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瑕艰难的抬手理了下颊边凌乱的发丝，这次她不光是修为全失体征退化那么简单，曾经过神雷炼体的身体都遭到了极大冲击，直到现在还无法下地行走，连抬一下手都很费力。

    “叫我紫月吧。”

    韩清夜垂头：“弟子不敢。”

    无瑕淡淡看了他一眼，“如今你我的情形，少招人疑心为上。”

    “……紫月。”

    无瑕问道：“这些日子都打听到了什么？”

    韩清夜将他从雷家兄妹那里套来的信息细细道来，无瑕听了后缓缓点头：“真的到了灵界……如此，付出这些代价也值了。”

    韩清夜犹豫了下，低声道：“师……紫月，风前辈，还有白煊它们……”

    “白煊和陆吾与我有血契，巨奴有我一滴魂血，况且他的魂印也在我这里，他们都没事，虽然我不知他们此刻在何处。小波是离天兽，更不可能有什么……至于，子漓……”无瑕说到此处陷入了沉默，然后闭了闭目，自语：“连我都还活着，他怎么可能死？”

    继承了太古天魔紫离殿下一半真魂的风子漓，怎么可能这般轻易死掉？她相信，他一定还活着。

    无瑕笃定的话语令韩清夜这半年多来始终悬着的心终于落下，这时“叩叩”两声，雷家兄妹推开车厢的门探头进来：“韩兄……咦？紫月妹妹醒了？”

    无瑕对兄妹二人淡淡点头微笑，韩清夜应了一声，扶无瑕躺回去，跟兄妹二人去马车外说话了。

    哪怕在韩清夜当真跟雷家兄妹年龄相仿的时候，也因为身后总跟着黄巧玲那几个小的而一直充当着大人的角色，想必这些日子应付这兄妹俩对他来说，不比当初她限定他在十年内顺利结丹容易。

    无瑕无声笑了笑，缓缓抬起一只手看着自己细小的手腕，然后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叹飘落在寂静的车厢中，隧而淹没在车外呼啸的风雪声里。

    她现在连自己的乾坤袋都打不开，没有修为，没有陆吾，珈兰也因界兽自爆时为她挡了一部分攻击而陷入深深地沉睡……这一次，恐怕是她修道至今一千年来，最走投无路的一次了。

    半个月后，车队走出霰雪冰原，接着又走了几日，气候便温暖起来。车队停留在一个小城补给物品时，韩清夜避开车队的人独自去城中典当行将灵石全部兑换了，原本装满几个大口袋的灵石缩水成了一个小口袋那么多，他无奈的掂了掂，全部拿去药铺给无瑕买了丹药。

    灵界的草药灵力充沛，炼制出来的丹药也药效奇好，几乎与在人界时经陆吾提炼过精华的药草制作的丹药无异。无瑕吃了那些丹药后身体状况明显好多了，很快便能短时间的下地行走。韩清夜见此，便等车队再路经城市时，趁着跟雷家兄妹去街市游玩的功夫暗自将身上的法宝都拿去典当了，换了灵石买灵药。

    一个月后车队终于抵达目的地绝明城，无瑕已经不必一天到晚躺在马车上，说话也比之前气足多了，现在她的身体状况，大概就等同于一个先天不足的凡人女童。

    车队停在雷府豪华的大门外，雷霆厉关切的问韩清夜：“韩兄弟，你说你们兄妹二人是误入霰雪冰原，不知道怎么回你们那、那什么……彩霞山，你们在绝明城无亲无故，今后有何打算呢？”

    到了绝明城后怎么办，韩清夜已经跟无瑕简单商量过了，便道：“晚辈打算先找个雇人的地方，将住宿安置下来，其他的慢慢再……”

    “韩兄，这绝明城是边境大城，城中鱼龙混杂，尤其是有城主府包庇的一支地头蛇，在城中横行霸道，没点儿人力势力的都惹不起。你们兄妹俩是外来人士，人生地不熟，很容易被人欺负的！”雷华蔚道。

    雷华菁也不住点头：“就是！这里的地头蛇专盯外来人士，紫月妹妹身体不好，又无法修行，万一你们被惦记上了……”

    韩清夜闻言，与无瑕相看了一眼。这是他们事先没有考虑到的状况，他们以为绝明城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小城罢了。原本计划找份帮工攒一些灵石去买灵药，等他们恢复些修为有能力自保，便离开这里去找个深山闭关，他日修为恢复了一切都好说。但现在一听雷家兄妹的说法，恐怕事情没那么容易。

    雷霆厉道：“依老夫来看，韩兄弟你们兄妹二人与我们雷家有缘，既然暂无去处，不如就先住到雷府吧。这些日子你可以多了解下绝明城，其他的事再慢慢考虑。”

    “这怎么好意思……”

    “别不好意思了！韩兄你就当是我的客人，你们兄妹在雷府做客就好！紫月妹妹，你说好不好啊？”雷华蔚笑道，然后看向无瑕。

    无瑕对韩清夜道：“哥哥，雷叔叔一家热情相邀，咱们再拒绝就太有愧他们的好意了。”

    韩清夜于是便对雷霆厉抱拳躬身：“多谢前辈，那我们兄妹就打扰了！”

    此言一出，雷家兄妹都是喜上眉梢，不过细细区分便能看出，比起雷华蔚单纯的开心，雷华菁看着韩清夜的双眼满是光亮。

    雷霆厉还要安排车队卸货，便让雷家兄妹带韩清夜和无瑕先去府里。

    雷府外有高高的台阶，韩清夜怕无瑕腿不方便便将她抱了起来，雷华蔚礼貌的说道：“韩兄，你这一路照顾紫月妹妹太过操劳，我帮你抱吧。”

    “不必了，小妹的事不敢劳烦雷兄。”韩清夜笑说。

    雷华蔚倒也没坚持什么，掏出折扇一开，笑嘻嘻的转身在前方领路。这时站在阶下的雷霆厉扭头看向韩清夜，脸上出现了难抑的喜色，而靠在韩清夜肩头的无瑕则是将这一幕全部看入了眼底。

    第301章 程越，程婉婉

    无瑕和韩清夜在雷家住了下来，雷家上下都待他们十分和善。韩清夜从雷华蔚那里借了许多书，供无瑕养身体期间排解无聊, 从那些书本中无瑕了解到了许多灵界的事情。

    在其他人眼中无瑕是个凡人, 即便雷家安排给她的膳食都是山珍海味等大补之物, 但实际上起不到什么作用。所以韩清夜依然在跟雷家兄妹出府时找机会将身上能当的东西尽量当了，然后买丹药给无瑕。

    一来二去, 韩清夜在人界那几百年搜集的珍贵法宝便一件不剩, 唯独他的元魂法器紫夜清霜剑沉睡在元魂中, 并且因为他的修为跌下了筑基期现阶段根本使用不了。

    无瑕的身体恢复到比常人虚弱一些的程度时, 韩清夜买回来那些丹药便不起作用了。韩清夜本以为是丹药等级不足, 咬牙花重金买了上等的丹药, 但依然毫无效果。这才确定, 无瑕的身体最多只能恢复到这个状态。

    对此无瑕反倒比韩清夜淡定许多，这个状况是意料之中的，除非她能恢复一点修为，否则她就永远只能做个病殃殃的虚弱凡人。

    雷家兄妹隔三差五便来找韩清夜出府玩, 韩清夜想尽快多了解灵界与绝明城, 每次都会应允。这几日那兄妹俩见无瑕身子好多了，不需韩清夜时刻守在床边照顾，来的便更勤了。

    上午日光明媚，韩清夜见无瑕今日气色不错，想背她去院子里晒晒太阳，谁知昨天刚来过的雷家兄妹中的雷华菁今天又来了。

    雷华菁先是关怀了无瑕一番，然后便红着脸表明了来意：“韩大哥，我二哥被爹爹逼着准备闭关冲击筑基期，他不能陪我玩儿了……我今儿个想上街，你陪我去好不好啊？”

    雷华菁对韩清夜是个什么心思，这些日子无瑕早就看出来了。恐怕她爹突然逼她二哥去修行，这中间少不了她的功劳。

    韩清夜完全不了解女儿家的心思，说道：“可是我正欲带紫月去院子里……”

    “哥哥，去吧，我也想去看看外面。”无瑕突然插口。

    雷华菁虽有点小失望，但比起他们一个都不去，她宁愿多带个碍事的，便连忙拍胸脯保证会将无瑕照顾好。

    无瑕都开口了，韩清夜自然不会有任何反对，于是三人一起出府。

    绝明城是边境大城，这里的“大”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在人界无瑕见过最大的城池三千都第一大郡苍狼郡都城夜狼城，才仅仅是绝明城的十之一二而已！

    在灵界，世俗界与修仙界完全融合在一起，凡人虽不可修仙，但多得是与修仙者打交道的地方，不过这种融合最多也就限制在境界不高的修仙者中，真正的高阶修士，在哪里都不会与凡人为伍。

    绝明城中聚居的凡人众多，不可能步行走遍这么大的城池，因此城中有各种各样的代步工具，流通最广的便是兽驾。只要付得起相应的灵石或灵界通用的货币，凡人也可以乘坐这种由妖兽为坐骑的兽驾。

    兽驾的妖兽种族不一但全都是低阶妖兽，并且都被驯化过，不会轻易伤人，十分安全。

    三人乘三辆兽驾在城中逛了一上午，午膳原本雷华菁要做东请韩清夜和无瑕去城里最大的酒楼，但韩清夜坚持不让雷家破费，自己付了钱。

    下午又在城里四处逛了下，雷华菁便将韩清夜和无瑕带到了一间法器铺子。

    雷华菁道：“我再有几年也要准备冲击筑基期了，爹说一旦我筑基成功便帮我一起炼制元魂法器，让我多来法器铺子看看，多想想将来想炼制何种元魂法器！这家万宝上器在绝明城开了几代了，是城里最好的铺子了！”

    三人推门而入，室内十分安静，光线也不太亮，宽大的铺子里到处都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法器，寒光利利，空气中充斥着冷金属冰凉的气息。

    铺子老板在柜台后擦拭一把发着红光的匕首，见有客人进来只面无表情说了句“慢慢看”便又低下了头。

    “韩大哥，你帮我一起挑一下呀！”雷华菁拉起韩清夜，韩清夜回头见无瑕在一排长槊下神色认真的研究着什么，便没叫她，跟雷华菁去看墙上悬着的弓箭了。

    无瑕鉴别完长槊又去看紧挨着的一排剑架上的长剑，然后是盾牌、长鞭等等。当初在人界，她也曾费了几十年功夫钻研过炼器这门学问，她能看出这间铺子里的法器的确相当不错，炼器之人的手艺非常好。

    除此之外，不知是灵界炼器材料的原因还是这里的师傅炼器手法的原因，这些法器即便摆在兵器架上，也都散发着若有似无的灵力波动。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那灵力波动居然令无瑕体内枯竭了半年之久的力量隐隐起了些反应！

    无瑕见其他三人无人注意自己，将手轻轻放在离自己最近的一柄长剑上，试着想调动体内的灵力。无果，她想了想，又试着想吸收长剑散发的灵力波动。

    依然无果，但这次她的感觉清楚了些，并不是她体内的灵力响应了法器上的灵力波动，而是她体内的另一股力量在这布满了法器、四面八方都有灵力波动的环境下不安的躁动了！

    无瑕的体内至今一共有三大类力量，灵力，魂力，以及落月潭底净魂之后紧接着在雷渊宙城中，为了抵御神雷偶然之下将灵力与魂力混合后，产生的第三种未知的力量。而现在隐隐躁动着的，正是这第三种力量。

    那力量的波动非常微弱，但对于目前修为全失、灵力与魂力枯竭、连神识都发散不出去的无瑕而言，依旧犹如枯树生花般令她惊喜。若是她能够以这种力量操纵一些法器，甚至是她的元魂法器九离流尘月，那么她自保的能力便有了！

    想着，她四处扫视，挑了不起眼的角落里陈列着的一套十三枚的银针，试着用那种力量令一枚银针飞起了两寸。那枚银针稳稳停在了距布面两寸高的高度，然后落回原处。她心下大喜，又令三枚银针飞起来。

    在成功的令十三枚银针同时飞起后，无瑕又增加了银针旁侧的匕首，之后是戒尺一样的法器。当她的试验品增加到了长剑时，明显感觉到了极限。没有神识辅助，仅靠那无名力量，她无法同时操纵数量过多的法器。

    无瑕打算回雷府便试一下能不能唤出九离流尘月，这时“吱嘎”一声铺子的木门被推开，又进来了两个客人。那是一对年轻男女，女子与雷华菁年龄相仿，同样花容月貌，修为也差不多，男子略长了四五岁的样子，炼气期大圆满修为。

    这两人与雷华菁明显是认识的，双方在这有限的空间里一遇上，均是一脸厌恶之色。

    “哟，越表哥你看这是谁呀？这不是那满身铜臭的雷霆厉家的丫头片子么？”

    “程婉婉，不许你这样说我爹！”雷华菁恼怒道。

    那名叫程婉婉的女子嗤笑：“为何不可？我说错了么？你爹不就是个见钱眼开的商贾么？你们家的人凑起来折腾怎么赚钱就够了，来万宝上器做什么？这里的法器你们用得着么？”

    雷华菁一跺脚：“哼！谁说我家用不到？将来我被选入大归元阳宗，这些法器我们还瞧不上呢！”

    程婉婉闻言笑得花枝乱颤：“大归元阳宗会选你？呵呵呵呵……我看就连低下的分宗都看不上你！”

    雷华菁气得满面通红，程婉婉笑脸一收得意说道：“告诉你吧，近日大归元阳宗下分宗衡玉山的弟子在我们城主府做客，那位前辈说我越表哥天资出众，是难得一见的好苗子，要带回去好好栽培，将来推荐参加大归元阳宗的大比呢！”

    雷华菁一怒，却又想到了什么，转为一笑，“你说程越？呵，连他都能被选上，那我二哥就更没问题了！你们没忘了吧？当初被我二哥打得跪地求饶的是谁呀？”

    程婉婉身侧本正满脸骄傲的男子一听，脸色立即阴沉下来，恨声道：“叫雷华蔚给本公子出来，本公子现在便与他再次比过！”

    “呵，谁不知我二哥已经开始闭关冲击筑基期了，根本没空搭理你，你这空话倒是随便你想喊多响亮都行！”

    “你、你……！”程越怒极，目光落在雷华菁身旁的韩清夜身上，一把拔出长剑指住，“你又是何人？你与雷家交好，那便由你代替雷华蔚与本公子比一场吧！”

    “程越！你要不要脸！韩大哥只有炼气八层修为，怎么跟你比！？”

    程越冷笑：“哼哼，不要紧，待本公子杀了他，看你二哥还会不会在家里当缩头乌龟！”

    “程越！”

    “雷姑娘，算了，我跟他比。”韩清夜突然说道。

    “韩大哥！”雷华菁急得跳脚。

    韩清夜没管她，走到柜台前方才一颗灵石：“老板，借你店里一件法器一用。”

    老板说了句“不许损坏”便又拿起个圆盘开始擦拭。雷华菁急忙拉住无瑕道：“紫月妹妹，你哥最听你的了，你快去劝劝他呀！”

    无瑕看了看程家那两人，淡淡说道：“没事的。”

    炼气八层与练气期大圆满，在她还是个炼气期的菜鸟时那之间的确是不可逾越的鸿沟，但以她如今的眼界看来，这两个等级的修为几乎没什么差别。

    韩清夜是她一手教导出来的徒弟，她对自己的弟子比对敌人更严格，跨阶击敌，早就不是什么陌生的事情。韩清夜以炼气八层的修为加上元婴修士的经验与应变能力，击败一个炼气期大圆满的小辈，不在话下。

    第302章 阳天三绝之体

    韩清夜选了一柄长剑，长短和宽窄都与他的元魂法器紫夜清霜剑十分相似，不过从各方面讲当然都比不上无瑕帮他一起炼制的元魂法器。

    韩清夜提出不想引人注目, 程越便自发理解为他怕输了丢人, 得意的大方同意将对决的地点选在万宝上器外一条偏僻的小巷子内。

    雷华菁急得六神无主, 相较之下程家兄妹俩都是一脸轻蔑信心满满的模样，在这三人看来这场比试的结果是毋庸置疑的, 炼气八层与炼气期大圆满之间犹如隔着天堑, 程越即便躺着也能把韩清夜打趴下。

    雷华菁劝不住韩清夜, 最终不忍看的捂住了眼, 谁知一阵法器相击声后, 她听到了程越痛苦的叫声！

    睁眼一看, 程越的法器居然被斩成了两段, 而他的脖子上正架着韩清夜选的那把长剑！

    程婉婉花容失色，她刚才可没捂眼，将这场比试看的一清二楚，她看见韩清夜轻轻松松就破掉了程越引以为傲的招式, 将他制服的全过程。

    韩清夜收剑抱拳, “承让了。”便转身而去。程越脸上出现恶毒的表情，翻掌打出一道蓝光直逼韩清夜的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