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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节

      姬渊:你小子有没有眼色,没看见我在撩妹么?

    楚玄:我受伤了,需要你安慰。

    姬渊:…………

    墨紫幽:…………汤不错。

    第161章

    直至封夫人的葬礼结束,林姨妈也没能从江北赶回来。封家人在一处乱葬岗找到了封老太爷的尸体。如封夫人所料, 宁国公府问出了他们想要的答案, 便不会留下活口。封老太爷是封家的掌舵人, 他一出事, 封家人无论是在心灵上还是在生意上都遭受了莫大的打击。

    封老太爷的葬礼只比封夫人的葬礼迟了几日, 出殡之前, 林姨妈都不可能回来了。

    于是便由墨云飞亲自扶送封夫人的棺椁前往江北封家的姑女坟安葬,墨紫幽担心他在路上的安危,给他安排了许多护卫。但她知道她总要放手让他成长。

    而墨云飞这一次前往江北除了安葬封夫人之外, 还有另一个目的,那便是说服封家人投靠成王楚玄。

    封家已得罪了宁国公府,如今封夫人与墨越青暧昧不明的和离便也等于两家决裂。宁国公府和墨家已经开始对封家有所动作,封家的生意产业频频遭受打压。幸而封家人并未如墨老夫人所以为的,会在封老太爷死后便几房争产,四分五裂。相反他们极为团结地推举出了一位新的家主,成为封家的掌舵人,继续如从前一般经营着生意。

    只是民不与官争, 封家有再多的钱也敌不过一个“权”字,长此以往,封家的生意产业迟早会被宁国公府与墨家瓜分吞并殆尽。所以封家一定要有一个新的靠山。

    这当然是有代价的,楚玄不是做善事之人,他追求的是鸿图帝业,这种追求需要大量的金钱支持,正好封家人最拿手的便是挣钱。然而争储夺嫡只要押错宝便是万劫不复, 封家人未必有这个野心和胆量上楚玄这条船。

    腊月末时,安葬完封夫人的墨云飞与替封老太爷办完丧事的林姨妈一起从江北回到金陵城,却未各自回府,而是直接去了成王府。这是意料之中之事,是要被宁国公府与墨越青逼死,还是赌上一把,结果很明显。

    墨云飞回府时,墨紫幽已让众人迁入姬渊所买下的宅子里,原来那座三进的宅子依旧闲置着。墨紫幽果然如先前所说,在正门上挂了“墨府”匾额。金陵城顿时就出现了两个“墨府”,还离得这般近,可是两家却呈老死不相往来之态,颇有几分讽刺。

    一转眼,便到了除夕,因为墨家二房只有两位主子,墨云飞在服孝,自不会宴饮玩乐,墨紫幽是喜静的性子,她便赏了钱让下人们自己置酒席玩乐。但封夫人刚刚去世,整个府里谁也没有这样的心思兴致。故而这一年的除夕墨家二房过得极为冷清。

    相比于墨家二房的冷清,墨家长房这个正月却是过得极为热闹,每日大宴宾客,夜夜笙歌不绝。还请了金陵城其他几大戏班子每日吹拉弹唱,那热闹的戏词远远传至长街之上,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只是这份热闹里难免有种欲盖弥彰的尴尬之感。

    到了正月初七这日,皇宫里突然传出消息,皇上昭告天下,赦免当年的隐太子妻族沈氏一族所有族人,流放的召回,没籍的恢复良身。

    这一条赦令来得莫名其妙,众人仔细一打听,理由是正月初六时皇上身体稍安便去梅园散步,结果意外遇险却为一名最低等的内侍所救。皇上问过后方知他是沈氏族人,便给了这个恩典,又将那名内侍放出宫去。只是到底皇上遇上了什么风险,却始终无人打听出来。

    不过沈氏一族早已死得没剩几人,这姗姗来迟的赦令并无多大意义。是以在金陵城中只激起了一阵小水花,便就平息下去。

    只有墨紫幽知道这是姬渊在帮她,皇上赦了沈氏族人,她在墨老夫人手中那个把柄便失去了作用。可是姬渊这样做实在太险,她猜测那个低等内侍之事多半是子虚乌有,皇上不好直接赦免沈氏族人,便只能编了这么个理由。

    可这种理由极容易为人拆穿,一旦有人知晓皇上赦免沈家人是为了姬渊,姬渊的身世便会暴露。

    消息传到墨府时,墨老夫人愤怒地在福寿院里砸烂了一整个博古架上的器玩。墨紫幽的身世是她手中如今唯一可以拿捏二房的把柄,就因为皇上心血来潮的一个赦令便失去了作用,她如何能不愤怒。

    可愤怒之外更多的却是惶恐,对于墨家二房那两个小辈的惶恐。

    墨紫幽与墨云飞太过安静,静得就像遗忘了仇恨一般。可墨老夫人知道他们不会忘,故而他们越是安静,她便越是紧张,总担心一时一刻的平静只是狂风暴雨前的反常征兆。她按捺不住要做些什么——

    正月元宵时,楚玄忽然来拜访墨紫幽,却得知墨紫幽去了梨园,他便告辞欲前往梨园。走出几步时,却听见身后的墨云飞冷冷对身边跟着的一位管事道,“那个下毒的厨子呢?”

    “依着少爷的意思脱光了绑在后园雪地里了。”那管事回答。

    “今年正月我们府上过得未免太冷清了些,竟都未燃过一串鞭炮。”墨云飞的声音里透出冰冷的残酷,“把他全身缠上鞭炮,然后当着府里所有下人的面点上。省得还有人如他这般吃里爬外,不知死活!”

    楚玄回头看墨云飞,就见他那张精致的脸庞已显出了峥嵘的轮廓,一双墨玉般的眸子沉沉然积郁着太多宣泄不了的恨意。一瞬间,楚玄几乎误以为他看见了从前的自己,八年前那个刚刚被送往梁国为质的自己。

    他努力回想墨云飞从前的模样,却只有一个面目模糊的印象,丝毫不似如今的锋芒毕露。

    果然只有在重重磨难与波折间走出的人,才会显露出真正的模样。那些被保护得太好的人,从未面临过真正的残忍,又如何知道自己内心深处是何样子。

    就像八年前,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君子如他会如恶狼一般去抢夺那个宝座,更未想过,他会为此卑躬屈膝,沉迷于种种鬼蜮伎俩之中。

    他大步向府外走,一路去了梨园。

    梨园里,出来迎接他的是姬渊那个俊美的少年徒弟,他一路领着他往园中去寻姬渊与墨紫幽。

    才进花园,远远的便有阵阵婉转戏词传来,那是姬渊清洌如冷泉的嗓音,正唱着一支《山桃红》,“……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

    这是《牡丹亭》里《惊梦》一出的戏文。

    楚玄抬眼看过去,就见芙蓉班排戏用的那座三间厅中,姬渊一身浅蓝衣冠书生打扮,扮作柳梦梅,正向着一身粉衣满头珠翠扮着杜丽娘的墨紫幽含笑问道,“小姐,和你那答儿讲话去。”

    墨紫幽以袖掩面,娇笑不语。

    楚玄顿住脚,他还是第一次见墨紫幽这等“娇羞”模样,以往每次相见,她总是清清冷冷,淡淡然然。

    少年欲上前去提醒姬渊与墨紫幽,却是被楚烈伸手拦住。他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厅中那两人,看着姬渊牵起墨紫幽长长的衣袖假装要带她去那牡丹亭边芍药丛中。

    那两人,一个俊美潇洒,一个清丽绰约,站在一处宛然天成,仿佛这就该是他们命中注定的姿态,莫名就让人心生一种无法介入之感。

    楚玄淡笑一声转身离去,少年跟在身后追问,“王爷不见我师傅了么?”

    楚玄不答却是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名叫江沅。”那少年低眉含笑回答。

    楚玄点点头,挥手示意不必相送,孤身大步向外走,呼啸在梨园冰雪间的寒风鼓舞起了他那一身墨底金线绣白泽纹的大氅。

    少年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在梨园冰雪间远去的背影,隐隐察觉出了一种不同。他还记得自己初到梨园初见楚玄时,这位王爷总是满脸悒郁落寞,似有什么心心念念却不可求。今日的楚玄却是昂首阔步,行止间透出一种意气风发来。

    终究是不同的,现而今,楚玄代天子监国,倍受瞩目,又因他屡屡受到陷害,故而皇上反而更怜惜他许多,也给了他更多的权力。早已学会折腰的他,如今已能圆滑地周旋在皇上与群臣之间,身边也以极低调的方式逐渐聚集了一群势力,从前与苏家有私交且心存正义的大臣,还有那些得了叶阁老暗示的清流之士都已投向了楚玄。更有不少怀才不遇,却一心报国的有志之士,慕名投于楚玄麾下,成为他的幕僚。

    他已有了能与楚烈一争的实力。

    只是这还不够——

    楚玄大步出了梨园,上了自己的马车,吩咐车夫去东乡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