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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节

      庆王妃看着,莫名有些眼热。

    她觉得五嫂说的很对,这个男人是她一路陪着过来的,凭什么要把他推给别人。

    玩了一会儿,庆王佯装对珠珠说父王很累了,珠珠也就不闹着玩了,父女俩个来到炕上坐下。

    丫头们端了果子和茶,庆王啜了口茶,看向庆王妃,有些犹豫道:“我听下人说,晟哥儿抓周时,你甩了脸,闹得很不愉快,当时旁边许多府上的夫人都看着。”

    庆王妃心里道一句果然,面上却是漫不经心道:“下人没跟你说我为何会甩脸?”

    庆王怔了一下,没有说话。

    庆王妃轻笑了声:“你还别说,那种场面我真是没办法留下,所有人都盯着我和琰哥儿瞧。我是大人,我是当娘的,我怎么样都不要紧,可琰哥儿已经开始懂事了。你把你的金印给了她,让她拿去给晟哥儿抓,而晟哥儿刚好就抓到了。你说那种场面,我怎么带着琰哥儿和珠珠继续留在那儿?!”

    庆王彻底呆住了,紧接着就去摸怀里的荷囊。

    荷囊上系了一条金链子,链子的另一头是挂在衣襟里面的。这荷囊庆王从不离身,因为里面不光装着他的金印,还有平时他用的几个私印,这些印至关重要,轻忽不得。

    他将荷囊打开,将里面的印都倒了出来,只剩下几个拇指粗细的私印,金印果然没了。

    第135章

    庆王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 站了起来, 二话没说就往外面走去。

    这般情形, 庆王妃自然明白过来了意思, 难道说那金印竟是韩侧妃偷拿的?

    一时间, 她的心情非常复杂,悲喜交加。

    喜的是他没有拿金印给韩侧妃,悲的是今日若不是听了小五嫂的话,就冲他这种样子过来, 两人定是要大吵一架。而韩侧妃此举看似莽撞, 实则恰恰掐准了她和庆王之间的隔阂, 因为但凡有关韩侧妃那边的事,她从来不会多余解释,而那传话的下人偏偏掐头去尾只说与她不利的。

    庆王妃如醍醐灌顶, 感觉自己一下子清醒了很多, 同时更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因为她不知道对方到底在其中下了多少绊子, 又从她和庆王之前造成了多少误会。还有这趟庆王过去, 是又被她装模作样敷衍了过去, 还是至少起一些作用。

    另一边,韩侧妃收到下人来报, 说是庆王怒气腾腾的从正院出来, 正往纤月阁而来, 就忙去镜子前照了照。感觉满意了,方才又在临窗下大炕上坐了下来。

    炕上放着紫檀木束腰展腿炕几,上面摆着个针线簸箩, 韩侧妃拿着一件衣裳细心的缝着,这是给庆王做的冬衫。暖阳透过槅窗洒射进来,给她蒙了一层淡淡的金光,更显其皮肤晶莹剔透。早先韩侧妃一直挺柔弱,还是诞下晟哥儿之后,才稍许胖了点儿,气色也比以往好了许多。

    庆王一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韩侧妃见了庆王,就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惊喜地迎了过来。

    “表哥,怎么这会儿来了?可是喝酒了,我让丫头给你端碗醒酒茶来。”

    韩侧妃就要去外间和丫头说,却被庆王一下子拽住了胳膊。

    “表哥?”

    “我的金印呢?”

    韩侧妃的脸刷一下白了。

    她薄粉的嘴唇有些颤抖,似是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去说。

    “你怎么不说话,为何要偷拿了本王的金印?为何拿了本王的金印给晟哥儿抓周用?你到底想做什么?”

    韩侧妃呜的一声哭了出来,晶莹剔透的眼泪一串一串的往下掉,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抖着手从怀里掏出那枚小印,可怜兮兮地捧着给庆王。

    “表哥,你别怪我,我不是故意拿的。我就是觉得晟哥儿身份不如大公子高贵,在府里也不受下人的重视,特意想给他增添一些分量。你是知道晟哥儿的,他三天两头的生病,奶娘和丫头……”

    “你别提奶娘和丫头,之前你说奶娘和丫头都是王妃安排过来的。她们侍候不经心,害得晟哥儿总是生病,人给你换了,也是你自己挑的。”庆王打断道。他脸上写满了痛心疾首,万万没想到韩侧妃竟能干出这种事来,他更恼怒的是自己,自己的金印没了,他竟是全然无知。

    “表哥,我知道我现在解释什么,你都不会听的,可我真的没有什么不良的用意,也没有想争什么的心。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晟哥儿,你连抱都不愿意抱他一下,因为王妃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晟哥儿。可我是做娘的,我得替我的孩子考虑,所以我一时迷了心窍,拿了你的金印,就是想在外人面前表现一下你对晟哥儿的重视,以后我们母子俩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韩侧妃一面解释,一面呜呜的哭着。

    “……我不是大乾的人,我知道外面的人都瞧不起我,觉得我不配做堂堂亲王的侧妃……因为我的缘故,连累晟哥儿也被人瞧不起……我也没有想欺瞒你的意思,打算等过了就找你主动认错,如今你知道了倒也好,表哥你罚我吧,怎么罚都行……”

    庆王皱着眉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韩侧妃,良久才拾起那方小印,头也不回的走了。

    临踏出门之前,他吩咐道:“韩侧妃禁足一月,以思己过。”

    等庆王走后,韩侧妃站了起来,抄起炕桌上的针线簸箩就砸在了地上。

    “去给我查,到底是谁多嘴在殿下面前说了这件事!”

    韩侧妃自诩自己做的隐蔽,这方印庆王平时极少会用,而她是前天晚上庆王歇在纤月阁,临时动心思将金印偷拿了出来。那荷囊里另还有其他印,少了一个,庆王一时半会发现不了。

    且只隔了短短的一日,只要下人不敢多嘴,当日在场的又都是各府女眷,没有人会拿着这种事当庆王面说。大家只会以为是王爷默许的,甚至下人和王妃都会这么以为,下人忌惮王妃不敢多嘴多舌,等王爷大怒去正院,以王妃的性格不可能会多做解释,误会就定然造成了。

    是时,她只用悄悄把金印放回去就可以了。即使以后被庆王知道,她也可以说是有人造谣想诬陷她,当日抓周用的金印明明是她专门命人做的,用来给晟哥儿添喜气,怎么可能是王爷的金印。她甚至提前命人做好了一枚金印备着。

    至于那造谣诬陷之人,必定除过王妃不作他想。

    万事她都计划得挺好,唯独没料到竟有人在庆王面前说漏了嘴。韩侧妃很生气,恨不得把这坏她事之人活剥了。

    可是很快,被她命去查的人回来禀报,说并无人在庆王面前提过这事。殿下从前头回来,就直接去了正院。

    难道说竟是王妃改了本性去向殿下告状,所以这事才露陷了?

    只能是这么个解释!

    “好你个肖继柔!”韩侧妃狠狠地骂道。

    可这次亏注定吃定了,她只能老实潜伏起来,左不过还有个晟哥儿在身边,殿下总会原谅她。

    想清楚其中的关窍,韩侧妃才渐渐恢复了平静。

    王德芳回到王家,就往正院去了。

    正院里住着王老夫人。

    王德芳到时,王老夫人正在歇息,上了年纪就养成了午后爱睡觉的习惯,每天不睡一会儿,一天都不得劲儿。而王老夫人每次午睡,至少要睡一个时辰。

    明显王德芳来得很不凑巧,她倒也没有回去,而是去了后面的小佛堂,帮着王老夫人抄写佛经。

    小佛堂里一年四季都弥漫着一股檀香味,若是闻一次两次,倒不会觉得有什么。但若是日日闻,月月闻,一闻就是十多年,恐怕谁都有一种想恶心的感觉。

    王德芳就是压抑着这种恶心感,跪在佛案前,一纸一纸的抄写佛经。等王老夫人醒来,王德芳已经抄了二十多张。

    七姑娘来的事,自然由丫鬟报给了王老夫人。

    “你这丫头也是,倒是虔诚。”

    王老夫人坐在炕上,王德芳坐在她对面,让丫鬟撩起了裤腿揉膝盖。她皮细肉嫩,跪上一会儿腿上就泛了青。大抵也是习惯了,丫头给她推揉时,她竟一声疼都没叫,反而笑着对王老夫人道:“孙女为祖母祖父祈福,当得虔诚。”

    王老夫人笑眯了眼,明显对王德芳的态度十分满意。

    她常年信佛,可丈夫和二子却不信这一套,屡屡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君子当正道在心。王家乃是诗书传家,一家子都是读书人,信神拜佛,不是贻笑大方。

    可无奈王老夫人固执己见,王阁老又素来爱重老妻,便也由着她。

    小辈中,儿子孙子们自是不用提,孙女之中没几个能吃这种苦受这种罪。唯独七姑娘王德芳打小就显得有佛性,自己礼佛之时,也能跟在旁边似模似样的学。王老夫人初始只当小孩子家家大抵是好奇学着玩,直到六岁的王德芳能工工整整抄写出一册佛经,捧给她看。

    自那以后王老夫人便待王德芳不同寻常,屡屡说这孩子合了自己的秉性,长得像自己不说,性子也合了她。

    王德芳本就是嫡出,自此更是地位远超其他人,孙儿辈里也就是她最拔尖,几个男丁都不如她得王老夫人青眼。

    都在王老夫人面前拔尖了,在王阁老面前自然也拔尖了,王阁老本是朝务繁忙,偶有闲暇也会提两句王德芳。这可是王德芳的几个兄弟和堂兄弟们都没能有的待遇。

    “唉,都成大姑娘了,以后芳儿出了嫁,祖母可就寂寞了。”看着出落的宛如玉人儿似的孙女,王老夫人略有些感叹道。

    王德芳顾不得裤腿还没放下,就来到王老夫人跟前,抱着她的胳膊,一副小女儿家的娇态撒娇道:“芳儿不嫁,以后就陪着祖母。”

    “傻丫头,哪有大姑娘家家不嫁人的。若不是当初那事,现如今芳儿都该成了孩子的娘了。”王老夫人有些唏嘘道。

    闻言,王德芳面色不禁暗了一下,低着头也没说话。

    王德芳今年十七,贵女中十七还没出嫁的并不是没有,但十七还未定亲的却是少之又少。尤其之前出了那么一档子事,王家都把前太孙现惠王世子的婚事都给退了,不是一般人还真不敢上门提亲。

    自打退婚了之后,再加上外面的一些流言蜚语,王德芳就陷入一种十分尴尬的情况,竟没有人敢上门提亲,可把王大夫人给急的,最近在各家各府上走动都频繁了许多。

    老夫人扶着她的秀发,有些怜惜道:“都是家里把我芳儿给耽误了!你放心,我已经你祖父说过这事了,你祖父有个门生,其子也是出类拔萃的一个少年郎,你祖父看中了他,打算将你说给他,定不把你给耽误了。”

    一听这话,王德芳就有些急了。

    可她的心急却不敢在老夫人面前表现出来,只能佯装羞涩的好奇问道:“祖母,那个人是个怎样的人?若是我真嫁了,会不会给咱家招来祸事?”说到这里,王德芳表情十分凝重:“若是会给家里招来祸事,芳儿宁可不嫁!”

    提起这事,老夫人也不禁正了面色,她眉头微皱,似是心中有千万不愿与厌恶。

    以王家如今在朝野的声望及王阁老的地位,还真不用做出与皇家联姻之事。可当初弘景帝放下身段为皇太孙求娶,王家自然强拒不得。心想皇太孙人品贵重,若无意外以后当是得登大宝,日后王德芳也是皇后,倒也没多做阻拦。

    可谁曾想中途竟生了变故,眼见太子被废,太孙地位不保,众王滞留在京,明显就是一阵夺嫡的血雨腥风之乱像。王家的人再也坐不住了,才会做出‘孙女娇蛮,老妻护犊,王阁老哭求退亲’之事。

    本想就算损了王德芳的清誉,能把亲事推掉最好,也免得王家被迫搅合在乱局之中。谁想到那几个皇子竟然不死心,虽还没做出什么事来,但外面的流言已是传得沸沸扬扬,无疑是把王家把王德芳架在了火上烤。

    一个让诸王争抢的女子谁敢要,本来王阁老还有几个门生有些属意王德芳,想聘回来给自家子弟做妻室,这番闹的竟是无人敢应茬。王家人被逼无奈,才会匆匆忙忙给王德芳找了一户人家,就想把她嫁出去,也好断了那些个龙子的心思。

    不过是霎时间,王老夫人心中闪过诸多念头。她拍了拍王德芳的手,安抚道:“你有这份孝心是好,可我王家也不是吃素的,那些个皇子拿你当争来抢去戏弄的玩意儿,还要问问祖母和你祖父答不答应。你别担心,你祖父即是说了这事,就定然有主张,不会让你屈了的。”

    “可……”

    “那户人家虽是清贫了些,但也是清流之中的一员。那少年郎身负功名,虽如今只是个小小的秀才,但日后金榜题名定不是难事。我芳儿只管好生等着,最近别跟你娘四处去了。你那娘不是祖母不待见她,也忒不懂事了,明知最近外面满城风雨,还带着你四处走招人眼……”

    王老夫人既然这么说,定是事情已经十拿九稳,才会告知王德芳,大抵也是想让她心里有个准备。至于老夫人后面又说了什么,王德芳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她满嘴都是苦涩,苦到舌尖都泛着苦。

    她不是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原本想着要当太孙妃了,以后说不定还是太子妃,是皇后。突然太子被废,太孙变成惠王世子。

    惠王,那可是被人弃如敝屣的存在,以后再无缘大宝。哪怕圣上再怎么宠爱惠王世子,诸王归京,明摆着就是未来无定数,孙子辈毕竟是隔了一层,惠王世子想得登大宝难之又难。

    家里说要退亲,就退了,如今家里又说要将她嫁给一个小秀才。

    祖母哄骗她这门婚事好,可她堂堂的一个王家的嫡女姑娘,竟沦落到要去嫁个小小的秀才。什么清流,说白了就是穷酸到一穷二白。而这人定不是什么好对象,如今京中没几个人敢娶她,敢在这当头迎难直上的,说什么人品高洁,恐怕也是趋炎附势之辈。

    王德芳心中百般激愤,却是一字一言都不敢流露出来,只能强笑着道都让祖父祖母做主。之后她又陪着老夫人说了会儿话,就借口退下了。

    等她走后,王老夫人沉沉叹了口气。一直立在旁边的一个老妈妈,上前给王老夫人换了茶,小声道:“老夫人,我看七姑娘怕是不愿。”

    王老夫人当然看出来的,芳儿那丫头不情愿的样子太明显。

    她又叹了口气,才道:“如今已经不是她说不愿就能不愿的了,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咱们一家子都牵扯进去。罢了,这丫头孝顺我多年,给她嫁妆单子上再添一笔银子,从我私房中拿,那裴家清贫,手里有些银子,以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是。”

    第136章

    王德芳一路从正院回到大房所在的院子, 王大夫人正在站在院子里命丫鬟婆子四处扫尘。

    院子里乱糟糟的, 树荫下摆满了晾晒的书, 还有些小件儿家具也被抬了出来, 大家忙得热火朝天, 王大夫人面上带着难得一见的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