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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司马懿盘膝坐在一片虚无缥缈的幻境中,恍惚间,他感觉有人枕在自己的腿上。低头一看,居然是曹叡。

    曹叡就这么仰视着司马懿,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爱卿,仔细看看朕的脸。”

    司马懿感到背后飕飗冒着冷风,他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只能顺从地盯着曹叡看。曹叡的表情渐渐变得狰狞恐怖,他诡异地笑了。

    “陛下,您的脸……怎么……”司马懿发现曹叡的脸上居然裂开了一道口子,继而,脸上的肉竟开始腐烂,一块接一块地碎掉,而曹叡的双眼始终直勾勾地瞪着自己……

    “曹叡!你!”司马懿浑身一个激灵猛然惊醒。原来是一场梦。瞬间,他意识到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梦话。旁边有没有侍者?有没有听到自己直呼曹叡名讳?他以常人难以企及的反应速度同时闪现出这两个念头,根本来不及左顾右盼,遂在一瞬间改口:“陛下……”说罢,他才转头扫视周遭,所幸,什么人都没有。司马懿长长地吁了口气,呆卧好一会儿,才发觉周身早已被汗水浸湿。

    司马懿做了这样一个奇怪的噩梦,连日来,梦境无时无刻不在他脑海中萦绕,挥之不去。司马懿的梦被记载在《晋书·宣帝纪》中,倘若以现代心理学分析,我们则可以通过这场梦窥探他的内心世界。

    毋庸置疑,司马懿清楚地知道曹叡对自己有所忌惮,相比魏国其他臣子,他有更多跟皇帝谈判的筹码,但再怎么说,他的前途命运乃至身家性命依然牢牢攥在曹叡手里。司马懿是惧怕曹叡的。

    另外在现实中,臣子绝无可能居高临下俯视皇帝,司马懿却梦到这样一个情景。大概在他的潜意识里,认为自己本该跃居曹氏之上。

    再有,司马懿很期待曹叡死掉,这不奇怪,任何功高震主的臣子都是皇帝的眼中钉,他们会各自在心里诅咒对方千百次。不过,司马懿又不希望在自己出征时发生这样的意外,他之所以能获得今天的地位,皆因他在曹丕临死时位列托孤重臣。若曹叡暴毙,托孤重任能否再次落到他头上?这有一个重要的先决条件,那就是曹叡临终之际,自己能否守在曹叡身边。

    公元239年1月下旬,司马懿在从辽东返回洛阳的途中收到了三弟司马孚发来的密函。

    “陛下突然病重,望兄尽快返京。”

    莫非梦境成真?司马懿加快了行军速度。

    两天后,他再次收到司马孚的密函:“陛下册立郭夫人为皇后,并拜燕王曹宇为大将军,局势发展恐怕对咱们不利。”几个月前,曹宇二度入京参政,短短数月官位便跃居司马懿之上。郭夫人又被仓促立为皇后,这莫非是曹叡打算让曹宇辅佐新帝登基,郭皇后垂帘听政之意吗?如此说来,曹叡果真生命垂危。司马懿不由自主地焦躁起来,他不断催促军队加快返程速度。

    第二天,司马懿接到曹叡发来的诏书:“西部边境战事频频,司马公不必来洛阳,直接回关中即可。”

    司马懿惊得险些从马上跌落下来,曹叡明令禁止自己进京,其意图不言自明。不过,纵然去关中也仍然要途经洛阳,他抓住了这个破绽,丝毫没有放缓脚步,继续向着洛阳的方向疾行。

    又过了三天,司马懿第三次收到司马孚的密函:“曹宇被罢免,曹爽(曹真之子)继任大将军。二哥千万别停,望速返京。”这短短几天,洛阳政局可谓瞬息万变。曹宇只当了四天大将军就被罢免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托孤燕王

    让我们回到魏都洛阳的皇宫中,看看发生了些什么,就从几天前,曹叡病重说起。

    在洛阳皇宫的嘉福殿内,传来阵阵咳喘声。适逢寒冬,寝宫内的炉火烧得很旺,但曹叡还是冻得浑身哆嗦,随着一阵猛烈的咳嗽,一大口血喷到御床上。他知道自己再也好不起来了。

    “芳儿,过来。”曹叡虚弱地伸手召唤,一个幼童忙走到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曹叡抚摸着幼童的脸。“可记得,你是谁的儿子?”

    “是父皇的儿子!”这幼童以坚定的语气答道。他名叫曹芳,但其实,他并不是曹叡的儿子。

    多年来,曹叡总共育有五个孩子,但其中四个都夭折,只有一个女孩活了下来。为了不至后继无人,他被迫从某个藩王家秘密挑选了两个孩子作为自己的养子,一个叫曹芳,另一个叫曹询。这件事内宫办得非常隐秘,没有任何人知道两个孩子究竟是哪个藩王所生。

    考证曹芳的年龄,应该是公元231年至232年出生,但是这两年完全找不到任何曹氏藩王生子的记录。在《魏氏春秋》中记载了一个传闻,说曹芳是任城王曹楷之子。如果此传言属实,那么曹楷一定会受到格外的恩宠,但在三年前,曹楷还因犯法受到削减食邑二千户的处罚。再者,曹楷乃是被曹丕逼死(或毒杀)的曹彰之子,曹叡又怎么可能从一个对自己亡父怀有刻骨仇恨的宗室成员中挑选继承人?由此,这种说法应该只是为凸显戏剧效果的演绎罢了。

    曹叡望着曹芳,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从今天起,你就是皇太子了。”曹芳,无论你的亲生父亲是谁,你要记住,你的身份是我曹叡之子,也是我大魏国的皇储。

    不过,曹芳年仅八岁,尚不能亲自执政。曹叡遂把曹芳托付给了郭夫人。那么,先前造成夏侯玄失势的毛皇后如今又在哪儿呢?很显然,毛皇后因失宠被郭夫人取而代之了。

    公元239年1月16日,曹叡下诏册封郭夫人为皇后,这意味着曹叡死后,郭皇后将晋升为皇太后,垂帘听政辅佐曹芳。

    郭皇后哭得泪眼婆娑,心里怦怦直跳,她一边为自己成功晋级欣喜若狂,一边又对将来要面临的状况而忧心。此时,她只是一个年方二十的女子,后来,她垂帘听政二十余年,牵涉多起政治黑幕,而她与司马家族的关系,更是令人侧目。

    同日,曹叡传燕王曹宇、领军将军夏侯献、屯骑校尉曹肇、武卫将军曹爽、骁骑将军秦朗入宫。夏侯献身份今天已不可考,相传是夏侯渊的孙子,曹肇是曹休的儿子,口碑不错,曹爽是曹真的儿子,秦朗是曹氏三代宠臣,乳名阿稣,总被曹叡“阿稣”“阿稣”地呼来唤去。

    五人听到宣召即刻觐见。

    “曹宇,朕拜你为大将军,朕死后,你就和夏侯献、曹肇、曹爽、阿稣一起辅政吧!”燕王曹宇一跃成为权位最高的重臣。于是,四位皇室亲族(包括夏侯献),加上一位外姓宠臣,构成了曹叡的托孤班子。这五人当中,曹宇总揽军政大权,其余四人则执掌皇宫禁军,成为曹宇的助力。

    夏侯献和曹肇向曹叡献策:“司马懿位高权重,手握重兵,切不能让他进京,陛下可以让他回雍州去。”

    曹叡采纳,马上给司马懿下了一封诏令:“西部边境战事频仍,司马公不必返回洛阳,直接回关中即可。”这也就是前面所讲司马懿获知曹叡禁止他进京的缘由始末。

    曹宇等人放心地离开了。可他们没注意到,这时候有两个人正贼头贼脑地守在嘉福殿外。这两位,正是中书省首席大员——中书监刘放与中书令孙资。中书省作为皇帝的秘书部门坐落于皇宫内,中书监和中书令更能自由出入皇宫,这是中书省与其他政府机构最显著的区别之一。

    中书省大员

    “曹宇走了,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孙资,马上跟我去面见陛下!”刘放不由分说便拉着孙资要闯嘉福殿。

    孙资踌躇不决:“太危险了,别轻举妄动!”

    刘放一听这话,脸色瞬间骤变,“倘若错失良机,恐怕我们以后都要面临灭族之祸,你到底明不明白?千钧一发之际,还有什么不能干的?!”刘放如此紧张,是因为他二人跟夏侯献、曹肇关系恶劣。一旦曹叡驾崩,夏侯献、曹肇上位,刘放和孙资必受打压。

    说罢,他拽着孙资闯进了嘉福殿。

    二人跪在曹叡床前号啕大哭:“陛下身体这么虚弱,万一有不测,今后谁来辅政?”

    曹叡病痛难忍,不耐烦地答道:“你们没听说我让曹宇、曹肇等人辅政吗?”

    “陛下您难道忘了先帝遗诏?藩王不能辅政!”

    曹叡心头腾地涌出一股无名怒火。这份先帝遗诏已经让他尝够了苦头。

    “出去!让我睡会儿!”他烦躁地把刘放和孙资打发了出去。

    而与此同时,五位托孤重臣的核心人物——曹宇心下正忐忑不安。这两天他听到不少风言风语,更有人时不时对他旁敲侧击。

    “您在朝廷里一点威信都没有,却位极人臣,这可不是明哲保身的路子。”

    “您忘了先帝是如何压迫藩王的吗?”

    曹宇本没什么政治野心,他渐渐萌生退意。当年曹丕对藩王的种种压迫,更坚定了他这个念头。

    翌日,曹宇向曹叡哭诉:“臣不才,不堪辅政重任,请求辞去大将军重任。”如今到了朝纲不振、皇权旁落的时候才想起藩王吗?这种想法让曹宇稍稍减少了些对曹叡的愧疚感。

    居然又打起退堂鼓来了……曹叡失望至极,“朕再考虑考虑吧”。他挥挥手,将曹宇打发出去。

    神经一直高度紧绷的曹宇说出这个决定后,瞬间觉得无比轻松。曹氏社稷?先帝早不把藩王当亲人对待了。曹宇走出嘉福殿,把曹叡远远甩在身后,头也不回地阔步迈出皇宫大门。曹宇退缩对曹氏社稷而言绝对是一次毁灭性打击,可对曹宇个人很可能是件幸事。日后,曹宇成为魏国藩王中食邑最高者并得以善终,并且二十年后,曹宇的家族又发生了一件颇出人意料的事。

    刘放见曹宇出宫,又拉着孙资折返回嘉福殿。

    二人开始哭天抹泪:“陛下!臣进宫时见曹肇、夏侯献、秦朗在外面和宫女嬉戏调情,曹宇又阻挠臣等觐见陛下,他们分明跟古代的奸臣竖刁(春秋霸主齐桓公病危时,竖刁乱政)、赵高(秦始皇死后,赵高乱政)没两样。当今太子年幼,社稷危如累卵,臣心痛啊!”

    哭对于皇帝是个很灵的招,尤其是对于病重的皇帝。你想想,他本来就难受,旁边还有人要死要活,哭得比驴叫还难听,烦都能烦死。曹叡的神智越来越不清晰,病情减弱了他的判断力,再加上曹宇有心退出,他实在没法勉强了。

    “那你们说谁能辅政?”

    “太尉司马懿!”二人异口同声道。

    这个时候,五位托孤重臣中只有曹爽侍候在曹叡身边,他一直屏息观察着局势的变化。当他听到刘放、孙资提出让司马懿辅政时,正犹豫要不要反驳,突然听到曹叡发问。

    “那谁能平衡司马懿的权力?”

    刘放侧目看了看曹爽,随即应道:“曹爽可以!”

    曹爽浑身一震。他和曹宇、曹肇等人同为皇室宗亲,本是一派,可关键时刻,他的思想经过激烈的斗争,最终个人利益战胜了集体利益。“臣……以死奉社稷!”曹爽声音发颤地应承下来,这么一来,他等于把曹宇等人彻底出卖了。

    曹叡见曹爽和刘放、孙资站在同一阵营,无话可说。“你们先退下。容朕再想想。”曹叡继续昏睡过去。刘放和孙资暂时离开。

    曹肇得知此消息立刻入宫,将昏睡中的曹叡叫醒,恳求道:“请陛下千万不要答应刘放和孙资!”

    “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半昏迷状态的曹叡同样答应了曹肇。

    1月19日(曹爽官拜大将军受托孤重任的第四天),刘放、孙资趁曹肇不在第三度冲进嘉福殿。他们不能允许再出变故了。

    曹叡刚刚睡着,忽听耳边又想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号哭声。

    “你们怎么又来啦?”

    二人哭得死去活来,直到把曹叡哭烦了。“请陛下马上颁布诏书,罢免曹宇、夏侯献、曹肇、秦朗四人,拜曹爽为大将军,宣召司马懿入京。”

    或许是仅存的一点神智在支撑着这位皇帝。他死死抱着玉玺言道:“朕想睡觉,朕不下诏!”

    刘放听罢,当即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爬到曹叡床边,抓起曹叡的手在已经拟好的诏书上加盖玺印。随后,刘放就在宫外大声宣读:“陛下有诏,罢免曹宇、夏侯献、曹肇、秦朗四人官位,不得继续滞留宫中。曹爽官拜大将军,诏太尉司马懿入京,辅政!”

    《汉晋春秋》中描写刘放强执曹叡手写诏书。这则夸张的记载或许是为了烘托戏剧效果,实际上,中书省的职能便是撰写诏书,按照惯例,刘放和孙资根本不需要强迫曹叡亲自写。不过,他们趁曹叡不省人事之际私盖玉玺的确是可能的。

    之后,刘放又相继写了五道诏书让曹叡盖上印玺,内容都是急召司马懿入京。那一刻,可怜的曹叡唯希望早点死掉,不要再受这份折磨了。

    这段历史,在《三国志》《晋书》《汉晋春秋》《魏略》《世说新语》中均有记载,细节各有偏差,矛盾之处也不少。而在《孙资别传》中,甚至还对孙资不吝溢美之词。这里顺便提一句,当时很多名人均有《别传》,基本都是自家人或仰慕者所著,可信程度大多很低。

    就这样,从1月16日到19日短短四天里,魏国政局瞬息万变,最后来了一个大逆转,原本五位托孤大臣中的四位遭到罢免,曹真的儿子曹爽成为新任大将军,与司马懿共同辅政。刘放和孙资的骇人之举,不禁挽救了司马懿的政治生涯,也埋葬了曹氏皇族的未来。

    嘉福殿内的叹息

    再回到司马懿这边,此时,他正马不停蹄地向洛阳行进。他坚信,事情不到最后一刻,都会有逆转的可能。

    两天后,司马懿抵达距洛阳仅四百里之遥的河内郡汲县,在这里,他一连收到五封诏书,其内容和之前那封大相径庭。

    “盼公速至,入京后直接见朕。”这五封简明扼要像电报一样的诏书将司马懿迅速拽向洛阳。我们不知道这是曹叡的意思还是刘放的意思,无论如何,这根本不重要了,因为司马懿入京辅政已是既成事实。

    “准备追锋车!”追锋车堪称古代的超级跑车,以速度迅捷著称,皇帝常会以此作为厚礼赏赐给重臣。司马懿,这个六十岁的老头子,果断舍弃了大军,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坐着木轮车,以每小时二十公里的速度连夜狂奔,如此拼命皆是为了能保住手中的权力。

    拂晓时分,司马懿看到了洛阳城。再快点!千万不能晚!他内心忍不住呐喊,乞求上苍的庇佑。终于,他冲进都城,踩着晨曦向皇宫疾奔而去。

    这个时候,曹叡正安静地躺在嘉福殿的御床上,他剩下的时间几乎可以用分秒来计算。在他旁边,是陪侍多时的曹爽。

    “曹爽,朕拜你为大将军、假节钺、都督中外军事(中央军最高统帅)、录尚书事(监管尚书台政务),望你今后好自为之……”该做的我都做了,这样,你总能跟司马懿抗衡了吧?曹叡赋予曹爽足够压倒司马懿的权力。

    曹爽痛哭流涕:“臣必不负重托!”

    曹叡听到这话,恍惚间想起了曹真。当初曹真执意伐蜀,临出征前也是这么保证的……曹叡闭上双眼,尽量不去想这些伤感的往事。然后,他默默等待着司马懿的到来。

    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司马懿带着一股冷风奔进嘉福殿,扑通一声跪倒在曹叡床下。

    “陛下!恕臣来迟啦!”

    曹爽斜眼偷瞄向司马懿,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这位魏国最具权势的三朝老臣。司马懿胡须花白,脸上皱纹罗织,虽然老迈沧桑,但双目炯炯有神。曹爽想到了鹰眼,不,又不太像,这似乎更像一双狼的眼睛。

    司马懿与曹爽并肩跪拜,曹爽只感到一股强大的气场压着自己,令自己几乎喘不上气来。这股气场,是司马懿数十年浸淫险恶政坛,以及在更加残酷的军界摸爬滚打中历练出来的。

    先前,曹爽还曾为曹叡赋予自己最高职权欣喜不已,而此刻,他突然意识到司马懿拥有着自己无法比拟的能量。曹爽低垂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曹叡毕竟有足够的职业素养,他无法阻止司马懿进宫,唯有想好最后的话该怎么说。

    “司马公,您可算赶到了。”曹叡一边说,一边伸出枯瘦如柴的手牢牢握住司马懿,好像握着天下最亲的人一般。“朕今天才知道,人哪……心里若是有放不下的事,就连死都能忍住。朕忍着没死就是为见您一面,现在终于见到,朕也能死得安心了。”

    接着,曹叡又指了指一旁的曹芳。“司马公,您好好看看他,就是这孩子,朕把他托付给您和曹爽,请一定悉心辅佐。”

    曹芳走到司马懿身边,依照事先编排好的剧本,死死抱着司马懿的脖子不放。

    司马懿已是泣不成声:“陛下您难道不记得了吗?当初先帝也是这样把您托付给臣的啊!”

    多希望当初先帝没把我托付给你!曹叡无力地看着司马懿,又望向曹爽。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最后,他看了一眼曹芳,心里想着:以后再不会有人知道你的亲生父亲是谁了。当皇帝虽然可以玩命盖房子,可说起来,也实在是份苦差事。

    公元239年1月22日,深陷在遗憾和不安中的曹叡在嘉福殿驾崩,卒年三十六岁。谥号“魏明帝”。

    回想十几年前,曹丕为避免尚书台权力过大设立中书省,十几年后,被他提拔的中书监刘放和中书令孙资却一脚把曹氏的社稷踢向了火坑。又是十几年前,曹丕竭力打压他的兄弟以避免皇权被藩王篡夺,十几年后,因为藩王的软弱,最终让权臣把持朝政。曹丕所做的一切皆是希望他的血脉能流传下去,他万万没料到曹叡居然不得不将皇位传给了他某个兄弟的后代,由此,魏国皇帝也就不是曹丕的后人了。

    事与愿违这个词,在曹丕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政治舆论

    公元239年1月,年仅八岁的曹芳继位。在权力的天平上,臣权彻底压过皇权。

    大将军曹爽都督中外军事、录尚书事;太尉司马懿则没这些权力,完全处于下风。年轻的郭皇后晋级为郭太后垂帘听政,她虽有后宫斗争的经验,但从今天开始,她将面对大批混迹政坛几十年的老狐狸。该何去何从?郭太后完全没什么思路,她只能小心谨慎地观察,夹在皇帝和权臣以及各派官员之间寻觅生存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