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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秦司漫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停好车,对着镜子补了补妆,盖住因为夜班造成的黑眼圈,理了理衣领,确定无不妥之处后,拿包往停车场后面的教职工区走去。

    正值暑假,学校的人并不多,古朴的建筑风格下,衬得这里更显清幽。

    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院子的门大敞着,秦司漫抬腿走进去,穿过菜园子,还未进屋,听到后院传来的谈笑声,拐弯绕过屋子,通过一条小道,进入后院。

    后院的香樟树是早年楚澜种下去,如今已然成了能供人庇荫之所。

    何学景前年在树下在用木头做了张桌子,放上几张小凳,摆上茶具,闲暇之余在此看书会友,是他人生一大乐事。

    秦司漫看见坐在何学景对面的人有些眼生,放缓脚步,朝树下走去。

    那位老者先看见了前来的秦司漫,出声问:“老何,这位是?”

    何学景本来跟老友相谈甚欢,转头看见秦司漫那一刻,脸上的笑意不由得收敛了几分。

    秦司漫见惯不惯,老人对外人的态度远比对自己要熟稔许多,她淡淡道:“外公。”

    何学景从桌底抽出一个小板凳,秦司漫顺势坐下。

    “我外孙女,秦司漫,这是你王伯伯。”

    “王伯伯好。”秦司漫冲老者点头示意。

    “这是他的孙子,王浩源。”

    秦司漫顺着何学景的看过去——

    西装革履,金丝眼镜,体态匀称,普通的大众脸,留不下什么深刻印象。

    只需一眼,秦司漫已经了然老爷子这通电话的目的。

    相亲而已。

    只是老爷子的眼光,怕是差了点。

    王浩源似乎对秦司漫很是满意,殷切的伸出手,文绉绉的:“你好,我是王浩源,常听何老提起你,不知你在何处高就?”

    说个话都前后矛盾。

    这股文人的酸臭气息,秦司漫觉得反感。

    碍于老爷子的面子,秦司漫伸手回握,语气淡淡:“辽西。”

    王浩源握住不放手,继续追问:“原来是医生,平日里救死扶伤很累吧?”

    秦司漫按捺住心里的不适,抽回自己的手,“死不了,顶多瞎。”

    王浩源悬在半空中的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场面突然变得尴尬。

    何学景横了秦司漫一眼,笑着圆场:“她自小被宠坏了,说话没轻没重的,小王你别见怪。”

    王浩源收回手,谦卑道:“哪能哪能,何老您说的哪里话。”

    一来二回的场面话,秦司漫身处其中,如同一位冷眼旁观的局外人。

    从他们的谈话间,秦司漫得知这位王浩源是何学景之前带过的博士生,现任职于中文系。

    难怪深得老爷子的喜欢。

    老爷子这辈子唯一看得上,怕也只有这种书生。

    秦司漫不停看时间的细节被王老捕捉到,他顺口一问:“小秦若有要事在身,不如先去忙吧。”

    秦司漫知道这是句托词,当不得真,可却顺嘴接下,站起身来,“医院还有事,那我先走一步了,你们慢聊。”

    气氛就此凝固。

    何学景在前院拦住秦司漫,语气染上一丝薄怒:“秦司漫,你这是什么态度?”

    秦司漫停下脚步,“外公,您不喜别人干涉您,我也一样。已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是您教给我的。”

    何学景被她呛得一顿,眉头紧锁,“这家里除了我,还有谁能为你操操心,我看小王人不错,你们相处着试试有何不可?”

    “我是个俗人,配不上这种高雅人士。我的个人问题你不用操心了,过好你的小日子吧。”

    “我不操心?让你那个有钱的爸去操心吗,你忘了你妈是怎么死的吗!”

    何学景自知失言,可却来不及。

    秦司漫好笑的看着他:“我妈怎么死的?”

    何学景被孙女肃杀的眼神怔住,不自在的别开目光,正欲开口,就听见:“比起在她临死前,也不肯屈尊去见她一面的您,我大概更清楚,她是怎么死的。”

    句句诛心。

    秦司漫看着两鬓斑白的老人,终是不忍,将嘴边更加难听的话咽回去,“我先走了,过段时间再来看您,您保重。”

    作者有话要说:  数据差得超过了我的心理预期。

    由末点来看,追文的不超过四十个人,谢谢你们的喜欢。

    我会写完。

    第12章 纠纷

    昨天睡了个好觉,秦司漫今天起了个大早。

    在地下车库停好车,挎着包朝着电梯走去。

    这个点医院的人还不太多,距离上班时间也还有二十多分钟左右,电梯下来得很快,门打开,也只有零星的两三个人。

    秦司漫跨门而入,摁亮楼层,电梯门合上之前,一双细长有力的手伸过来,拦住了门。

    “沈老师,真巧。”

    沈琰对她点点头,算是回应。

    待电梯门重新合上后,秦司漫开口:“你每天都这么早?”

    沈琰顿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和自己说话,淡淡回应:“差不多。”

    “你一般几点出门?”

    “七点。”

    “你撒谎。”

    沈琰看她,不明所以。

    秦司漫抬手,将腕表放在他眼前,“现在不到七点四十,小区开到这里不到二十分钟,这个时间段不堵车。”

    “今天起早了些。”

    沈琰面色有些不自然。

    秦司漫收回手,语气上扬:“这么怕碰见我?”

    “什么?”

    秦司漫用手指了指心脏的位置,“我的存在感在你这里不弱。”

    沈琰反问:“你一直都这么自信?”

    秦司漫话里有话:“昨天看了几个字,深受鼓舞。”

    沈琰听得一头雾水。

    秦司漫不再多言,电梯门打开,和他并肩走出去。

    住院医的办公室离电梯口不远,秦司漫在门口停下脚步,从包里翻找出钥匙,正欲打开门,听见:“晨会结束后跟我去门诊。”

    秦司漫顿了顿,拧了两圈,推开门,挑衅的看着他:“不怕我泄露病人隐私了?”

    从第一天上班出了岔子后,沈琰带教以来,从未让她跟过一次门诊。

    沈琰抬了抬眉,“除非你想走人。”

    意料之中的回答。

    秦司漫转着钥匙,靠在门边,揶揄着他:“踏实工作嘛,我懂。”

    “......安分点。”

    秦司漫见他走远,哼着小曲儿进了办公室,一来二往,昨天的阴郁心情消散了一大半。

    不是踏实就是安分。

    这男人是多怕自己再挑事?

    秦司漫不愿细究,总归是有了存在感,她这个月来的厚脸皮也算没白费。

    -

    沈琰主管着眼科病人最多的一个病区,一周里的门诊时间只有一个半天,物以稀为贵,冲着这些年他靠实力积攒下来的名气,挂他专家号的病人从来只增不减。

    秦司漫跟着他在门诊室工作了俩小时,总算体会到为什么钟向文每次跟完门诊下来,脸色比跟完一台手术还难看。

    繁琐重复的例行询问、检查,在面对一些耳背的老人的时候,一句话需要重复上好几遍,声音还不能小,几个老年人轮番上阵,问诊下来,嗓子堪比吼了一首山歌。

    沈琰已经见惯不惯,问诊过程中,把秦司漫的烦躁看在眼里,却视而不见,等着看她作何反应,是否会和之前一样,把这种情绪带进工作之中。

    好在有所长进,虽然脸色算不上好看,但工作还算尽心,没出岔子。

    看来还没有到桀骜不驯的地步,有的救,沈琰如此想着。

    趁着下一位病人进来的空隙,他拿过桌上的水杯,准备润润嗓,才发现水不知不觉已经喝了干净,入口净是胖大海的残渣。

    准备起身加点热水,秦司漫早就耐不住,眼看着有个摸鱼的机会,主动凑上去,接过杯子,“病人需要你,加水这种事我来代劳吧。”

    没等他回答,拿着水杯麻溜儿的走了出去,要多迫切就有多迫切。

    沈琰看向角落里烧着热水的饮水机,好笑的摇了摇头,见人都走没影了,倒也没说什么。

    秦司漫不想那么快回去接受病人的“洗礼”,特地绕路回办公室给沈琰添了热水,晃晃悠悠来回折腾,快走回门诊室的时候已经过了将近二十分钟。

    她看了眼腕表,脑子里盘算着一会儿找什么借口搪塞过去,还没想清楚,抬头一瞟,看见门诊室不知何时围了一大群人。

    秦司漫来不及细想,把水杯放在旁边候诊区的椅子上,越过人群,挤了进去。

    秦司漫站在门前,看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椅子上,她的旁边站着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此刻正指着沈琰的鼻子骂骂咧咧,声音中气十足:“我让你开贵的药,可我妈吃了怎么一点都没用,现在都看不见了,你是不是吃回扣了,一千多块钱的药,一点屁用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