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叶木惊讶:“屋子?难道南国的房子和凤新国是不一样的吗?”
轻衣笑着想了想:“你说的也不全错。南国和凤新国的房屋却有不同,但那是表现在房屋的选材和装饰上面,基本的结构还是相同的。”
叶木看她提起房子便难掩兴奋,知道找对了话题,忙接着询问:“我以为女子只会对弹琴刺绣感兴趣,像我这样喜欢管账的已是少数,没想到你竟然喜欢研究屋子。”
“其实每个房屋都有其有趣的一面,尤其是细节可以看出设计或修筑者的小习惯。而我看到这些,好像就看到了一个丰富的大千世界,看到了其中来往匆忙的人群。”
“不知你可否举个例子给我听听?”
轻衣便说了个简单的:“王府后院不是有一座小亭子吗?我发现那座亭子的用料和王府其他房子都不相同。王府主要以金丝楠木,樟木和松木为主,可那座亭子却是用紫檀香木制作而成。想必你也知晓,紫檀香木乃是大赫独有的木种,且产量很低,是以卖价极高,一般人都会将其做成手串或是扇骨等小巧精致的物件,可王府却将它用来造了亭子。这难道不是很有趣吗?”
叶木神色一滞:“紫檀香木?”
“是呀。”见叶木神色奇怪,轻衣玩笑道,“木姑姑可算得上王府的女管家呢,该不会记不得了吧?”
叶木很快回神,笑道:“你过誉了,我可比不上秦总管。不知轻衣你说的那座亭子可是后花园里最小的那座?”
轻衣点头:“是的。”
叶木称赞她:“不想轻衣姑娘懂得许多。”
轻衣正欲和她客套几句,屋内却传来了动静,两人彼此看了一眼,便走到门口垂头侍立。
门很快打开,出来的却只有萧彻一人。
叶木忙恭声询问:“王爷可要用膳?”
萧彻心情似是极为愉悦,配合地点点头,又补道:“今日不要打扰夫人,让她好好休息。”
叶木与轻衣闻言,皆明白了什么,两人皆是未嫁之女,面上难免浮现出不自然的神色来。可叶木很快想到正在正厅坐着的宋琦,神色一转,显得有些为难。
萧彻意外地注意到了,还好心地开口询问:“怎么了?”
叶木斟酌了一下:“宋家小姐前来拜访王妃,已在正厅候了两个时辰了。”
萧彻的好心情一下消了大半:“她来做什么?”
听出萧彻的不悦,叶木尽量让声音不抖:“宋小姐只是说来拜会王妃,具体事宜奴婢并不清楚。”
萧彻不耐地向前走去:“让她回去。”
叶木连忙应了,正欲退下,却发现萧彻忽然停下。
“算了,本王去见见她。”
叶木愣了愣,抬头却撞见轻衣嘴角噙着的笑意,瞬间明白了什么,不再多言。本欲跟着萧彻,却又听他吩咐:“叶木就待在这里,轻衣随本王来。”
轻衣眸中笑意更甚,朝叶木微微颔首,便随着萧彻离开。
宋琦在摄政王府正厅幽幽喝茶的模样倒不似在百花宴上的放肆,颇有几分贵女风范。
从来都是别人等她,鲜少有今日这般,被人晾了整整两个时辰。
可她竟然无躁无怒,而在看到萧彻而非顾霜时,脸上的神情也并非意外。
萧彻将其他人都挥退,只留下轻衣一人侍立。
“你今日找本王还有何事?一次性都解决了吧。”
宋琦看他的眼神里带着诧异。她未料到这般直白的开场,尽管她曾以为她很了解他。不过今日他说得不错,她今日明说来找顾霜,实际上却是找的他。
萧彻冷哼一声:“什么日子都不挑,偏偏挑本王休沐的日子。有什么话赶快说,本王事情还很多。”
宋琦扫了一眼轻衣。他方才挥退所有人却独独留下了这个侍女……想是王妃身边的人吧。他能为她做到这个份上,虽不意外,却仍旧难免酸涩。
只不过,她之前怎么从未见过她?
萧彻看她沉默,不耐烦地转身就走:“若无什么事,以后宋姑娘还是不要再来摄政王府的好。”
随便想想就知道这货今天铁定是硬闯进来的,秦昇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吃的,连个女人都拦不住。当他摄政王府是什么地方!
宋琦早就知晓他对她从未耐心过,只是以前因着宋家还能稍稍与她说上几句,如今有了王妃,连他这般粗枝大叶的人也知道避嫌了。
她叫住他:“若是没有宋家,当初你可会……”
他当即开口:“就算没有宋家,本王也不会娶你。何况本王如今已有了王妃,自会好好待她,更不希望这些乱糟糟的事情会影响她。”
影响她么?宋琦眉眼低垂,是担心她心生嫌隙吧。
他终究懒得转过身来看她一眼:“本王希望你能明白——这是本王最后一次和你谈论这件事情——过去你心思如何本王管不着,可如今本王只想守着夫人。”
宋琦默默看着他的背影。这个她曾经偷看过很多次的背影,每一次都带着少女的眷恋和喜欢。哪怕曾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嫁给他,可还是忍不住地幻想,忍不住地期待,忍不住地想起初见时他向她投来的一瞥。
可如今他已有了王妃,有了喜欢的姑娘。她一向讨厌扰乱别人感情的人,是以更不会容忍自己成为这样的女人,方才问出那样的傻话已是极限。
沉默半晌,萧彻也难得地没有发脾气。可她知道,他是在等她的回答。
“我知道了。”
萧彻听了头也不回地就抬步离去。这种事情在他看来就是应当这样解决。既然无意,那么就说清楚,最后通牒已经发下,只要不打扰他和夫人的生活,随便别的女人怎么蹦跶。
一旁的轻衣看着很是伤情的宋琦,敛了敛神色,将头低下,正准备离开,却被宋琦叫住。
“你是王妃身边的侍女吧?”
轻衣顿了顿,转身向她福了福:“是。”
宋琦嘴角扯出一丝笑容来,似是努力想做得潇洒放肆一些,正如她平常所做的那样。
“我喜欢了他很多年。从小时候就开始喜欢了。哪怕他并非一个理想的夫君,蛮横,霸道,丝毫不知体贴人意。可我还是很喜欢。因为是他一直护佑着凤新,他在我眼中,从来就不仅仅只是凤新国的战神。”
见轻衣面色并无波澜,自嘲地一笑,“想来你会觉得很好笑吧,事到如今我还说着这样的傻话。”
轻衣微微一笑:“姑娘也想断得清楚些吧。”
宋琦意外她的理解,愣了愣,方才继续道:“是呀。他已心有所属,这般下去只会伤人伤己。”
见自己已说了太多,恐怕撑不住脸上的笑容,便垂下眼眸,结束道,“我本很喜欢你们王妃,可想来以后并不能常常碰面了,待你回去后替我带个好吧。……我这就回去了。”
轻衣应诺。
☆、玲珑骰子安红豆(9)
轻衣走出房间时,叶木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那里,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沈医女方才到了,随王爷去了书房,想来很快就会到王妃处寻你了。”
虽暂时不能根治轻衣的病症,可沈昙还是每隔几日便会来王府请脉,以期能有不同的发现。
只不过往常她来了便会径直来找她,今日怎么先去了书房?轻衣心中存惑,面上依旧带笑:“麻烦木姑姑亲自跑一趟。”
“我恰好顺路,你实在不必与我如此生分。”瞧轻衣并不排斥,走上前来挽着她的手,“我也要回摘星阁,不如就一道吧。”
轻衣自然应下。两人一边走一边聊些有的没的,倒是发现彼此性情十分相投。
“若是木姑姑不说,我如何都看不出姑姑已廿二岁了。”
叶木一哂:“你这是在夸我年轻?”说着认真打量了一下轻衣,笑道,“如此说来,你不是和我相反?明明不过是个刚及笄的孩子,有时瞧着却比王妃还要老成。”
轻衣好笑地看着她:“你竟以为王妃老成?”
叶木知晓轻衣与王妃关系亲近,可亲近到如此言语,却是她未料到的,不动声色地继续笑着:“王妃如何就不老成了?我瞧着就很好。管理起中馈来真是利落干净,就算是训练了多年的贵女也未必有她的能耐。”
轻衣感慨一笑:“王妃或许就脑子好使了,她学东西比普通人要快上许多。”
听她这般评价顾霜,叶木来了兴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脑子好使不就是顶好的事情吗?”
轻衣吐了吐舌头,有了些少女的模样:“你不知道,王妃有时天真得很。”可说完这句便未再继续解释。
叶木知趣地不再深挖,笑着聊起了别的。
“对了,方才你对我说,那亭子是紫檀香木做的,可我适才去逛了逛,并未闻见什么香味呀。”
轻衣面露疑惑:“我也想了许久。或许是人为地将香气遮住了吧。”
“遮住?”
“就是用其它植物的香气掩盖,或者是中和形成新的气味,甚至是没有气味。”
叶木“哦”了一声,然后不解地望着她:“既无香气,那木头上也刷了一层漆,你是如何得知那就是紫檀香木的呢?”
轻衣面色一僵,含混道:“兴许是吧。其实我也不大确定——不过是凭着杂书上写的内容乱猜的罢了。”
叶木看出她的躲闪,试着问她别的问题:“我偶尔会听见你哼一首我从未听过的小调,是有谁曾教过你的吗?”
轻衣面色恢复自然,摇摇头:“我也不知。好像生来就会唱了。”想了想,又说,“我曾在左相面前哼唱过,她说这是边疆小镇的曲调。想是因为我小时,曾有一位来自那里的乳母……或许她曾哼歌哄我入睡,我便就此记下了。”
两人闲聊间,已回到了摘星阁。见阁内侍女呈两列站立,知晓顾霜已是起了,连忙将步速提快。
进到内厅时顾霜正与沈昙相谈甚欢。
“奴婢参见王妃。”
顾霜停下谈话,让两人起来,本欲等沈昙诊完脉后邀她一起用膳,可秦昇却满脸都是笑地走了进来。
“王妃,王爷得知您起了,便派奴才来请王妃前去用膳。”
顾霜看了一眼沈昙,以为有些不妥:“我就在摘星阁用些就好,不必这么麻烦了。”
秦昇连忙又行了一个礼:“若王妃不去的话,估计王爷只吃上几口就又回书房了。”
顾霜有些惊奇地看着他:“王爷用膳一向是这般的么?”可在她印象之中,倒并非这样。
秦昇猜出她所想,将头垂下,掩盖抽搐的嘴角。
所以王爷和您一起吃那就是不一样呀!这速度都慢了好几倍,味道好歹是尝到了。
顾霜心思一转,很快明白其中关窍,颇有些哭笑不得,思量片刻,转身朝着沈昙微微一笑,示意对她的感谢,便带着叶木和秦昇一道走了。
顾霜吃了一口菜,愣了愣。
萧彻心中得意,面上却是无甚变化:“怎么不吃了?”
顾霜将饭菜咽下,看着萧彻,语气惊讶:“府中的厨子怎么换了?”
萧彻朝秦昇投去一撇。秦昇会意,走上前恭敬道:“回王妃,府中原来的厨子以为自己才疏学浅,便辞任前往南国学艺了。”
顾霜下意识地往嘴里送了一块肉,边嚼边想,该不会是被她的菜打击到了吧?其实那个厨子的做饭水平还是不错的。
萧彻看着她呆呆愣愣的模样,不由自主就露出了笑容:“如今夫人以为王府的菜能得几分?”
顾霜脱口而出:“八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