八万，对比李平通常的四万到五万一集的价格，报酬十分丰厚了。

    就是因为报酬够好，她才劝李平考虑一下要不要接这个活。除了报酬之外，其他的条件谈的也顺利，不过太顺利了，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女经纪人抿了抿唇，一下子没接话。

    从看到了李平和他的女经纪人开始，叶暖暖就觉得不舒服。再看到李平的态度，她直接就有了不合作的想法。但是，这是他们联系到的唯一好点的编剧了……

    叶暖暖压制住冲动，尽量安安分分坐在最旁边。

    服务员陆陆续续上菜，很快就摆了满满的一桌。王安跟着忙上忙下，负责倒酒，不过给女经纪人以及叶暖暖都额外准备的饮料。

    李平见状，将面前倒了红酒的高脚杯先是往女经纪人面前一搁，又另取了一个高脚杯，径自倒了大半杯酒，往叶暖暖的方向递过去。

    叶暖暖抬头，见他笑了笑，两眼像闪着精光，一口黄牙：“上了酒桌，哪有喝饮料的道理？这点诚意总还是要有吧，小妹妹？”

    第86章 手滑&毒鸡汤

    李平三两句猥琐的话里调戏之意尽显, 他脸上毫不掩饰的龌龊笑容，下流目光, 都让叶暖暖一瞬间感觉自己被掐着脖子灌了一海碗猪油一样的恶心。

    他们准备的酒虽然不是最高档——毕竟还没必要款待到这种程度，但也得小五千一瓶。叶暖暖看向被递到她面前来的酒杯，心里唯一的想法是白瞎了自己的钱。

    颜佑看着李平的举动，皱皱眉, 忽然站起身，接过高脚杯。他正要说话，却被叶暖暖拦下了。两人对视一眼，同样站起身的人已经从他手里将酒杯拿了过去。

    王安和颜佑见状，都以为叶暖暖是准备喝了。他们想开口劝她，却见叶暖暖冲李平笑了笑说：“李老师这么给面子，我这样的人怎么能不识好歹、给脸不要脸是不是？”

    年轻小姑娘生得白白净净, 笑容又甜又美, 嘴上说的话虽然不怎么好听，但李平没放在心上，反而越有些笑眯眯的。即使心里有点儿不痛快，却也觉得无关紧要——反正最后不还是要喝的么？

    叶暖暖越是看着李平的脸越觉得恶心，却莫名越是压得住脾气。她脸上的笑一变不变, 又开口说：“不过，李老师说得很对，我们现在都还年轻不懂事，大概要让李老师见笑了。”

    李平几乎笑得见牙不见眼：“哎，这有什么见笑不见笑的。不着急不着急, 咱们两个先干两杯，小妹妹再坐下来一起慢慢聊。其实看到你们还这么年轻就这么有斗志，我心里也很高兴啊。”

    他一面说，一面又取了个高脚杯要替自己倒酒，是要叶暖暖陪他喝的意思。

    颜佑拉了拉叶暖暖的胳膊，她看过去，便见颜佑冲自己摇摇头，示意她不必如此。叶暖暖看着他，也几不可见摇了下头，用唇语说了一句“没事”，又望向李平。

    维持住脸上的笑意，叶暖暖还是好声好气，说：“李老师大人有大量，肯和我们谈合作，也是我们的荣幸。”李平挑了挑眉，脸上的肉挤在一起，然而待下一瞬，他的笑意凝滞在了脸上。

    叶暖暖挑着嘴角，手中高脚杯杯口却倾斜，红酒顿时洒了满桌。她犹似嫌洒得不够均匀，手腕跟着转了转，像要“雨露均沾”，差不多是叫桌上的菜全都给毁了，一口都没法再吃。

    她一边保持微笑，一边做着这件事，还一边说：“可惜我们不识好歹，不过李老师大度，肯定不会和我们一般见识吧？都说三年就一代沟，我们的代沟估计是有点深，真的合作也不会愉快。”

    李平脸上早没了笑，霍然站起身来，大概是咬牙切齿，满脸横肉一时都跳了跳。李平的女经纪人脸色一样变了，立在李平的旁边，拧眉瞪眼看着叶暖暖，诘问：“你什么意思？！”

    叶暖暖搁下高脚杯，也不笑了，却满脸诚恳说：“真的不好意思，手滑了。”

    李平恨恨地道：“小丫头片子，你知不知道得罪我是什么下场？！”

    叶暖暖懒得去看他，只是招呼服务员。

    待服务员过来，她态度很好的说：“这些菜我们不吃了，麻烦撤一下，谢谢。”服务员是注意到这边有些不对劲的，犹豫间看一眼叶暖暖，终于还是应了一声好，便喊人过来动手撤东西了。

    王安和颜佑站在叶暖暖身后，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态度坚决坚定。叶暖暖知道自己不必回头，也知道他们不会来劝自己不要这样。

    她只是看着李平，扯了下嘴角：“我不知道得罪你会是什么下场，不过真诚的希望你可以厉害到一手遮天，也对得起自己刚刚放过的狠话，不然多没面子，是不是？”

    李平看着叶暖暖，一张脸阴晴不定。

    ·

    从酒店出来，他们拦了辆出租车回工作室。

    对着李平时咄咄逼人的叶暖暖，一路都哭丧着一张脸，却没有多说什么。

    见面直接撕破脸，这样的事当然很不好，可要是为了合作他们就得卑躬屈膝，委屈自己，她也没办法接受和忍受。她也不想躲在颜佑他们身后，刚刚开始就遇到这种事情，她必须表明态度。

    不说是自己，就算是他们中任何一个人，她也绝不会希望他们受委屈。对方这么没诚意，后面只会更不愿意配合，不如早早的放弃。编剧那么多，总能找到合拍有诚意的，她还真不信邪了！

    出租车停到文化大厦楼下，叶暖暖和颜佑、王安从车上下来。想起工作室都没有代步车，也多少会不方便，她问颜佑、王安：“你们有驾照吗？”

    因为李平的事情，叶暖暖还一个字都没抱怨，是以乍听到她问起这个，难免以为有一点没头没脑。只是颜佑还是很快回答说：“我前两年考了，他还没有。”

    叶暖暖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给咱们工作室买辆代步车压压惊吧，今天忒倒霉了也。”

    颜佑笑笑，倒开起玩笑：“老板刚刚气势足，气场强，妖魔鬼怪见了通通退散。”

    叶暖暖默默捂脸：“丢死个人，谁知道是个中年猥琐大叔啊，还想我陪酒，可美死他了！就这么恶心我，我不得恶心回去才解气？我们开的条件这么有诚意，他还真当自己值……出门都不先照镜子吗？”

    颜佑和王安一下子都笑了。

    叶暖暖叹口气，却变正经了点：“不过，我是说真的。就是合作而已，没诚意的人就算了，干嘛求着他呢？以后要是碰到别的这样，咱们也不合作，不考虑，我们不喝什么年轻人活该受打压的毒鸡汤。”

    电梯上到工作室在的楼层，叶暖暖走出电梯，转过身看他们，“真的，吃苦没关系，但不是吃这种所谓的苦，再说有什么忍的，又不是忍者神龟。我们不缺钱，也不求人，不图别的就图和有诚意的人一起做事。”

    王安半开玩笑接了话：“老板，其实你这话也很毒鸡汤啊！”

    叶暖暖静静的看着他，问：“那你喝吗？”

    王安立刻点头，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说：“喝！当然得喝！”

    叶暖暖欣慰脸，踮脚拍拍他的肩，点着头说：“乖，待会给你加鸡腿。”

    三个人往工作室走，颜佑问：“晚饭都还没吃，我做点什么吧。”

    叶暖暖忙摆手，说：“还是别了，你也累了大半天，我们就点外卖吧，别折腾了。”

    王安看了一眼颜佑，附和说：“我和老板持相同看法！”

    颜佑默默点餐：“老板，我要吃花甲粉……”

    晚一点的时候，知道叶暖暖在，林嘉海溜达上来蹭饭吃。他和叶暖暖的性格不一样，至少比她容易和别人打好交道，而颜佑、王安几个都不难相处，他们也很容易就变得熟悉起来。

    林嘉海下来的时候，他们点的外卖刚到，自然招呼他一起。他往沙发上一坐，看一眼叶暖暖的表情，就知道她情绪不好，直接问：“怎么丧着一张脸？”

    叶暖暖惨兮兮看向林嘉海：“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林嘉海挑挑眉，问：“我就随口问一句，还真的发生了什么事？”

    叶暖暖给他递碗筷又帮他倒饮料：“没什么，就是出师不利了。”

    林嘉海一样一样接过来，看了看颜佑和王安，又问：“怎么了，合作没谈拢？”

    叶暖暖一边往自己碗里夹菜，一边说：“没谈拢，被我给搅黄了，明天开始得重新联系，之前等于都白忙活了。”

    林嘉海听着是有别的事，看叶暖暖的样子又不像是不太想说，他好声好气安慰：“没谈拢不是很正常吗？其实也算好事，谈不拢肯定是合不来。”

    叶暖暖笑了笑，想到他的合作都自己去谈的，也觉得不会比自己容易，顺嘴道：“哎，林嘉海，以后要有人拿钱欺负你，你就让他去他大爷的，回头找我，好不好？”

    林嘉海更确定是有事，但没问，只点点头说：“好啊。”

    颜佑和王安埋头吃饭，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填饱肚子，稍微收拾了下卫生，林嘉海找了个借口把叶暖暖喊到外面。

    没有别人，林嘉海问：“发生什么事了到底？”

    叶暖暖说：“就是之前联系到的在谈合作的编剧，今天见面了，发现是个猥琐的中年大叔，还逼着我陪他喝酒，然后就黄了……”

    林嘉海皱皱眉：“怎么回事？颜佑他们没帮你挡着点？”

    叶暖暖说：“挡了，我也没喝，我怎么可能会向那种人低头！但是真的太讨厌了太恶心了，还好你们都不是那种人……”她看着林嘉海，又问，“你以前和别人谈合作，是不是也会被灌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