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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节

      靖平侯夫人受宠若惊,“这,臣妇无功不受禄……”

    “哀家这个老婆子,也跟靖平侯夫人说两句心里话。景豫自小进宫,陪在哀家身边,祖孙之情远胜其他人,你对她好,就是对哀家有功了。”太后态度放的那么明显,楚家老太太却还是偏着柳氏和柳凤鸣,太后说话便索性抛下他们,只与靖平侯夫人说话。

    内侍奉来一斛珍珠,在托盘上,柳氏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口水都要馋下来了。

    想也知道,太后出手的东西,怎么可能是凡品,这一斛珍珠虽比不上靖平侯夫人那颗要大,但是色泽圆润是极好的,更何况是一斛,而不是一枚。

    柳氏不禁思索,到底是巴结郡主得到的好处多,还是让侄女嫁给楚清和得到的利益更大,一时竟然陷入两难。

    楚家老太太没看珍珠,只是低着头面色晦暗,这还是第一次,她在太后面前这么没面子,景豫郡主果然是个丧门星!

    她面上刚带出一点不好来,就被太后一点不落的看在眼里,道:“我记得,靖平侯府老太太是有诰命在身的,可是规矩怕是年纪大了,忘得差不多了。哀家也不为难老人了,秦嬷嬷,找两个规矩好的,送去靖平侯府,好好教导楚柳氏和柳小姐。”

    “虽说不一定日后能成诰命,但是若是再进宫,总是要懂些规矩的。”太后笑着,却没人敢拒绝。

    朱承瑾也轻声道:“皇祖母的恩德,老太太快谢恩吧,毕竟能得宫中嬷嬷教导,日后说出去也是件好事儿。我记得楚二夫人还有个女儿,皇祖母开开恩,准她家小姐跟着一起学规矩吧。”

    “你倒是拿我的赏赐做人情,”祖孙说话间,根本没有楚家老太太和柳氏姑侄的回话余地,定下了此事,“好,那哀家也不能吝啬,就一起教导吧。”

    楚家老太太还能说什么?只能跟靖平侯夫人、柳氏柳凤鸣二人一道谢恩。

    太后这招算是狠了,名为教导,实际就是训斥。谁都知道楚家老太太偏心,那太后便让你楚家看看,偏心小儿子,因此怠慢她心爱的景豫郡主是什么下场。

    在太后面前,楚家这些女人的谋划不过是一场空!

    靖平侯夫人看着这些人面色不好,心里就舒坦,“这可是求都求不到的赏赐,太后娘娘又是赐珍珠,又是赐宫内嬷嬷教导礼仪,臣妇肝脑涂地也不够报答的。”

    “得了得了啊,肝脑涂地都出来了,说的像是我非要你什么报答似的。”太后嗔怪一句,“对了,听说柔然人向咱们进贡了?这都是靖平侯镇守边关有功,赏你,你当之无愧。”

    “听侯爷说,的确如此。只是守卫边关,也不是侯爷一个人的功劳,诸位将士,都是我朝好儿郎。”靖平侯夫人说话有豁达之感,“臣妇只不过是在京中祈福,打理打理府里事务罢了。”

    “不是夫人将家事处理得好,靖平侯能心无旁骛在外杀敌吗?靖平侯夫人有功,不必推却。”朱承瑾话说到这儿,便是引着柳氏开口。

    谁知道开口的却是楚家老太太,她道:“太后娘娘有所不知,府里的事儿一向是柳氏管着,我这大儿媳只需要每日清闲的逛街买首饰衣服就好了。”

    功劳全是柳氏的,靖平侯夫人成了个每日闲散的贵妇。

    太后没顺着楚家老太太的心思夸柳氏管家有方,而道:“是吗,堂堂靖平侯府,当家的却不是靖平侯夫人,这倒是奇闻。”

    楚家老太太自知上当,心中气愤难平,她多少年的道行,今日却不小心栽在了景豫郡主手里!

    朱承瑾看着已经反应过来的楚家老太太,还有等着夸赞的柳氏,不明白出什么事的柳凤鸣,递给靖平侯夫人一个善意的笑。

    太后紧接着就道:“这可不行,说出去惹人笑话,靖平侯夫人,你可别躲懒。以往你在家里,就是出了名的贤惠女子,怎么这还要麻烦你弟媳,再让哀家听这个事儿,可要罚你们靖平侯府了。”

    靖平侯夫人在家里地位极其尴尬,她虽是正儿八经侯爷夫人,但是却要看着楚家老太太的面子,注重孝道,拱手将侯府权利交给早就该搬出去的小叔子一家,眼睁睁看着他们将这侯府当做自己家财,挥霍财帛。

    如今被景豫郡主这么说出来,颤抖了两下嘴唇,才想起来谢罪谢恩,“是臣妇往日里身子不好,母亲才让弟媳帮忙理事,如今臣妇身子康健,自然没有再让弟媳帮忙的道理。”

    寿康宫这次见面,靖平侯夫人与景豫郡主关系无疑更加融洽。至于楚家老太太心里是怎么想的,有太后在,她再怎么不喜欢景豫郡主,也改变不了景豫郡主即将嫁入靖平侯府的事实。也改变不了,景豫郡主才是她们侯府第一尊贵人!

    你偏心,那哀家便也偏心给你看看!这就是太后今日的表态。

    ☆、第一百三十一章、柔然来使

    朱承瑾与靖平侯夫人心情都很好,尤其是靖平侯夫人,多年郁气一朝吐出,眼中神采飞扬,丝毫不见了平时的木讷。

    朱承瑾一路将她送到了寿康宫门口——不送显得不重视,送的远了又让人觉得景豫郡主太过热络,仅仅是尺寸把握一道,朱承瑾久在宫中耳濡目染,明白的清楚通透。靖平侯夫人再看看满脸不甘之色的柳凤鸣,摇了摇头,不能比,比不了。

    朱承瑾面上含笑,“到了这儿,便有宫人亲自送夫人与几位出宫,我便先回去伺候皇祖母了,改日再邀靖平侯夫人过府饮茶赏花。”

    靖平侯夫人道,“郡主抬爱,怎能不应?”

    楚家老太太到底吃了亏,记得这是寿康宫门口,阴沉着脸不发一语。

    她们刚走,宁亲王妃便到了:“景豫!”

    朱承瑾还未开口,她便接着道:“我将齐亲王府马车给砸了!”

    “什么?”朱承瑾讶异,“你一个人砸的?”

    “哪能呢,”宁亲王妃笑意盈盈,不开口的时候是个大家闺秀,动手的时候简直是铁血女军人一般,杀伐决断,“我们王爷也动了手,昭华公主想先回宫,也被我拦了下来砸了两锤子,可惜你不在,要不然你也能动手一泄心里愤懑!”

    朱承瑾忍俊不禁,道:“你可真是胆大,齐亲王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他?”宁亲王妃眼神轻蔑,“怕是今日之后,他这亲王位子是坐不稳了。”

    齐亲王听说马车被送进了衙门,当时面上血色尽失!

    “这些混账!些许小事都办不成,不行——”他往外走的步伐猛然停住,“不能让他们拿到那些书信!来人,随我去衙门将车抢回来!”

    他刚将府兵集合,就有人匆匆报信:“王爷不好了!王爷!宁亲王妃带着宁亲王、昭华长公主将车子给砸了!”

    “刁蛮泼妇竟敢如此!”齐亲王勃然大怒,他将所有密信全部藏在了马车车架的暗格里,没有钥匙绝对无法打开,谁知道陈望舒如此泼悍,上来直接将车给砸了,上一百道锁也没用出,敌得过斧子锤子吗?“换衣服,给本王换衣服,本王要进宫。”

    后院张侧妃听齐亲王派人给自己传信,对着齐亲王那心腹道:“怎么会出这等事情,你告诉王爷放心去宫里,府里有我在呢。”她满脸诚恳的担忧,齐亲王心腹回话自然会提到,任谁也看不出,这么一个“爱”齐亲王的女子,就是此事幕后主谋。

    齐亲王心腹走出了许久,张侧妃仍然双手合十,虔诚念道:“菩萨保佑王爷。”

    保佑他与丁家一起,万劫不复永不翻身,别再连累自己父兄。

    齐亲王到底是晚了一步,宁亲王已经将那些书信呈给了皇帝。

    他呈书信的时候言明,这是齐亲王与丁家草菅人命,收受贿赂的证据。

    这倒没什么,可是他说话的时候,皇帝正跟重臣开会。

    这里面有铁面无私王御史,热爱参人的康国公府世子,风骨清高李尚书,刑部尚书张温祺。

    皇帝气的差点没把宁亲王一脚踹回王府去,“这,这些你查了……”查出来怎么不密报?

    宁亲王比他还急:“父皇,儿臣查完了案子做完了事儿,能放儿臣回府了吗?”

    “给朕说清楚再走!”原以为老三没本事,老五不求上进,怎么,怎么这还被查了个干干净净。皇帝这时候还是想帮着齐亲王隐瞒一二,但是当他看完呈上来的书信后,彻底沉默了。

    “江北大旱,国库拨银六十万两,齐亲王得四十万两,丁家采买,得银十万两。余下十万两买米,米粮混沙。”皇帝无法遮掩,也的确是失望。

    “米粮混沙,岂不是如同黄河之水浑浊不堪,如何能喝得下去?”康国公世子咂舌。

    皇帝顿了顿,将信纸拍在桌上,眼里满是不可置信,深吸一口气道:“宁亲王,你来读。”

    宁亲王非常不想接这差事,可是一看他老子马上就要被气死的模样,不得不上前拿过一封信,拆开来读出内容。每封信都很长,但是大多是丁家拍马溜须的言论,所以宁亲王也只读了其中要紧内容。

    ……

    “南方水匪,朝廷拨银二十万两用以采买兵需,只取十二万两。”

    “只取十二万两。”李尚书摇头叹息,“国库如此,竟是出了个窃国之贼。”

    李尚书这话,皇帝仍旧没有反驳,他一直以为齐亲王秉性纯善,只是受了奸人挑拨,只是想挣点银子,只是被人蒙蔽……他在心里拼命为儿子找借口,但是如今这些书信,将一个掩藏在斯文衣冠下的齐亲王,一个真正无耻窃国、完全漠视百姓生死的伪君子暴露了出来。

    宁亲王接着道,“浙江巡抚赠丁家一对宝玉瓶,市价二十万两,丁家在信中写道‘天下仅此一对,恰逢王爷寿辰,借花献佛,望王爷笑纳。’”

    “浙江巡抚也要借丁家转送给齐亲王礼物,”宁亲王低声嘀咕,“都没人给我送。”

    皇帝一眼看过来,宁亲王赶紧清了清嗓子,“丁家女野外踩踏农田,致使幼童一死两伤,被丁家口中的‘无赖村民’围上要求给个说法,丁家央求齐亲王与官府大人打声招呼,奉上五万两。丁家庶子,强迫……强迫良家妇人与其交合,并让其夫在旁伺候,夫妻俩不从,被剥皮致死……”宁亲王有些说不下去了,强撑着看完这一页纸,“丁家在信中写,请的是以前从大理寺退下的一位官员,下刀顺人体纹路,剥皮盛景,邀齐亲王共赏,出银一万两。父皇……儿子……有些不适……”宁亲王刚说完,就忍不住干呕一声。

    皇帝似是不敢相信,这信里写的是谁?是他那个温文尔雅的儿子齐亲王吗?他儿子如何会去看活人剥皮?

    “宁亲王先歇着吧,”皇帝淡淡道,“张爱卿,你来读。”

    张温祺愣了愣,道:“臣遵旨。”

    余下读的一件件,便没什么太过恶心的事儿了,但是宁亲王脸色也足够看的,他从没经历过这些,没当场吐出来就是守着礼了。

    张温祺读完将信封完好放回,小太监恰巧通传:“齐亲王求见。”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皇帝身上。

    皇帝以手扶额,道:“不见。”

    他以往只觉得,齐亲王不能做太子,身为宠妃之子,只要偏爱些,不动摇太子中宫大位便好,但是却没想到儿子早已被宠出了不该有的心思,与丁家做下的事情更是胆大包天。即使如此,他也不愿意杀了爱子,若是宁亲王密奏,或是在场并非这几个人,说不准他私下训斥惩罚也就罢了。

    但是瞧瞧,总不能把在场忠臣都给杀了吧。

    “这件事,便不要流传民间了,有损国威。”皇帝声音低哑,满满的无力,“着朕旨意,丁家上下,首犯和丁凝儿一样斩首,余下众人流放岭南,家产抄没。齐亲王空有亲王位,却以权谋私,削其亲王位,食皇子爵,其余钱财珠宝一并抄没,朕在位时,皇四子朱承泽不升爵、不可参朝政、不得随意出府。在府中为天下百姓抄写经文,直到朕龙御归天!”

    皇帝到底没把话说死,只是说自己在位时候,四皇子一辈子也就是个普通皇子了,一辈子圈在京中府中,连上朝的权利都剥夺,除非新帝登基免去此道敕令。能被皇帝惩罚至此,四皇子难逃不孝不义的罪名,离大位终究是越来越远。

    这惩罚足够重了,皇帝之所以这么惩罚,便是让臣子们看着——朕已经罚他如此了,总不能逼着朕杀了亲儿子吧。

    这书信是哪儿来的,怎么来的?

    齐亲王印鉴、四皇子朱承泽私印、笔迹,不是作伪,追究来历,也免不了四皇子的罪责。皇帝深深看了一眼宁亲王,没问,却不代表不罚:“宁亲王御前失仪,贬为宁郡王,王妃不知劝阻,为妻不贤,善妒泼辣。朕赐宁郡王两位侧……”

    侧妃两字还没吐全呢,宁郡王白眼一翻,猛地摔在地上,面部抽搐,口吐白沫,手脚抖似筛糠,张温祺多么机灵的人:“皇上,宁郡王想必是受了惊吓,赶紧请太医吧!”

    皇帝憋了一口气,心道,这侧妃庶妃,朕总要塞去你府上,让陈望舒好好的碍碍眼!

    当下无奈,只得先给儿子看病。

    这事瞒,也瞒不了太后,陈望舒早就看过了信,粗略一讲,佛爷也发怒了。

    皇帝的惩罚,太后仍觉不满意,而后又来一道旨意,陈望舒直接成了宁郡王妃。

    太后安抚陈望舒一遭,将她送了回府,自己与朱承瑾道:“你皇伯父糊涂,这件事儿老五有什么错处?”

    “想必是心气不顺,正难受着呢。皇伯父向来宠爱四皇子,如今乍然知晓这些消息,心里失望在所难免,宁郡王的爵位,总会升上来。”朱承瑾也觉得皇帝挺缺德的。

    卫亲王宁郡王同时接的差事,结果卫亲王屁事没做,也没灾祸,宁郡王找来了证据,却被降了一级。

    哪有这么不公平的事儿?

    太后道:“不行,我得去找皇帝,他怎么能如此作为……”

    “皇祖母,”朱承瑾劝下太后,“您此刻去了也没用,说不得皇伯父还以为是宁郡王妃找您诉苦求情,说句不该说的,太子的位子总是没那么多后顾之忧了。”

    “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情来。”太后了解自己儿子,虽说是暂时圈了四皇子,什么都不准他参与,但是皇帝若是被恪昭媛母子眼泪一冲击,说不定就又想出什么点子来。“景豫,你先回王府,这段时间宫内指不定会出乱子。”

    “皇祖母……”

    “哀家知道你担心,”太后揽着朱承瑾肩膀,安抚的给孙女顺了顺背,“照顾好王府,等柔然人回去,就送你二位姐姐出嫁。”

    朱承瑾嘀咕着回府了,心道柔然这是称臣来了,还是先安抚再谋后计?

    柔然人是进贡东西来的,但是不称臣。

    不仅不称臣,他们还要求娶公主,结亲联姻盟两国之好。

    朝廷上一阵喧哗,大臣们全都不依了。

    如今适合婚配的公主只剩下了昭华长公主,谁家都为了尚公主暗中出力鞭策子弟呢,凭什么让柔然人捡了个大便宜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