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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及笄礼开始后,钟澜脚踩木屐,披散着一头长发,缓步而出,跪坐在正厅角落的乐师早就一遍遍的吟唱祝词,钟澜走至与谢夫人私交颇好的李杨氏面前跪下,由她为其梳上发髻,插上一只简单的珠钗。

    又由周妪领着,行至偏房,脱下本身的衣裳,换上早已备好,看似低调,却实则奢华内敛的洋红牡丹花纹蜀锦衣,缓步而出。

    谢珵一双眸子紧紧盯住钟澜,心里百转千回。

    太子妃早已到了正厅,见钟澜至,和煦一笑,接过侍者手中薄酒递给钟澜。钟澜接过,微抿一口,将酒洒在地上,又接过侍者送来的膳食,吃了一口。

    太子妃主动要为正宾,钟澜初闻还有些惊愕,怕这是太子冲着谢珵而来,要借着她的及笄礼让天下人误会谢珵是他的人。

    直到谢珵传信,让她安心准备及笄礼,有太子妃给她当正宾,她脸上也有光,故而不用担忧,这才放下心来。

    钟澜跪在太子妃面前,太子妃摘掉李杨氏给钟澜戴上的珠钗,从林婧琪手里接过造型精美的冠笈给钟澜戴上,又生怕弄痛钟澜,小心地将一支支冠朵插在发中。

    钟澜一双眼睛不受控制的看向冲其微笑的祖母,又看向了已是微红眼眶的长兄和小胖子,一直端坐着,可扳指转的飞快的父亲,以及一直慈爱的母亲。

    当然也没有错过钟彤看向她冠笈的嫉妒目光,最后,对上了眼里似有千言万语的槿晏。

    两人的对视,被太子妃的祝福语打断,钟澜将注意力放在太子妃身上,等太子妃说完,行了一个大礼,“谢太子妃厚爱。”

    太子妃一双眼睛柔和的看着钟澜,似是想说什么,最终只拍了拍钟澜的手,将她拉了起来。

    宾客们表面上都是一幅恭喜的模样,可心里却想着太子妃此举的深意,这难道是借由钟家二娘拉拢谢相?可谢相不本就是太子的人。

    钟澜走到萧晴和谢琳琅身边坐定,等候多时的钟彤走上前去,由李杨氏为其梳发插簪,会换了衣裳,期待的跪在太子妃面前。

    哪料太子妃面对她时收起微笑,接过赤金冠笈与冠朵为其佩戴,祝福语也不如钟澜那般长。

    钟彤心里羞愤难当,面上不显,可一口银牙却差点咬碎。

    心里更加肯定稍后之事,待她进了王家,看谁还敢瞧不起她!

    ☆、第47章 047

    行完及笄礼,正式开宴, 凡是在场宾客吃到钟府准备的菜肴, 均是一惊, 这些菜肴, 道道精品, 味道鲜美, 钟府这是下了狠功夫, 可见这钟澜有多受宠。

    至于捎带的钟彤,宾客们都不是瞎子,从二者差距甚大的冠笈和太子妃的态度中便可窥见一二。

    钟澜大方的跟在钟柳氏身后招待宾客,最后还是钟老夫人赶了她回去。

    她往周旁巡视一刻,在发现后怪是俏皮地地晃晃自己的脑袋, 示意谢珵自己戴着他送的冠笈呢。谢珵眼底温情溢出, 看着女郎消失在视野中,降下嘴角,眼神冰冷的望着宾客中的太子妃。

    钟澜回了涟沁院, 换了一身常服,坐在案几旁,时不时的对着卸下的冠笈与冠珠乐上两下。

    “你探头探脑的做什么呢?”珠株站在房门口,掀开帘子, 对门外之人说道。

    小南缩缩脖子,神情慌张, 似乎很是急切。

    “让她进来, 可是钟彤又出何事了?”钟澜舍得将视线从冠笈上移开。

    这小南是祖母后派到钟彤那里的婢女, 负责暗地里监视钟彤。

    小南进来后,拘谨的低着头,说道:“女郎派身边的婢女约王家二郎在自己院子里见面,现在估计已经碰面了,您看?”

    钟澜心里安慰自己,好歹她让你将及笄礼平安度过了,吩咐道:“小南你回院子,先找到院子里的教养嬷嬷让她将院子的奴仆都遣开,我倒要看看,她约王情之想做什么。”

    “诺。”小南得了令,飞快的跑走了。

    “女郎何须管三娘的事。”珠株一面将钟澜的披风寻出为她系上,一面说道。

    钟澜低着头,若是她换一个人约到院子里,她定不会管,但王情之不行,谁知这人是打什么心思。

    何况这还是在她们两人的及笄礼上,宾客都还未散,这要是被人发现了,钟家的名声只怕……

    哼,她最好别抱着被人发现,从而嫁进王家的美梦!

    “颂曦,你去交代一下家卫,让他们睁大眼睛盯仔细了,别再让宾客进了内院,撞见私会的那两人。”

    “诺。”

    “我们也走,去看看我这个心比天高的好阿妹。”

    房门大敞,屋外的奴仆已被遣散干净,可钟彤面对王情之,慌乱不已,根本没有发现。

    王情之去更衣,却遇见钟彤的婢女,在婢女的带领下躲过了钟家家卫,顺利进入内院,若非抱着可能会遇见钟澜的心里,他根本不会过来。

    “二郎,你也见到了,我在钟家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庶女,根本无人在意。”说话间,美人落泪,娇弱不堪,甚是惹人怜爱。

    “三娘美如娇花,又怎会无人在意。”

    王情之待人一向给人如沐春风之感,钟彤近些日子经常赴裴瑜儿组织的种种宴会,赏花打球,品诗鉴画,早就为王情之的才情而倾倒。

    听闻钟澜的及笄礼,王情之也会来,硬是舔着脸求着钟澜将两人的及笄礼放在一起,就为了能见王情之一面,诉说爱意。

    钟彤擦擦脸上泪痕,半仰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那二郎,你可在意?”

    王情之忍住心中不耐,“某不懂三娘所谓何意,你我二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颇为不妥,若是三娘无事可说,某便先行一步。”

    见王情之欲要离开,钟彤赶忙拦住,“我对二郎一片真心,愿跟随二郎,不知二郎可愿。”

    王情之低头,对与自己近在咫尺的钟彤,叹息一声道:“三娘如此美貌,嫁谁不好,我,我和郡主,我们即将订婚,只怕某要辜负三娘心意了。”

    钟彤神情沮丧,摇摇欲坠,似是十分不舍王情之的模样,落下泪豁出去道:“二郎,我愿为妾,相伴左右,不与郡主争抢。”

    “那可要让你失望了,我们钟家可没有给人为妾的女儿!”

    在门外听了钟彤恬不知耻上赶着要给王情之做妾的钟澜带着一身冷厉之气走了进来。

    “阿姊?”钟彤瞪大眼睛,颇为慌乱,倒是做足了被人捉奸的模样。

    钟澜挑着嘴角,似笑非笑的看着那个一如以往,温润如玉的王情之,不客气道:“我倒是想知道,公子怎会出现在我钟府内院,还是我阿妹的房中?怎么,在私会吗?”

    王情之对着钟澜行礼,“二娘误会了,我与三娘只是谈些事情,并非私会。”

    “哦?我刚刚难道是听岔了,说要与你为妾的,不是我阿妹?”

    钟彤一张脸红的能滴下血来,这回真是羞愤了,眼眶都憋红了。

    “阿姊!”

    钟澜瞪了一眼钟彤,“怎的,你欲作践自己与人为妾,还不能让我说说了。”

    王情之适时插嘴,对着钟彤行礼,“三娘的情谊只怕我不能做出回应。”

    钟彤含着泪,想上前去拽住王情之的衣袖,被钟澜挡住,只得道:“二郎,我不在乎的。”

    王情之只得道:“抱歉。”

    钟澜看的心里直犯恶心,他们两人这番作态,她倒像个拆散鸳鸯的恶人了。

    “公子还是请吧,我钟府宴请的地方,在前院,可不在这。”

    王情之对着两人再次行礼,方才走了。

    钟澜待王情之走了后,将房门关上,“听见了吗?你要当妾,人家都不稀罕。”

    钟彤彻底绷不住了,歇斯底里道:“钟澜,你就是见不得我好是不是?要不是你刚刚在那搅和,二郎他一定就同意了!你就是嫉妒我,嫉妒二郎那般好,比你的谢相好一万倍,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钟澜静静的等着钟彤骂完,方才抬眼,“骂够了?”

    讥讽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怎的?你想凭借让别看见你与王情之相会,你就能嫁入王府了?别做梦了,想嫁王府的女子那么多,什么手段没使用,可你见王情之屋里可有人?与外男私会,传出这个名声,你还要命吗?想被沉塘是不是!”

    钟彤剧烈的颤抖起来,

    “你少来蒙我,我看你就是见不得我嫁个比你好的,二郎少有才名,洛阳的女郎争着抢着想嫁与他,可比你那个病秧子,活不过几年的谢相好!”

    钟澜听见钟彤诅咒谢珵,上前一步,“啪!”。

    钟彤捂着自己的脸,不敢置信,“你竟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珠株拦住钟彤,别看钟彤犹如杨柳之姿,手劲却不小,这会功夫都在珠株身上挠出血印了。

    钟澜甩甩手,“你得庆幸我今日没带马鞭来,不然不将你抽的皮开肉绽,我就不是钟澜。自己蠢,还非要以为旁人都和你一样蠢!”

    少顷,珠株制服钟彤,钟澜伸出手指挑起钟彤下巴,左右观看,不得不承认,钟彤还是有一定姿色的,放下手后,拿出手帕擦擦手指。

    “你嫁人为妾,自甘堕落,竟还会觉得我嫉妒你?我嫉妒你什么?我未婚夫贵为一朝之相,举手抬足间就能让王情之丢了官职。”

    “父亲身为大司农掌管大晋银钱,如今钟氏一族又要与谢氏一族联姻,你身为父亲的女儿,婚事自是不愁的,日后青年才俊会踩破门槛来求取你,别说正妻,就是你不想让他纳妾,他都要掂量一二!”

    钟彤听见钟澜的话,也不再想要打人,推开珠株,理了理自己乱了的头发,咯咯笑起来,钟澜那番肺腑之言竟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那些人,哪个能比的上芝兰玉树的二郎!我现在入了他的房,就比外面那些女子强出百倍,到时再由他扶我当了正妻,谁还敢说什么!”

    钟澜怔愣,继而动了动嘴角,低声笑了起来。

    谁给她的自信,认为王情之能为了她一个小小的庶女,不娶门当户对的贵女,何况如今他正和林婧琪商量订婚事宜,又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染上钟彤这个腥。

    钟澜歇了劝她的心思,左右她也是不信的,反而会在心里咒骂自己坏了她的好事。

    唤来教养嬷嬷,“将她看好了,待宾客散尽,交由祖母处置。”

    又道,“给她通风报信的那个婢女,打上二十大板,关起来!”

    教养嬷嬷冷着一张脸,没想到自己亲手□□的女郎,能做出和人私会这种丑事,将来回扭动的钟彤扔在软塌上,“三娘就别想跑出去了。”

    钟澜迈出房门,回头看了一眼钟彤,勾起嘴角,最后吩咐道:“今日之事,告诉所有奴仆,若是不想要自己这条小命,大可肆意宣扬。”

    钟澜领着珠株打算回前院,未走多远,就见候在道路一旁等候的王情之,停下步子,“我钟府好似也没有多大,公子可是迷路了?这般喜欢我钟府后院。”

    王情之行礼,大方客气道:“二娘总是曲解我的意思,我候在此处,也只是想跟二娘说声抱歉。三娘差人来寻我,我倒未曾多想便去了,哪知去的是三娘闺房。”

    钟澜不想跟王情之有任何牵扯,冷下脸道:“公子欲如何,与我无关,今日之事公子大可放心,我钟府不会赖上你,也不会传出任何风声出去。”

    王情之行礼,正欲告退,忽见对面拐角处,有人出现,露出了半个身子,那一身月牙白色宽袖大衫,他可记得清楚,那是谢珵的衣裳。

    “二娘!”

    钟澜被吓了一跳,这么大声唤她作甚?

    王情之见谢珵果真躲了,心里突然浮起一股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痛快。

    “我心仪二娘已久。”

    ☆、第48章 048

    饶是钟澜自认为了解王情之, 也没料到他能在上一刻还在钟彤房中听钟彤诉说真心,下一刻就跑来拦路言他心仪自己。

    珠株本就是个炮仗性子,将钟澜档在身后,对着王情之骂道:“我呸,哪里来的登徒子,见过我家女郎几面, 就敢言喜欢!莫要往我家女郎身上泼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