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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三妮知道奶奶是不可能再允许她吃肉了,一下子悲从中来。抽抽噎噎地从椅子上跳下来,蹲身捡起被江爱党扔在地上的骨头,因为他吃的太快的缘故,上面还挂着几丝肉,捡起来想放进嘴里接着啃。

    范小娟一直在那捂着脸哭,似乎一点都没有制止的意思。江二妮双全紧握,看着那一家人的眼神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

    “快把你的鸡腿给我,你个赔钱货生的小野种,凭什么吃我们家的东西。”

    江爱党吃完鸡翅还不够,蹦跳着想要抢走孟向学手里的那半个鸡腿。

    “赔钱货,小野种——”江大珍气的肺都快炸了,孟平川的脸色也不好看,他儿子是小野种,那他又是什么。

    江大川听到儿子一出口就知道糟了,狠狠地剜了范小娟一眼,上前一把拎起江爱党,脱了他的裤子就是一顿打。

    “让你不听话,抢弟弟妹妹地东西,让你学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话回来,看老子不打死你。”江大川骂骂咧咧地,手劲一下比一下大,江爱党的屁股一下子就红肿了起来。

    范小娟看着儿子哭的凄惨,有些心疼,可是对上江大川的眼神,顿时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江大海看到小侄子抢自家女儿手里的鸡翅的时候,说不气那是骗人的,可是现在看弟弟下手那么重,小侄子都快哭晕过去了,又有些于心不忍。

    江一留看到眼前的这一幕都快气炸了,上辈子他最恨的四个人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再一次当着他的面欺负他姐姐,他爸那个烂好人居然还心软了,怎么,他是还想当他的好大伯,把女儿卖了给侄子买房娶媳妇吗?

    这些天升起的淡淡温情瞬间熄灭,江大海要是知道自己一时心软,让自己的宝贝儿子更加不待见自己,肯定悔到肠子都青了。

    “住手——”

    江城猛地一拍桌子,怒吼一声,眼尾地皱纹深深夹起,意味深长的看着眼前的小儿子。

    江大川被看的仿佛无所遁形,高高举起的手楞在半空中,不知道还该不该挥下去。

    “爱党,你到爷爷这里来。”

    江城对着二孙子挥挥手,一副慈祥的样子。

    这么轻易就原谅了吗?江一留被顾冬梅抱在怀里,心中有一丝烦躁,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难道还要看着这家人在自己眼前晃悠几十年。

    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可是上辈子,直到他重生的那一刻,江大川一家都过着极其滋润的日子。有他那对胆小懦弱的父母帮他们当牛做马,赚钱养活他们一家老小。后来老宅动迁,那两个蠢货还把分到手的十几套房子全送给了两个侄子,自己临老落下一身病,连带江家老两口一起被那家人推回了她们几个姐姐身边。

    一辈子为孙子侄子付出,最后可以依靠的,还是只有被当做赔钱货地孙女女儿,着实可笑。

    可惜,他重生了,没法知道他们死前是否后悔了。

    “爱党,爷爷问你一些事,如果你老实告诉爷爷,爷爷就把这个鸡腿给你吃。”江老头拿起自己饭碗里地鸡腿,慈祥的对着江爱党说道。

    江爱党流着口水,伸手就要抢江老头手上的鸡腿,嘴上嚷嚷着:“吃鸡腿,我要吃鸡腿。”

    江老头的态度不变:“那你告诉爷爷,刚刚你说的那些话是谁告诉你的,谁跟你说这个家的东西都是你的。”

    范晓娟心头一慌,连忙上前,想捂住儿子的嘴,却被在一旁看好戏的江大珍拦了下来。

    “二嫂,你急什么啊,爸在问爱党,又不是在问你。”江大珍意味深长的说道。

    “爸,你问这个做什么,孩子不就是在外面瞎听了些碎嘴女人的闲话吗,不然还能是从哪听来的。”范小娟没理小姑子的话,呵呵笑着,不停的给儿子使眼色。

    可是江爱党眼睛就没从鸡腿上离开过,哪里会看到他妈的脸色呐。

    “是我爸和我妈说的,他们说了,江家就我和哥哥两个男孩,将来江家的一切都是我们的,那些赔钱货只会偷我们的东西,爷爷,我说了,你快把鸡腿给我。”

    江城的眼神从脸色灰败的小儿子和小二媳妇身上划过,冷哼一声,对他们失望之极,同时,也开始反思自己以前的行为,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爸,这真不怪我,以前不是你一直说要把小二过继给大哥的吗?”江大川梗着嗓子,想要反驳。

    “现在你大哥一家有儿子了,也用不着你把儿子过继过来了,当初分家的时候契书上写的清清楚楚,该分给你们的我都给了,从今往后,你们就别肖想那些不属于你们的东西了。”江老头说的斩钉截铁,语气完全不容反驳。

    “爷爷,我还要吃肉,你快把那只鸡给我。”江爱党三两口啃完鸡腿,拉扯着江老头的大裤衩在那闹腾着。

    “这只鸡可不是你们家的,要吃,让你妈给你杀鸡炖了去。”

    江老头是真的被这个儿子和两个孙子伤了心,语气自然就不会好到哪里去,他自认付出了那么多,可是到头来,不仅没落地好,反而还被埋怨,果真是老糊涂了,怎么就做了这么一堆糊涂事。

    “给我,快给我。”江爱党哭闹的声音简直尖锐到刺耳的地步,长大嘴巴,在那拼命地尖叫:“这些东西都是我们家的,我妈说了那小贱种是短命像,活不长的,将来江家的一切还是我跟哥哥的。”

    这话一出,江大川和范小娟的脸色是彻底白了,恨不得把那个蠢笨的儿子直接塞回肚子里去。

    江大海那叫一个心凉啊,他自认对弟弟一家已经是掏心掏肺了,结果他们就是这么诅咒他儿子的,是巴不得他断子绝孙啊。

    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不那么好看,看着江大川两夫妻地眼神充满着失望和鄙夷。

    江老头气急反笑:“你放心,老头子就算是给孙女娶个上门女婿,也不会再过继你家金贵的儿子了。”

    第16章 糖果(捉虫)

    此话一出,无异于在江大川一家人心中投下一颗炸弹,老爷子这是铁了心了要不管他们的死活了。

    一旁的赵红心中倒是闪过一丝暗喜,她的闺女,自己还不清楚吗,只怪她这个当妈的当初没教好,整个糯米团子似的,跟大海那个烂好人,根本就护不住她那几个外孙女。

    别看他们现在有了儿子,腰板子该硬起来了,可是刚刚老二家那个崽子欺负三妮,也没见他们这对父母给孩子出头啊,她算是看明白了,要是两人在这样下去,恐怕江老二一家,迟早还是会爬到他们头上来。

    可江家老爷子不一样啊,铁骨铮铮的退伍老兵,一个吐沫一个钉,今天这番话可是有这么多人听见了,他若是以后反悔,那可就是把脸皮子往地下踩了。

    赵红估算了一下,几个外孙女还小,外孙也还是个奶娃娃,正是容易教的时候,以后她可得常来看看,可不能让那几个孩子学了他们爸妈,到时候一家子包子,可不就得让人往死里头欺负。

    赵红的小算盘暂且不提,范晓娟可差点被老爷子的话惊地昏过去。

    今天原本就是来求得老爷子的原谅的,结果那个臭小子把家里说的那些话都抖了出来,彻底把人给得罪了,范晓娟都可以想像的到回去后,自家男人的愤怒了。

    而且,没了老宅,他们的粮食怎么办,难道要让她像顾冬梅一样下地,每天日晒雨淋的干活吗?范晓娟的心里充满了不愿。

    “爸,这可是你说的,你这是不打算认我这个儿子和爱国爱党这两个孙子了。”江大川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语气有些阴郁。

    “你这样的儿子我可要不起,你看看你们两口子,把好好的孩子教成什么样子。”江老头刚刚只是气急之下的怒话,他又不是没有孙子,哪里需要做让孙女招赘的事情来。

    看了看两个已经从根子里被教坏地两个孙子,打定主意,最后的小孙子可千万不能像他们那样了。

    “好,这话可是你说的,以后你可别后悔。”

    江大川抬头,狠厉的眼神从江大海一家划过,在江大海身上更是停留了好一会,从小到大,他这个大哥做的总是对的,爸妈都疼大哥远胜于他,好不容易这辈子他有一点比大哥做的好的地方,他还要生个儿子来压他。

    江大海果然生来就是克他的,这个世界上既然有了他江大川,为什么还要有江大海呐,这一刻,江大川在心里头发誓,一定要让他爸妈后悔,求着他回来。

    “我们走。”江大川一手扯过一个儿子,不管他们的哭闹,拖着他们离开江家。

    范晓娟愣了一会,看了看江老头和苗三凤铁青的脸,气的跺了跺脚:“爸,妈,大川这都是气话,你们可千万别放在心上,我这就去劝劝他。”说完,急匆匆地朝自家男人和儿子离开的方向追去。

    整个场面安静了好一会,还是江老头发话:“大家快吃,饭菜都快凉了。”

    说完带头夹起了菜,仿佛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众人这才拿起筷子,只是氛围远没有刚刚热闹了。

    “妈,你帮我抱一下孩子。”顾冬梅把怀里的孩子塞到婆婆的怀里,苗老太求之不得呐,连菜都不吃了,放下碗筷搂着怀里的小乖孙,心情也好了不少。

    三个孩子里她最疼爱的虽然是老大,可这并不代表她就不疼爱老二,苗老太一想到自己的儿子背地里就是那么教导两个孙子的,心中真叫一个五味杂陈。

    顾冬梅从厨房的老灶底下挖出一些草木灰,帮三妮敷伤口,刚刚场面那么紧张,她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触了老爷子的眉头。

    草木灰这种东西家家都有,既能止血还能杀毒,是老一辈传下来的土方子,比起去卫生站开那啥药膏划算多了,三妮地伤口不算深,顾冬梅帮她把手擦了擦,直接撒了些草木灰在上头。

    三妮伸出那只被抓伤的手任她妈摆弄,自己还在那啃着那两块鸡骨头,四岁的孩子,牙齿稀疏泛黄,就像是小米粒似的,即便老母鸡已经被炖的酥烂,她也啃不动那个鸡骨头,只能一个劲的用牙齿在骨头上磨着,想要吸出一点鲜味来。

    “二妮,你看着些妹妹,别让她抓伤口啊。”顾冬梅对一旁的二女儿叮嘱道,二妮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但还是应了她一声。

    吃完饭,男人们都在堂屋里侃大山,赵红去帮苗三凤收拾桌子清洗碗筷,顾冬梅和江大珍带着孩子回了屋里,坐在炕上说话。

    江一留被他妈放在一旁,孟向学十分稀罕的在他身旁爬来爬去。

    除了同父异母的姐姐,他身边的亲戚里也就大舅家的三个姐姐和一个妹妹,还有二舅家的两个哥哥,现在唯独就缺个弟弟了。

    而且这个弟弟可神奇了,不仅不用吃饭,还会流口水。

    江一留没有理会他的骚扰,反而带了一丝纵容,毕竟她现在的心理年龄都四十了,看着上辈子成熟稳重的小表哥,现在还是一个三头身,什么都不懂的小毛头,这让他有种很神奇的感觉。

    上辈子江一留带着侄女出国前,孟向学刚刚升了营长,也算是少年有成,那时候的他高大威严,说是表哥,却好像家长一样,一直关心照顾着他们几姐妹的生活,可惜,那么好的表哥在感情路上却十分不顺,遇上了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导致情感受创的表哥三十多岁了都没有娶媳妇,把兵营当成了自己家。

    姑姑没少在电话里唠叨这件事,江一留想着,他重生要改变的事情又多了一件,这辈子,他绝对不会让那个女人再一次伤害他了。

    “大姐二姐,你看姥姥给我们带了什么好吃的。”

    三丫上炕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小心藏在棉被地夹层里的糖果拿出来。

    “一、二、三.......八、九,姥姥给了十颗糖果,我和妹妹吃了一颗,还有九颗。”三妮看着手绢里包的糖果,小舌头舔了舔嘴唇。

    手绢里就那么几粒糖果,还不是一目了然,江大妮对着妹妹笑了笑:“以前就让你好好学数数,你看看,明明还有十一粒糖果,你却把它数成了九粒。”

    现在的糖果花样少,他们县城供销社买的就只有普通的水果硬糖,还有一些花生糖,芝麻糖之类的,更高级些的就要数牛奶糖了,只是很少有人家愿意花钱买。

    水果硬糖是最便宜的,一粒粒圆滚滚地糖果,五颜六色的,就像是玻璃珠一样,特别招孩子喜欢,江大妮看了看手绢里的糖果,总觉得好像有几粒长得和其他糖果不一样,好像更好看些,也没细想,拿了她觉得最好看的那一颗,塞到了孟向学的嘴里。

    “给你表弟做什么,他爷爷奶奶给他买了糖果他都不乐意吃,这些东西是你们姥姥给的,留着自己吃。”江大珍知道几个侄女的吃食少,急忙拦住。

    “没事。”江大妮羞怯地笑了笑,又从中拿了一粒糖果出来,小心地咬掉一小块,将剩下的递给二妮,二妮也学着她的样子咬下一小块,将剩下的都给了三妮。

    四妮今天已经喝了一小杯糖水了,也没敢再给她吃甜食。

    剩下的糖果又被小心地藏了起来,还剩九颗糖果,几姐妹可以隔一天分吃一颗,这样就能吃大半个月,感受着嘴里甜甜的滋味,顿时觉得,生活充满了美好。

    “妈,这水果糖真好吃,回去你让爸爸给我买。”孟向学含着糖果,眼睛闪闪发亮,这么好吃地糖果他以前从来就没有吃过,就连爷爷从省城给他带来的什么朱古力也没这个糖果好吃。

    江大珍有些稀罕,自家儿子不是一直不喜欢吃这些东西的吗,也没多想,小孩子的想法就是多变,一天一个样。

    “弟弟,等我买了糖果就来看你啊。”孟向学想了想,又对给了自己糖果的大表姐说道:“到时候我会拿那么多地糖果过来,让你们吃个够。”

    孟向学双手张开,努力想表现出那么多地样子,让众人忍不住捧腹,到是三妮开心的开始幻想起来,有那么多糖果包围的幸福人生。

    江一留有些汗颜,其实那手绢里的确只剩下了九颗糖果,只是让他又偷偷放了几颗进去,现在他还不敢做的太过分,只敢一点一点改善姐姐的生活,孟向学吃到的那颗恐怕就是她偷偷放进去的那些高级水果糖,恐怕等他吃到供销社的那些普通糖果会失望吧。

    经此一事,江一留觉得自己以后将空间里的东西拿出来得更小心些,他怎么就忘了,这年头好东西少,一有什么稀罕的东西,就习惯数清楚它的数量,幸好这次碰到的是三妮,不然换成大姐,恐怕她一往里面加糖果,就被早就数过糖果数量的大姐发现了。

    咧了咧嘴,看着脸上洋溢着笑容的姐姐们,小小一粒糖果就让她们这么开心,忽然间,胸口涌起一股信心,重生以来的那一丝对未来的忐忑被冲散了大半,这辈子,拥有这么好的开始,还有亲人的陪伴,他又有什么理由不走下去。

    第17章 五年

    “奶。”一个穿着藏青色厚棉袄,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女孩走了进来,朝灶房喊了一声。

    看上去十三四岁的模样,身材瘦小,脸色微微泛黄,五官清秀,小脸被外头的寒风冻得通红,呼出来的气都化成了白雾,那女孩走进屋,跺了跺脚,放下肩上背着的打着补丁的挎包,摸了摸钻在炕上被窝里的弟弟妹妹,转身朝厨房走去。

    那人正是江大妮,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五年就过去了,江一留也已经重生回这个年代整整五年了。

    被窝里的江一留和江四妮早就醒了,只是钻在热乎乎的火炕上不肯出来。五岁的江一留和当初的红皮猴子可完全不是一个样了。

    可能是窝在火炕的关系,白皙粉嫩的小脸红扑扑的,五官精致秀气,除了鼻子像他爸江大海之外,其余的都随他舅舅顾夏实,而且还更胜一筹,十足十的诠释了什么叫做外甥像舅。

    江家人也不介意,谁让他们老江家的男人长得都只能算是顺眼呐,孙子长得俊秀,他们开心还来不及,村里人,谁家孩子长得有他们家宝贝孙子来得秀气,长成这样,就说明他们的金孙,将来注定是要做城里人的。这是苗老太的原话,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出来的因果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