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亲儿子差点被伤，太后也是冷了脸：“怎么？带上个疯姑娘来，若是本宫答应赐婚，也便罢了。若是不答应的，你们就要改朝换代不成！”

    这一次连大格格也‘噗通’跪下来，背心直冒冷汗，一时间懊悔得肠子都青了，浑身冰冷没一点热气。完全想不起刚刚为何会冲动那么一下，下令二格格闹出这样的事情来----猪油蒙了心，莫不是连命也不要了。

    大格格两眼一闭，晕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这一次事件，是太后还政于陛下的开端，遣散宫人们之后，皇帝与太后密谈。结局以愉亲王一家交由宗人府关押为终结，处于京城的宗室各个夹紧了尾巴做人，约束子弟，不让他们撞到枪口上，倒使得京城一度十分太平。

    那日事毕之后，贤妃送老公主出宫。

    老公主拉着她的手，对她说：“我试探了一番，也没有在她那讨到便宜，这个昭慧皇贵妃很厉害，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你若无万全把握，在她面前就得趴着，谦卑到泥里去。再寻找机会，一击必杀。”

    这个话，换个意思，大致差不多----太后也对皇后说过。

    老公主是活了很多的人了，她比太后多说了一句：“孩子，人算不如天算，有时候就是要认命。”

    若是认命，姜氏便不会入宫了。

    曾经离女人最尊贵的位置那样近，哪里能平下心气做个臣子之妻呢？

    ***

    “奴才自请到大皇子身边伺候。”

    和望舒脸上上了药，白布缠了一圈，他跪在永和宫的地板上，不敢抬头看昭慧皇贵妃的脸色。

    出乎他的意料，皇贵妃并没有过多的情绪，只是问他：“脸上的伤，要留疤？”

    和望舒终于抬起了头：“太医说，伤口太深，用什么药都好不全了。”

    “哦，本宫知道了，”纪菀有时候总是想，和望舒一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小太监，怎么能有那么多的心思呢！每每都能走一步看三步。

    “和望舒，你今年十九了，大皇子才一岁。等他长大了，你已经不得用了，哪有年轻主子用老太监的？你那时候，还能跑得动腿吗？”

    和望舒：“……娘娘！”

    奴才面容有瑕，哪能天天在主子跟前伺候，纪菀知道和望舒在想什么，无非是怕她不用他了，自己开口找一条后路，让纪菀记得他的好。

    “这次是我大意，累你无辜受损。你放心，你一日是我永和宫的首领太监，永生都是我永和宫的太监。别的太监来跟前伺候，本宫是不认的。”

    他想啊，对于昭慧皇贵妃来说，能代替他的人太多太多了。

    这是皇贵妃，第一次在他面前没有称本宫两个字。

    和望舒说不出话来。

    然而，更令和望舒没有想到的还在后头----“你去内务府挑，养几个年纪小的太监，选个最好的收做干儿子。以后送到大皇子身边伺候，若是往后有什么差错，让他给你养老。”

    和望舒眼角微润，看着皇贵妃让宫女扶着，去了内殿，嘴里忍不住道：“……您的心也太软了，真不像是一路艰辛走至皇贵妃这一尊位上的人啊。”

    ……

    他一个阉人，一个奴才，何德何能呢？！

    ***

    这一年，刚下第一场雪的时候，贤妃顺利生下了五皇子。皇帝十分高兴，加上新出生的这一名皇子，他膝下就有了五位皇子，便不算子嗣稀薄了。

    令宫中妃嫔侧目的是，贤妃虽然得了赏，位份却没有再升。当今圣上并不是一个吝啬位份的人，早年跟着他的女子，只要没有犯什么大错的，位份都不算低。

    贤妃这两年也十分受宠，竟然没有做得了贵妃。虽不知道皇帝到底如何打算的，但她们都等着看贤妃的笑话。出乎意料的是，贤妃出了月子之后对位份一事表现得并不在意，遇到有拿这件事做筏子的妃嫔，甚至还说---“为陛下生儿育女本就是妃嫔的职责所在，五皇子平安喜乐，比什么都重要。”

    实则她心里倒不是完全不在乎这个事情，按照上一辈子的记忆，她也晓得频繁有皇子出生之后，皇帝对给位份早不像从前那样大方了，每一个妃嫔的位置他都会细细考量之后再做决定。

    她早料想到位份很难一升，可是真没有坐上贵妃宝座，心里头还是有点失落的。不有得又羡慕昭慧皇贵妃的好运气，谁让人家入宫早，又第一个产下了皇子，且自己还平安……昭妃当日生产，要是死了多好啊！

    选秀三年一期，这一回入宫的女子比上一回的身份更为低微。仅仅有一个容貌清新脱俗的七品官员之女封做了贵人，还是为了颜面上好看。

    一群小小的答应、常在，实在是叫各宫主位娘娘们感受不到威胁，也突然感激起皇帝近来吝啬位份之举了。

    永和宫这，一早就得了这些个新秀的信息，不过纪菀提不起什么精神来一一查阅。

    三岁的小胖墩实在是太闹腾了，一有空便缠着她。

    小胖墩！！！

    第一次听到纪菀这样叫大儿子的时候，皇帝脸都青了，可惜发不出火来，大约是因为亲娘不上心的缘故，皇帝只有对这个大儿子更上心一些了。

    小胖墩是皇帝第一个养下来的儿子，身子素来健康，长得如雪团一样讨喜，皇帝对他的感情与对其他孩子不同。在永和宫内，甚至会亲自抱一抱小皇子。

    今日小胖墩刚刚醒来，便迷迷糊糊的揉揉眼睛，拒绝了宫人伺候梳洗的请求，同手同脚的跑到母妃殿里，就见到母妃正在用小球球逗小狗玩。

    小胖墩扁扁嘴：“母妃，跟胖墩玩，不跟二胖玩！”

    小胖墩嫉妒了。

    昭慧皇贵妃娘娘眉梢上挑：“知道母妃为什么爱跟二胖玩，不爱搭理你吗？”

    小胖墩：“()……”

    贵妃娘娘笑眯眯的：“因为狗多乖啊，它又不会说话。”

    不像你啊！天天十万个为什么。

    知道母妃是嫌弃他，小胖墩揉揉眼睛，哇的一生哭出来，一会儿功夫就上气不接下了。

    闻声赶紧跑过来的和望舒皱眉，声音也比平时略大：“娘娘！您干什么非得逗殿下。”

    语罢！也不等她辩解，抱起哭得打嗝的大皇子就走了。

    纪菀：“……嗤”

    ---这奴才，胆子越越来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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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章 贵妃x太监16

    和望舒洗了一把脸, 干儿子麻溜的跑进来把水倒了，让他个漱口。

    一边跑前跑后, 一边说：“娘娘起身了, 传话说让您一会先去青宫一趟。”

    和望舒答应了，他近日患了风寒, 趁他迷迷糊糊之际, 娘娘下旨将他移到了左配殿养病，比起耳房要宽敞明亮得多----这本该是给小主居住的。

    永和宫受皇帝优待, 早年选秀的时候就亲口说过，不让旁的小主住过来。就一位主位娘娘，位份又贵重。早前娘娘就说过，让和望舒住配殿, 他自己觉得不合规矩, 没有答应。

    这几年, 他早就不像从前那样，犯点错、生个病就胆胆战战的。天塌下来有昭慧皇贵妃娘娘在上头顶着, 不会让他出什么事情……

    “干爹，干爹！您在琢磨什么事情呐？”

    和望舒穿了鞋, 从榻上下来, 看一看天色，又坐回了床上：“不成, 我还是得先去娘娘那一趟。”

    干儿子陈光：“那大皇子那边……”

    “还早呢，”和望舒接过衣裳穿好：“这会儿正早朝，大皇子还要些时候才能回得了青所, 我去娘娘那看看有什么要给大皇子带过去的……”

    陈光嘀咕了一句：“娘娘只怕没什么要给大皇子带的哟…”

    “掌嘴！”

    陈光颤了一下，发现平时温和如老好人一般总挂着笑颜的干爹冷凝的看着他，吓得他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见干爹脸上没有丝毫缓和，下一巴掌更用力了。

    “近日让你独自当差，被人高高捧起，都让你忘了形了。娘娘是你可以编排的吗？！你那脑子若长着不是想事情的，不如不要了的好。”

    陈光吓了一跳，被这一唬，脑子也顺了。

    他刚刚这话，是有挑拨母子感情的意思在里头，若不慎被有心人听过去了，那真是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干爹！干爹，我错了……”

    和望舒神色淡淡的：“去领四十个板子，若是不慎被打死了，怪你自己身子不中用。若是打完了还侥幸活着，干爹请人给你治，治好了依旧当差，去吧！”

    陈光他养了十年，当初自己去挑的四个小子，五岁到十岁不等。最后，他身边只留下两个来，其余两个在大皇子身边伺候。

    感情自然也是有的，可和望舒自视是个冷血的人，更爱拿规矩办事情。总归是能让他心软的就那么几个，做奴才的，先得心疼主子。

    更何况他们永和宫的主子越发的不着调，心又不跟别宫的娘娘一般，硬得跟石头似的，根本不像是宫里头的人，总是心软，多容易吃亏。所以，他得把永和宫管好咯，容不得心软。

    和望舒叹了口气，往永和宫正殿走，刚从配殿出来，就在凉亭里听到了熟悉的嬉笑声，正是他们娘娘在扑蝶。

    贵为皇贵妃的，位同副后，扑蝶也就罢了，还自己上手，实在有些不稳重。

    和望舒轻轻的咳了一下。

    百合赶紧接过小网子，并给娘娘整理了衣摆。

    纪菀自然知道和望舒是为何来的，她指着装着蝴蝶的竹筒，特别认真的道：“猜到你要过来，本宫抓了几只蝴蝶，让你给安邦带过去。”

    皇家姓傅，大皇子早就取了大名叫做安邦，纪菀是觉得这个名字挺俗气的，可无奈这是皇帝琢磨了许久才想出来的，她也无法。

    和望舒：“大皇子已经十岁了……不是三岁。”

    纪菀：“……去将本宫那个紫色的匣子取出来。”

    ***

    和望舒与大皇子几乎是前后脚的到了青宫，这里又称阿哥所，皇子们六岁之后就必须从后宫搬出来，于青宫居住。按照祖宗的礼仪，此后非大事不得再入后宫，平素与皇帝同刻起床梳洗，入乾清宫‘当差’，纵然不一定能听得懂，还是要跟着上早朝。

    上完早朝之后还要去上书房听课，叫和望舒说还是很令人心疼，他也没法子，千叮咛万嘱咐，让两个干儿子好好伺候，生怕小皇子坚持不下来。

    如今过了四年，已经习惯了。

    想想从前，每次大皇子回永和宫，和望舒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生怕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也抓紧时间询问近日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给两个干儿子解惑，教导他们。

    好让大皇子在外面过得能顺心。

    反观纪菀，就完全不上心，像当的假母妃一般，一进门就领着儿子疯玩。这也是大皇子搬出去之后，还能频繁回永和宫的原因，概因当初大皇子刚搬去青宫一个月，发现除了和公公还惦念，母妃那边都没信儿了。

    吓得还年幼的大皇子抱着皇帝的腿，哭诉亲娘一定把自己给忘没了。

    皇帝：“……不至于吧！”

    因为纪菀的不着调，又是个十分严苛的母亲，皇帝在大皇子这里一向是慈父，见天的觉得儿子委屈。遂带着儿子去了永和宫，结果发现皇贵妃痴迷于九连环，别说儿子了，连皇帝也没被记住。

    为了怕皇贵妃真的把儿子忘了，所以还是决定让大儿子每十天过来给母妃请个安。直至今年大皇子十岁，才改成了一个月两次。

    大皇子虽然知晓自己‘当差’完毕能见到和公公，但真见到他还是很开心：“听小福子说和公公生前些日子患了风寒，可好全了？和公公一定要好好养着身体，我母妃那样，你若是不在，可如何是好！”

    大皇子殿下，你是不是对你母妃的凶残程度有什么误解？！

    ……你母亲可是在你懂事之前，就已经平定后宫。现在之所以都是他出手，皇贵妃娘娘万事不管，并不是他有多厉害，而是劲敌已亡，不需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