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半一到，预备铃声准时响起，四班几乎在一瞬间趋于安静，这就是实验班和普通班的差别，向小园在九班的时候，老师不进教室班上是不会安静的。

    向小园把自己的笔袋拿出来，摆在桌上。

    正好几个男生抱着教材进来了，挨个分发。负责分发向小园这一组教材的人是个男生，带着眼睛，黑黑胖胖的。

    “新、新同学？”

    向小园点头。

    这个男生叫做张成泽，是四班的学习委员，“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眼熟。”

    向小园从他手里接过教材，摆在桌子正中间，“我是九班转过来的。”

    “九班啊……”张成泽嘀咕了两句，向小园没听清，想着他一定觉得九班的怎么都转过来了，于是悄悄把头低了下来。

    几个学生同时分发教材，不一会儿，向小园桌上堆的书就能完全挡住她了，她拿出钢笔，把每本书的第一页都写上自己的名字。

    向小园的字规规矩矩的，偏小，都说字如其人，这个词语用在她身上再合适不过。

    把每本书都写好了名字，又一本本地塞进抽屉里，只留了一本英语书，因为第一节课是班主任的英语课。

    和向小园一样，四班的每个学生都安安静静地坐着，有的翻书，有的还在狂补暑假作业。

    过了几分钟，正式上课铃声打响后，班主任张凤琴拿着书进来了。

    她站在讲台上扫视一眼，全班只有一个位置空着，但她也没说什么。

    “大家把书拿出来。”张凤琴虽然是班主任，但她不打算利用自己的课时来讲班务，下午还有一节班会课，那时候再例行讲讲本学期的事。

    “这学期咱们用两个月时间把这本书讲完，就进入一轮复习，大家翻到目录，我们只讲前十二章，后面三章不考，你们有兴趣就自己看看。”

    班上响起哗啦啦的翻书声，各个都跟着老师的节奏走。

    这种极其自律的班级氛围，给了向小园一股安定感。

    “我们先看第一章，我先读一遍课文，一会儿抽个人起来读一遍。”

    张凤琴正要开口，教室的门被推开了。

    向小园看过去，教室前门处，李明西抱着一摞薄薄的手册，阳光打在他背上，映得他头发变成了金色。

    “快去坐吧。”张凤琴说道。

    李明西抱着手册，放到讲台边，然后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向小园低下头，捏紧了笔，在课文空白处画了一条波浪线，歪歪扭扭，像蚯蚓。

    原来他也是四班的啊。

    *

    一节课结束，学生们的兴奋劲儿已经消散一大半了，好些个学生纷纷趴在桌上开始睡觉。

    张凤琴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然后径直朝向小园走来。

    她的动作吸引了许多学生的目光，都看着向小园，搞得她头都不敢抬。

    “向小园对吗？”张凤琴说道，“你坐在这里看得见吗？”

    四班的座位变动一直不大，这学期张凤琴也没打算给学生大面积换座位，微调一下就行了。

    “还行。”向小园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黑板。

    张凤琴嗯了一声，上下打量着向小园，又说道：“算了，你是新同学，坐后面科任老师都关照不到。”

    她转身扫视教师一圈，然后指向第一组第三排的张成泽，说道：“张成泽，你跟新同学换一下座位。”

    教室的右前方立刻传来一阵哀嚎：“琴姐，不要拆散我和班长！”

    全班都哄笑了起来，向小园一看，刚才给他发作业的学习委员挂在李明西身上，一个很白，一个很黑，一个瘦，一个胖，样子滑稽极了。

    向小园低头一笑，心砰砰地跳。

    “快点儿，现在就换。”张凤琴说道，“省得你俩每天上课你侬我侬的。”

    班里又是一阵哄笑。

    张凤琴走后，向小园看到张成泽开始收拾东西了，于是她也开始收拾。

    苟春娇帮她抱起了一摞书，扯了扯她的书包带子，“走吧，我帮你搬书。”

    走到第一组和第二组的过道上，向小园和张成泽狭路相逢。

    “同学。”张成泽双手抱着书，腾不出手，只能用眼神做出一副哀戚的样子，“你要好好对我家西西呀。”

    身后飞来一本手册，砸在张成泽脑袋上。

    “老子不搞基，快滚！”

    “哦哟，有妹子当同桌就变脸了，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负心汉！”

    向小园闪躲了一下，唇角微微勾着，和张成泽同时侧身，朝着相反方向走去。

    第一组第三排，李明西坐在外面，他站到过道上，半倚在桌子边，手插在校裤兜里，盯着向小园看。

    向小园抱着书，不敢看他，只能低着头跨过他的座位，把自己的东西放到桌上，然后坐下来开始整理书桌。

    刚到脖子的短发垂着，遮住了她的脸，只露出一截白嫩的脖子。

    向小园的书很快就整理好了，但她听到李明西坐下来的动静，于是又把书一本本翻了一遍。

    不然她不知道该干嘛。

    李明西单手撑着头，翻开一本向小园的书，看到上面的名字，三个字写得很工整，但笔锋力度跟小学生差不多。

    “向、小、园。”李明西咧嘴笑，“我叫李明西。”

    “我知道。”

    向小园下意识地说到，话音一落地，她愣了两秒，拔高了语调说道：“我是说我看到你在国旗下演讲。”

    她转头看见李明西笑眯眯地，脸腾地一红，“我们全班都知道你的！”

    李明西拿起一支圆珠笔，在指尖轻轻转动，“你原来哪个班的？”

    “九班。”

    “原来我在九班这么出名啊。”

    “唔……”向小园低头，“你成绩好，大家都很崇拜你。”

    李明西切了一声，“我又不是全校第一名，有什么好崇拜的。”

    上课铃声适时的打响，全班又迅速归于安静。

    向小园松了口气，拿出物理书，翻到了第一页。

    *

    一天的课很快就过去了，到了下午第三节课下课，许多同学已经累得不行，纷纷趴在桌子上睡觉。

    李明西也趴下睡着了，他把校服叠成一团，枕在脑袋下，侧头睡着，睫毛又浓又长。

    向小园挺着腰坐着，小声说道：“李明西，李明西。”

    可是她的声音很小，根本不足以叫醒睡梦中的李明西。

    向小园越来越局促，捏着笔盖，不知所措。

    她想上厕所，可是李明西睡着了，她出不去。

    眼看还有几分钟就又要上课了，向小园抬起手，宽大的校服袖子笼着她的手掌，只露出了一小节指头。

    她想拍一下李明西，叫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