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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节

      陆锡山找来,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的事。

    得知葛文娟小产了,宋莞倚在梁柱旁咯咯的笑,一边建议:“要不你把我生的那个带回去,就当是弥补她落胎的遗憾。”

    陆锡山没接这话,自知有愧,但还是想见女儿一面,宋莞却拦着不让,她那双好看的眼睛,盯着他一字一顿的说:“想见女儿可以,你先跟葛文娟离婚,证明你心里只有我们娘俩,我就让你见!”

    这番话,陆锡山终归是没应下。

    宋莞也没让他见孩子。

    重新回到余饶,宋莞不再去在乎旁人的目光,哪怕是父母问及,她都不说孩子的父亲是谁,只敷衍的说,路边捡的。

    宋莞也不给孩子喂奶,平日里连多看一眼都嫌,到后来,这个孩子就是宋母在带,宋母去学校上课,就请邻居帮忙带孩子,至于宋莞,生过孩子后,她的身材依然苗条,又多出几分风情,穿上花色衬衫裙,犹如翩翩起舞的蝴蝶,成为桐梓巷里的一道风景。

    二十岁的宋莞,初为人母,已经是舞厅的常客。

    她回余饶的第二年,开始交男朋友。

    第三年年末,宋莞甩了不知道第几个男朋友,踩着高跟鞋回家过年,进门瞧见扶着长凳在走路的孩子,脸上只有憎恶,踱步过去,见院子里没其他人,她一脚踹掉长凳,孩子摔在地上,没有哭,她又把高跟鞋跟踩在孩子胖嘟嘟的手背上,这下,孩子咧嘴,终于有要哭的迹象。

    期间,陆锡山来过余饶无数次,看到她不管孩子,责怪她没有当母亲的样子,她冷笑:“你离婚,只要你离婚,我就做个贤妻良母。”

    结果可想而知,不欢而散。

    第五年,她以为自己要这样过一辈子,慕席南却重新出现,当她戴着墨镜风风火火的回家,在桐梓巷的巷口,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慕席南长身伫立,正仰头看着巷口挂着的那张帆布。

    此去经年,再相见,宋莞发现自己竟然恨不起来。

    明明最该恨的应该是他。

    慕席南有所察觉,转头看过来,四目相对,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她却没再上前,不知过去多久,慕席南走了过去,站定在她面前,他说:“宋莞,我来找你了。”

    这年,吴秀秀生下孩子过世,慕席南不再是有妇之夫。

    他回来余饶,有过最坏的打算。

    宋莞已经结婚生子,或者不愿再见他,可是看着她明艳动人的模样,慕席南沉寂多年的心终于活了过来。

    七年前,慕席南回到北京,还没前往吴家退婚,先被告知他的兄长在工作上犯了个错误,吴父刚好是慕景荣的直属上司,为了保住年青有为的慕景荣,吴父担下所有责任,也因此退居二线。

    吴父对此没介怀,坐在慕家的客厅里,只笑着说:“席南是我女婿,景荣是他大哥,反正我过几年也得退下去,倒不如物尽其用,这笔买卖也不亏!”

    看着满脸笑容的吴父跟慕家人,慕席南站在客厅门口,说不出解除婚约的话,他把自己关在房间整整两天,终究选择抛开儿女私情,为了慕家,为了兄长的前途,主动提出和吴秀秀的结婚事宜。

    宋倾城听到这里,自己内心深处的情绪,她不敢去探知,宋莞不喜欢她这个女儿,她知道,可是这些前因后果,却是第一次知道。

    原来自己曾经那么不被希望来到这个世上。

    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她还是会难受,该同情她母亲的这些遭遇么?宋倾城不知道,她只清楚一点,宋莞不会无缘无故告诉她这些。

    果然——

    宋莞再度开口:“你有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叫慕逸阳。”

    “然后呢?”宋倾城接道。

    “他是我在国外生的,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太好。”

    宋莞停顿片刻,可能要更久,然后说:“这趟回国,孩子也跟我回来了,反反复复发了好几次烧,医生诊断的结果,他的肾功能在衰退,后期很可能变成尿毒症,所以——”

    说着,她那双看着宋倾城的眼睛里有恳求:“我希望你能跟我去医院做个检查,你弟弟最多只有半年时间,如果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肾源,逸阳会撑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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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4章 郁庭川断了她的那些赞助

    宋倾城听到这句话,就像被人硬生生从心头剐去一块肉,有些疼痛,格外的压抑,她再开口,声音却显得缥缈:“如果检查出来,我配型成功,你打算让我怎么做?”

    闻言,宋莞微微张嘴,喉咙里突然发不出声来。

    对上女儿波澜不惊的眼睛,她好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没有谁希望自己的身体是不完整的,可是,她早就已经穷途末路。

    “我不是医学生,也明白我现在这样恐怕不适合做手术。”

    宋倾城看着眼前这个离开多年的母亲,一回来就要自己捐颗肾,或许要不了,因为配型不一定成功,只是这种行为,足以让她的心肠冷硬下来:“还是,你认为我该打掉孩子去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宋莞开口:“他也是你的弟弟。”

    “我没有弟弟。”宋倾城的胸口好像压着块大石,但她脸上依然平静,是无欲无求的漠然:“他只是你和别人的儿子,跟我没任何关系,这些年我只当你已经死了,现在你回来了,我不会去打扰你幸福美满的生活,也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宋莞还想说什么:“安琦……”

    回应她的,是宋倾城决绝离去的背影。

    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只需亮出这个身份,就能来管她要一颗肾,她是不是成了移动的器官库,以后宋莞身边的谁身上缺了什么,只要说‘安琦,他/她是你的谁,你必须救他’,她就该让医生剖开自己的身体,任凭他们取走属于她的东西?

    身后追上来的,不是宋莞。

    对方安静的跟着她,没有出声打扰。

    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宋倾城忽然停下脚步,她回过头,看着小樊问:“如果你爸妈离异,哪天你失踪很多年的妈妈突然跑回来,让你割一颗肾给你同母异父的弟弟,你会答应么?”

    “……”小樊。

    话问出口,宋倾城意识到自己的冲动,虽然她给小樊作出这种假设,真实情况却比这更复杂,所以最后,她没强求小樊的回答:“我到了,你也回去吧,不用再跟着我。”

    宋倾城拿出门禁卡,想到什么,再次开口:“刚才我在超市外遇到的人,不要告诉郁庭川。”

    小樊是郁庭川花钱请的人,宋倾城明白让他听自己的可能有些困难,但还是说出自己的想法:“那是我的母亲,我自己可以应付,你们郁总本来就够忙的,不要再拿这种小事去烦他。”

    闻言,小樊点头,算是答应了她。

    宋倾城微微弯起嘴角:“那你路上开车小心。”

    小樊站在原地,看着宋倾城越过闸机走进小区,这才放心离去,转身的时候拿出手机,轻重缓急他还是分得清的。

    ……

    郁庭川晚上原本有场饭局,接到小樊的电话,拿起座机话筒,拨了个号码出去,待对方接通,谈笑间提出临时有事,今晚恐无法赴约,对方并未不悦,爽快的说下回再约。

    回到云溪路八号园,夕阳临近地平线处。

    郁庭川把车熄火停在路边,推开栅栏门,看见宋倾城正坐在别墅的台阶上,黄昏最后那几抹余晖,斜斜打在她脚边,白色的板鞋,映着那丛绿的小草,是形容不出的春意盎然。

    电话里,小樊已经告诉他超市外发生的事。

    郁庭川走在鹅卵石路上,没有多大动静,直至站定在别墅前,开腔问:“坐在这里做什么?”

    宋倾城回过神,抬头就看到男人笔直的长腿,还有锃亮的皮鞋。

    温缓的男声入耳,让她整个人放松下来。

    “巩阿姨还在做饭,我看外面的天色不错,所以出来透透气。”发现郁庭川的视线落向自己身后,宋倾城又主动解释:“我有在下面垫报纸。”

    五月间,不像冬日那样,太阳落山后也不会骤然降温。

    宋倾城正想着起身,郁庭川却在她旁边坐下,没往台阶大理石上放纸巾,就这样,席地而坐,比起她的‘爱干净’,他这个举动倒显得不拘一格,可能是他这身穿着,也可能因为他的气度派头,这样陪自己坐着,没有不修边幅的感觉,反而有种潇洒随意的迷人味道。

    “下午跟同学去了哪儿?”他问。

    “肯德基。”宋倾城如实道:“本来就是帮苏绵补习,又不是出去玩的。”说着,她顿了一顿,又补充:“我就喝了杯牛奶,没吃店里其它东西。”

    她说这个,因为觉得,郁庭川可能想知道。

    肯德基跟麦当劳这些都是洋快餐,前些年爆过负面新闻,平日里,她吃一吃没关系,现在是双身子,不用旁人提醒,她自己就在吃的方面非常小心。

    郁庭川又问:“你帮同学补习,她没请你吃晚饭?”

    知道他是在揶揄,宋倾城的唇角勾起,侧过去的视线瞅着他:“那你呢?下午不是回了公司,晚上还有饭局,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郁庭川笑,随后道:“真希望我吃了饭再回来?”

    “……”宋倾城抿着嘴,口是心非的说:“反正是别人请你吃饭,你突然回家,巩阿姨又要多做几个菜。”

    “那明天就在外面吃完回来。”

    宋倾城听了,开口:“是谁说周末要在家陪我的?”

    他却问:“明天是周末?”

    “今天是星期六。”

    宋倾城说:“确定要出去么?”

    “既然是周末,那就留在家陪你。”郁庭川说着,注意到她沾了泥灰的裤脚上:“刚才去过别墅后面?”

    说话间,他弯腰俯身,骨节分明的大手替她掸了掸裤管。

    宋倾城的视线里,被男人的肩膀手臂占据,继而转头,看着他的动作,想起自己下午看的那份报纸,于是开口告诉他。

    郁庭川听了,神态却是如常,好像对此不以为意,尔后似想到什么,温和的视线落在她脸上:“怕被学校的同学认出来?”

    宋倾城道:“以前我都没怎么在报纸杂志上找到你的照片,这样被曝光,没关系么?”

    闻言,郁庭川看着她的视线饶有兴味:“什么时候还找过我的照片?”

    宋倾城默默转开眼,矢口否认:“我就随口说的。”

    就在这时,又听到他说:“不用担心报纸的事,既然照片不清晰,一般人自然想不到你身上,无须为这种可有可无的事劳神伤神。”

    宋倾城点点头,目光投向他的左手,那枚婚戒还在无名指上,这么久,好像从没见他摘过,反而是自己,在年初开学前,她买了条白金项链,串起戒指像那块花珀挂在脖子上。

    “还有没有其它事要跟我?”

    郁庭川开腔。

    宋倾城想到了宋莞,不过没有提及,就像她告诉小樊的,不能动不动什么事都让郁庭川替她操心,宋莞是让她去做肾脏配型检查,她已经回绝,至于这个母亲,宋倾城也没想过天伦之乐四个字。

    刚才回到家,她终究没忍住,拿着手机上网搜索,确实有孕妇为救兄弟引产孩子的新闻。

    看着病房里一家几口相处和睦的照片,宋倾城自认没有这种感情归属,宋莞离开十几年,她没见过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如果配型成功,真的愿意在捐出一颗肾的同时,失去腹中还在妊娠的孩子么?

    答案是否定的。

    宋倾城知道自己很自私,却也只想守住她和郁庭川的一家三口,至于旁人的绝望无助,原谅她没有那种拯救众生的能力。

    也是这日,宋莞见女儿不认自己,也不同意去医院做配型,心中难免焦急失望,可是考虑到在岩城的慕苒语,不得不连夜前往岩城。

    高铁上,宋莞接到一个电话。

    是她在华盛顿的助手打来的国际漫游。

    宋莞幼年学过舞蹈,后来嫁给慕席南之后,重新穿上舞蹈鞋,因为有慕席南的支持,她在国外进了一家音乐剧剧团,也算小有名气,这趟回国,她有把事业转到国内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