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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节

      他也不知道赵文藻这次来给自己通风报讯,会不会被郝家知道,对赵文藻也不知道有没有影响。

    林重阳悄悄找了林大秀和沈之仪,三人去书房说话,这事儿不宜太多人知道。

    他将赵文藻的话说了一下。

    林大秀眉头紧皱,立刻道:“若真如此,我修书请你大爷爷过来陪你考试。”

    林重阳摇头,“书信最快也得三五天到林家堡,我大爷爷来这里也得四五天,后天就考试了,根本来不及。”

    沈之仪道:“也只能见招拆招。”他脸色很不好看,似是受了什么打击一样。

    林重阳看了他一眼,“沈兄可是不舒服?”

    沈之仪冷冷道:“赵文藻的兄长我认识的,当初有过几面之缘,算是投缘的文友,我只知道他突逢变故,没曾想这变故是这样来的。郝家,郝家,还真是好啊。”

    林重阳道:“之前郝家也找了沈兄,你拒绝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沈之仪道:“他无需给我找麻烦,因为他把目光转到了赵文藻和你身上。看来,这一次院试还真是没那么简单了,林学弟,你还觉得只是一场院试,不落选就行吗?”

    林重阳内心泛起波澜,半晌无言。

    沈之仪道:“还有两天考试,你专心准备考试,我去求见知府大人,请他帮你保驾护航。”

    说完沈之仪就匆忙离去。

    林重阳看林大秀比自己紧张,笑了笑,安慰他,“爹,不用担心,沈兄已经去求见知府大人,我小心谨慎,当不会有大问题。”

    林大秀却也呆不住,总觉得要为儿子做点什么才行,他就让人去给赵一刀送信,将赵一刀叫来,使人悄悄出去打探消息,看看郝家以及提学道衙门有没有什么不利于林重阳的消息。

    还要重点关注一下那些泼皮诬赖、青皮流氓和郝家有关系。

    被赵文藻这一报信,弄得林大秀和林毓堂等人紧张万分,林重阳顾念其他考试的族人,让他们不要多说什么,免得大家人心惶惶就不好了。

    十五这天一早,四更天大家就起来准备,五更天就齐聚在考棚龙门里面的大广场上。

    因为担心出事,林重阳这一次也格外小心,提前一天就和密水县的教谕打好招呼,高脚灯笼和灯牌是什么样的,约定在哪里等,所以五更的时候,他们就找到了密水的灯牌,一个灯牌上是个人名,十几个灯牌密密麻麻地非常抢眼,一下子就能找到。

    因为考棚里聚集的人太多,除了考生和送考的,还有小商贩们以及脚夫们,林重阳路上还被踩掉了鞋子,黑灯瞎火的也找不到。

    好在林大秀早有准备,提前给他备了鞋子和衣裳,到了集合点直接换上即可。

    林重阳吁了口气,“爹,你准备真齐全。这幸亏是分两拨考,要是七个县一起考,非得把考棚拆了不可。”

    林大秀一手给儿子拎着考篮,一手揽着他的肩膀护着他,免得被人撞到擦伤,“等会点名进场就好了。”

    林大秀很担心在点名之前这段时间,会有人故意过来伤害林重阳,好让他没法考试,所以他格外小心。

    他还从文魁楼带了两个有眼力见的高大伙计,让他们挡在林重阳外围,千万不能让人磕碰到他。

    那俩伙计也负责,但凡人多的地方都是直接冲开人群护着林重阳过去的,饶是如此还让林重阳掉了鞋子,可见人挤人挤得厉害。

    不过有林大秀几个人对林重阳严密的保护,就算有人想做点什么手脚也没机会,所以林重阳平安抵达。

    林重阳觉得自己都被弄得要神经了,简直就是护送要员的待遇。

    终于熬到五更天要点名了,大家都排着队去龙门北边的大厅前等待点名。

    林重阳差点没认出来,这还是之前府试的考棚吗?怎么多了那么多栅栏?曲曲折折的,跟春运高峰期的进站口差不多。

    可见院试比府试严格得多。

    这里就是九龙厂,九曲折,两边木栅栏,中间两三个人并行,到了尽头,也就到了点名出。

    谭大人亲自坐镇大厅西间点名,时辰已到,大门洞开,知府、知县、教授、教谕以及廪保们等候司仪呼声分批入内参见。

    等长官们见礼完毕,接下来就是点名。

    第一批先是密州。

    密州知县立刻出列站在谭大人身后,唱名点齐该县的廪保,一起站在提学官背后,然后点考生名。

    点到考生名字,考生出列上前,会由廪保和挨保们验明正身,无误则高喊某某保,挨保交上考生的院试卷结票,即可去一侧领去试卷进场。

    领卷后入场前还要接受搜检,其严苛程度绝对比府试还要严厉几倍。

    “笔墨留下,只需带一样吃食入内!”负责搜检的差役高喊着,让考生将考篮中的笔墨留给送考之人,不得带入考场,结果又引起外面考生叫苦之声。

    差役大喊道:“不得喧哗!”

    这一次搜检严苛得让人发指,不仅仅是吃食被掰得细碎,还让考生将头发打散,衣服鞋裤都脱下来,甚至腋下脚底板都检查,谨防上面写字,连同衣服也要里里外外搜检过,不得挟带不得写字其上。

    原本都是最要面子的考生读书人,这一下子被搜检一番,一个个全部斯文扫地,实在是堪称受辱。

    其中有人挟带小抄入内,被搜检出来,呵斥一番,但是有那倒霉的竟然将小抄本的圣贤书藏在裤裆里,结果被斥责亵渎圣贤拖出去跪在辕门外,直到院试全部结束才能放行。

    密州县进场以后就是密水县,林重阳是案首自然要第一个入场。

    听见大厅内唱名:“林承阳!”

    林重阳已经将笔墨都交给了二伯等人,自己拎着小箢子里的两个饼一罐清水就喊到入内。林大秀站在谭大人案前,另外还有一名挨保董晖捧着一只笸箩站在一旁。

    林大秀朗声道:“考生林承阳确认无误,林毓秀认保。”

    谭大人一直都在打量林重阳,却没有说话,看看点名册上写的信息,点点头,盖下一戳,这时候让林承阳呈上院试卷结票去领试卷。

    林重阳看向董晖,提醒道:“董兄,我的结票呢?”

    董晖愣了一下,“什么结票,不是你自己拿着吗?”

    林重阳眸子一眯,冷冷地瞪着董晖,林大秀低喝道:“董晖!”

    那边谭大人身边的书吏高声道:“何事喧哗,呈上院试卷结票。”

    董晖这才惊慌失措道:“要是没给你,那都在这里的,我找找。”他立刻翻找笸箩里的结票,都是他认保的考生,单单就是没有林重阳的。

    那边谭大人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却依旧没有吭声,反而观察林重阳,他看这小考生咬着牙关,分明要动气的样子,却依然隐忍,并没有发火更没有乱了阵脚。

    林重阳上前按住林大秀的手臂,让他不要着急,他对董晖道:“董兄,你是挨保,为我们掌管结票的,你想想是不是没有都带过来?”

    那边严知府面色一沉,上前对着谭大人拱手,“学督,林承阳的院试卷结票府衙礼房还有存底,下官这就让人取来。”

    他狠狠瞪了董晖一眼,又派一名训导赶紧去取,回头对一名书吏道:“你接替董晖挨保。”他也不跟谭大人通报,直接吩咐道:“把董晖押下去立即审问怎么回事!”

    董晖还想大喊自己冤枉,严知府一个眼神,就有人堵了他的嘴将他拖下去。

    做完这些,严知府给谭大人施礼,“让督学大人见笑。”董晖是府学生,按说严知府不该当着督学大人的面直接将学生给拘了,毕竟督学才是生员们的宗师。可严知府因为之前沈之仪求见所说的话,早就怒不可遏,今日是瞪大眼睛要看看到底还有什么猫腻,自然不会客气。

    谭大人并未动气,正色道,“这等心不在焉的生员确要严肃处理,免得浪费一个廪膳生员名额。”

    有知府大人作保,林重阳没有院试卷结票,就去领了试卷,他回头朝着林大秀摆摆手,让林大秀不要担心,只管等他的消息。

    林大秀已经感觉到一阵阵的恶意,之前县试府试可从来没有这样的事情,这一次如果不是知府大人回护,只怕入场这一关,儿子就不好过。

    这郝家也欺人太甚!

    他认定董晖是受人指使,否则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的纰漏,不过他还要耐着性子为后面的人作保,只能暂且忍耐。

    林重阳安慰了他爹就去接收搜检,受到的搜检自然比之前的人还要严格。

    那搜检的差役甚至以他是孩子为由让他连亵裤也脱掉。

    林重阳俊脸一板,冷声斥道:“本童生是来考试的,不是任你羞辱的,你最好秉公搜检,否则我要给督学大人上书参你亵渎斯文!”

    那差役立刻笑道:“林案首误会了,开个玩笑而已。”

    林重阳正色道:“这样的玩笑少开得好。”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衣裳穿好,系好腰带,原本雪白的衣衫都被人给揉捏得发黑,若不是没有办法,他真想直接丢掉。

    他提起自己的小箢子,那里面的大饼更不用说了,碎得用来喂鸽子都不嫌大,他不禁哼了一声小脸也板起来,眼神狠厉地瞪一眼那差役。

    现在他是真的生气了!

    那差役竟然被他瞪得很不自在,读书下场的人,不看年纪,而看学问和地位。眼前这个是县试府试的案首,院试也是必中的,听说学问极好,以后举人也做的。

    那差役忍不住低声道:“林案首息怒,咱们也是……无奈之举。”

    林重阳这才轻哼:“没怪你。”然后拎着小箢子就走了。

    那差役竟然觉得额头出汗,忍不住擦了擦,嘀咕道:也是奇了怪了,不就个孩子嘛。

    林重阳捏捏腰间的荷包,银子还在的,里面一共有五两,预备着考场上买点吃食的。

    搜检的时候他自然不会贿赂差役,既然有人故意针对他,他更要处处注意,免得授人把柄。

    因为生气,所以他板着脸,步子也走得很重。认识他的人都看得出来他生气了,因为从前每次见到林案首,这小子都是笑眯眯的,让人如沐春风,从来没见过他生气。

    哪怕文会那天被郝令昌挤兑,他都一直笑眯眯的。

    今日,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林重阳听见书吏念号,他就径直去自己座位,院试和府试是同一个考棚,桌椅也是一样的,他自然不会抱有好感。

    既然从入场就开始给他使坏,那座次肯定也有问题的。

    他到了位子上,抬脚用力踩了踩,那凳子倒是蛮结实,并没有发出咔嚓声。他又检查一下凳子腿以及和别的凳子相连的木板,甚至连两位邻座也检查过,发现都还算结实,便放心坐下。

    先进来的考生看他那么认真,有人不明就里打趣他,“林学弟,还怕把凳子坐塌了啊。”

    林重阳板着脸冷声道:“我怕有丧天良的给我凳子上扎钉子!”说着就重重地坐下,双臂环胸,小胸脯一鼓一鼓的。

    周围的人就窃窃私语,林案首这是怎么了。

    有明眼人就道:“林案首这是被人算计了呗,听说入场的时候被人使坏,结票丢了,还是知府大人作保重去取来的呢,搜检的时候,差点遭毒手呢。”

    “啊”至于什么毒手,大家似乎脑补也能知道,看人家林案首细皮嫩肉,俊美少年一个,那些没人性的差役……尤其是那些皮相好的考生深有同感,那差役搜检的时候,在他们身上揉揉捏捏的格外让人恶心!

    脑袋灵光的立刻就嗅到了什么气息,似乎这一场院试很不平静啊,把个笑眯眯的林案首都逼得面笼寒霜。

    第100章 考场变故

    很快考生们纷纷进场, 笔墨纸砚也都发下来。

    林重阳盯着那俩分发文房用具的书吏, 看着他们到了自己这里的时候, 特意打量了他一眼,然后拿了一份文具给他。

    林重阳看了一眼那俩差役, 又看了一眼递过来的文具, “这个没问题吧。”

    那书吏眼皮一跳,随即板着脸斥道:“你这个考生怎么那么多话。”

    林重阳淡淡道:“要是我的笔墨有问题, 到时候你会嫌我话更多。”

    不是他故意针对书吏, 而是自从进场, 每一个和人打交道的环节都有问题, 他就不信至关重要的笔墨这里会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