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乔妈妈见她忧心,连忙宽慰道:“六娘子不需忧心,双胎是这般的,过几日便好了。”
长宁心中犹疑,费力的抬手想要抱一抱女儿,却被两位妈妈阻止,“六娘子此刻安心休息,待恢复了精神再抱一抱小郎君和小娘子。”
长宁心中有些不舍,可是实在是耗费了精神,只能看着林、乔两位妈妈抱着孩子出去见父亲,闭上眼就睡了过去。
陆砚怔怔的看着被抱出来的一儿一女,半响没有动弹,也没有言语,只是那般定定的看着。
乔妈妈与林妈妈相互对视一眼,两人再次告喜道:“恭喜郎君,儿女双全,龙凤呈祥。”
陆砚愣怔了片刻,才缓缓回神,“阿桐如何?”
听到这句话,乔妈妈心中蔚然,笑道:“母子三人俱平安,六娘子太累,已经睡过去了。”
“平安”二字让陆砚心中大石落了地,连声道:“睡了就好,让她好好睡,莫要吵她……”
小心从乔妈妈手中接过呜呜咽咽不停的儿子,陆砚又恢复了以往那般严肃沉默的样子,“你身为兄长,怎还不如妹妹乖巧,你母亲为你们二人已经累极,你还这般啼哭不止,让她不得安歇,实在是需要教导。”
怀中的小郎君在父亲这般的威严下,哭声间歇,最后也好似累了一般长长呼出一口气,在父亲怀中沉沉睡去。
陆砚唇角带出一抹笑,将儿子轻轻交给乔妈妈,看着小小婴孩儿还不及巴掌大的脸庞,心中升起初为人父无限的幸福感。
转身接过本就安静的小女儿,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与那个小子相比,他家的小女儿又瘦又小,甚至他手掌就可以托起,转头看向一旁的老大夫,道:“还请医家看看小女可有不足之症,为何这般弱小。”
老大夫刚刚根据几位产婆子的话,给长宁开了产后补养的汤剂,此刻听闻陆砚召唤,连忙过来瞧看。
只看一眼,老大夫就笑了,拱手道:“陆大人莫要忧心,双胎多是一强一弱,小娘子虽弱小,但以老朽目前来看,应是一个健康齐全的孩子。”
林妈妈也跟着笑:“是这般的,不到白日,两个孩子都与现在不一样呢,娘子与郎君放心便是。”
陆砚眉心依然轻皱,却见几人说的如此笃定,只能点点头,转头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顶,才让两位妈妈带孩子先去休息。
第一百三十九章
暮野四合, 檐廊下的灯笼一盏盏亮起,封闭严实的产房也亮起了烛火。
陆砚拿着火石将房间最远处的一个灯架上的蜡烛全部燃亮,挥挥手让房内其他掌灯的丫鬟们褪下。
长宁已经睡了整整一个下午, 此刻还是睡颜沉沉。
陆砚有些不放心的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到体温正常, 轻轻舒出一口气,在床侧坐下,静静的看着沉睡的长宁,目光温柔如水。
长宁睡得昏沉,只是一阵阵饥饿感让她不得不睁开沉重的眼皮。
眼前模模糊糊坐着一个人, 看不真切,但长宁却十分肯定就是陆砚,“三郎……”
“醒了?”陆砚语气有些紧张,见她还是眼皮沉重的样子,拿起一旁的帕子轻轻给她擦了擦脸, 一边喂她喝了几口温汤,一边低声询问着:“可是饿了?”
长宁低低应了声,温温的热汤顺着喉头渗入四肢百骸,身体的知觉也慢慢苏醒,下身传来被她已经遗忘的钝痛, 让她忍不住轻轻哼了声。
陆砚脸色一紧:“可是哪里不舒服?”
长宁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头:“还好,只是还有些疼痛罢了。”
陆砚心疼坏了,只能轻轻抚着她的面颊, 低头在她脸上、唇上安慰般的亲吻着。长宁轻轻闪躲了下,用手背挡住他的动作,不好意思道:“脸上全是汗,都没有洗漱呢。”
陆砚唇角带着温柔的笑,亲了亲她手挡不到的地方,柔声道:“阿桐极美……”
长宁眼睛亮亮的看着他,带着几分娇羞,流露出甜蜜的笑意,转头看了看房内,问:“孩儿们呢?”
陆砚笑着看她,手指顺了顺她散乱的头发:“孩儿们还在睡,乳娘和乔妈妈几人守着他们。”
长宁本想让人将孩子抱来看看,生产之后见得那一面还有些不真切,听到孩子们再睡,便只能暂且放下念头,轻声道:“那便等他们醒来,我再看他们吧。”
陆砚轻轻应了声,抚了下她的脸颊,转头问外面丫鬟饭食可备好。
被他这么一提醒,长宁再次感到饥饿,听到饭食时,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陆砚一早就命人将饭食用暖炉煨着,此时听到里面的动静,很快阿珍便端着托盘走进来。
还未走近,食物热乎乎的香味便已飘进长宁的鼻中,肚子咕噜咕噜叫了两声,长宁面色羞赧的看了陆砚一眼,见他好似未听到一般,才故作平静的想要坐起身。
陆砚轻轻按住长宁准备起身的动作,胳膊轻柔的托起她,给她身后垫高了一些,才端过碗,道:“我喂你。”
长宁看着他自然将食物送到自己唇边的动作,听话的张开小嘴,咽下嘴里的东西后,才看着他道:“其实我自己可以用膳的。”
陆砚看了她一眼,道:“产婆子说两个孩子造成你有些伤,这些日子需好好休养。”
见他将隐秘的事情说的这般自然,长宁一时有些不知要如何应对,只能睁大眼睛看着他。
怕长宁饿的太久,猛地用饭会伤了肠胃,陆砚喂得并不快,一大碗汤饼喂了足足有半个时辰。
长宁摸着满足的胃部,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笑着对陆砚道:“这是我长这么大吃的最多一次呢。”
陆砚含笑看着她,用了平日三倍的饭食,可见生产时她用了多少力气!
“睡下吧。”陆砚轻声道,这么辛苦,一下午怎么歇的过来,应该继续睡才对。
伸手想扶着她躺平,却被长宁握住了手,陆砚眼神询问的看向长宁,却听她轻声道:“我不困呢。”
陆砚知道她还是想看看孩子,也不强求,握着她的手坐在一侧与她说话,等孩子们醒来。
长宁一点一点的靠向陆砚的肩膀,仰头看着他:“夫君可陪孩儿们了?”
陆砚点头,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道:“你睡着时去看了他们,孩儿们都睡得很沉。”
“乳娘说大郎像你呢,三郎可看出来了?”长宁好奇的看着陆砚,等他回答。
陆砚沉默了一会儿,眼前浮现婴孩儿几乎没什么特征的小红脸,斟酌着开口:“许是五官?”
见他回答的这般不确定,长宁笑了起来,道:“原来三郎也未曾看出呢,我以为就我看不出呢。”
陆砚轻轻笑了,揽住她的肩膀,轻声道:“大娘下巴倒是像你,轮廓精致。”
“真的么?林妈妈抱大娘让我看时,我都未注意呢。”长宁脸上露出一抹惊喜,但想到女儿的弱小,不由又忧心起来:“可是大娘比大郎瘦弱了那么多……”
“莫要忧心,大夫已经看过两个孩子,十分康健。”温热的手掌摩挲着她的肩头,陆砚声音温和,带着安抚的作用。
长宁轻轻叹了一声,低低道:“如此便好……”
靠着陆砚的肩头,长宁忽然道:“孩儿们的名字三郎可取好了?”
陆砚垂眸看她,两个孩子的名字早在他得知长宁有孕时,便已经挑选了好些个,长宁从中选了□□个,便哪个都不忍舍弃了,于是一直到现在,两个孩子的名字还未确定。
长宁也想起这件事悬而未决是因自己之故,当即仰脸看着陆砚尴尬的干笑了两声,接着抱怨道:“都怨三郎名字取得太好,我才如此犹豫!”
陆砚被她不讲理的话逗笑了,从一旁拿过写着七八个名字的纸,递到长宁眼前,道:“既然这般,那就将前两个作为大郎和大娘的名字,阿桐这么不忍舍弃,日后总会用的到的。”
长宁立刻瞪着他,双手仅捂着腹部道:“三郎也忒贪心了!便是我娘亲也不过四个孩儿……”
陆砚笑声愉悦,看她鼓着脸颊瞪着自己,低头亲了亲她鼓起的脸颊,手掌轻轻落在长宁还未平下的小腹上,低低道:“孕育孩儿太辛苦,这般苦我实在不愿阿桐在承受一次。”
长宁一怔,多子多孙是福气,可是他居然能够体恤自己痛苦,说出这样的话,不由心中顿时暖烘烘的。
孕后不宜久坐,陆砚见长宁神情已显几分疲倦,命人去看孩子是否醒来。
不多时几个奶娘抱着两个孩子进了来,阿珍笑道:“小郎君、小娘子像是晓得娘子心意呢,婢子准备离开时,两人便都醒了呢。”
长宁看见乳娘怀中小小的襁褓,心情激动:“快来给我抱抱。”
陆砚起身接过女儿,动作还是有些僵硬,但神情却格外柔和。
“这是大娘。”陆砚将怀中小人儿抱给长宁看,看着那小小的一团,长宁觉得心都软成了一团,小心翼翼的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缓缓将女儿从陆砚怀中抱过来,脸上的笑容带着母亲特有的光辉。
小娘子身体还是有些弱,躺在襁褓中闭着眼睛,动也不动,只有小嘴微微呶着,看起来十分没有力气一般。
长宁心底担忧又起,低头轻轻碰了碰女儿娇软的小脸,低低道:“大娘可要快些精神起来,你爹爹和娘亲都好生牵挂你呢。”
轻柔的声音像是引起了母女之间的共鸣,小娘子努力着睁了睁眼皮,出生之后一直都紧闭的眼睛慢慢开了一条缝,便是这点小小的变化,都让长宁惊喜不已。
乳娘见状,连忙凑趣道:“小娘子也想看看娘子的模样呢。”
陆砚唇角含笑,轻轻握了握女儿紧紧攥起来的小拳头,语气欣慰道:“大娘如此听话,定是会好好长大的。”
长宁亲了亲女儿的额头,抬头看着另一位乳娘怀中的襁褓,笑道:“将郎君抱过来。”
陆砚将女儿抱在怀中,把长宁怀中的位置空给了儿子。
小郎君的眼睛已经能够睁开了,长宁知晓他此时并看不清自己,但还是笑着道:“我是娘亲,那是你爹爹,大郎可认得了?”
长宁抱着小郎君靠向了陆砚,握着他的小手与小娘子的小手轻轻碰了碰,道:“这是你妹妹……”
陆砚看着两个孩子碰触在一起的小手,目光温柔慈爱,看着身边娇柔的女子,缓缓伸手将长宁和两个孩子的手抱进掌心,真切的感受着彼此的存在,感受着爱与生命传承的美好感觉。
刚出生的孩子见风长,一天一个样,便是长宁日日看着他们,也惊叹孩儿们的变化。
长宁奶水不丰,便是有心亲自喂养孩子,也只能怏怏作罢,不过每日还是会喂两个孩子一两次,与孩子的关系也更加亲密。
酷暑渐渐过去,难过的双月子也终于结束了,长宁从浴桶中出来,闻着身上终于又是香香的味道,神情也变得轻松愉悦起来:“果真沐浴之后感觉身体都轻了许多呢,之前身上的那股味道我自己都觉得闻不下去了!”
阿珍和引兰笑着给她整理衣裙,长宁在乔妈妈的教导下,早早的就绑缚了束腰,两个月过去,腰身恢复如初,脸色也是白里透红,莹润润的。
对着镜子照了照,长宁双手轻轻掐了掐腰,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带着满袖暗香出了浴室。
两个粉嘟嘟的孩子正躺在榻上玩耍,感觉到有人靠近,小郎君下意识的扭头看向榻边,还未看清便被一双温柔的双手抱起。
长宁点了点他的小鼻子,笑道:“怎的这般霸道,将你妹妹都赶到哪里去了。”
小娘子果真长大了许多,虽然还赶不上小郎君,却也和一般同样月数的孩子差不多了,只是对着霸道、武力值又超群的哥哥时,还是会被默默的欺负。
“瑜郎又欺负妹妹了?”陆砚从外间进来,轻轻蹙眉看着躺在榻上对他傻笑的儿子,抬手轻轻点了点他的小鼻子,道:“毫无半丝兄长风度,下午便丢你一人玩耍吧。”
长宁将女儿抱在怀中,看他教训儿子,不由莞尔,低低道:“孩儿还这般小呢,你何必与他较真。”
陆砚摇头,正色道:“并非如此,幼苗易歪,需小时便时时敲正才可,阿桐莫要觉得幼儿不懂人话便纵容溺爱。”
长宁见他神情严肃,与以往教导孩儿语气不同,不由怔了怔,奇怪道:“你今日是怎么了?”
陆砚面色微沉,转头看向她,目光落在她怀中的孩子身上,伸手从她怀里将女儿接过来,面色依然严肃,声音却柔缓了许多:“芃儿也莫要总这般被人欺负,,该打回来时便要出手。”
长宁瞪大眼睛,嗔怪道:“哪有你这般教导儿女动手的,就不能让他们好好相处,兄友弟恭么。”
陆砚看向窗外,目光渐渐冰冷:“屡教不改,唯有以武止武……”
长宁心慢慢提起,命人将两个孩子带下去,定定的看着陆砚:“广西路可是出事了?”
陆砚缓缓从窗外收回目光,看着长宁,沉默许久,才低沉道:“钦州知军叶子铭叛国了……”
心猛地一跳,长宁惊鄂的看着陆砚:“何时的事情?”
“三天前。”陆砚目光冰冷,“叶子铭率五百兵士冲进广西四军监辖雷大人衙署,将其斩杀,随后率两千五百钦州军大开钦州城门迎越国三万兵马入城……”
“我钦州十万百姓……”陆砚看着窗外花红叶绿,缓缓闭上眼睛,压抑着心中愤怒,悲痛道:“尽数被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