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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疆三爷娶了老婆后,日子过得滋润多了。那女人再也不是要饭的了,成了新疆三奶。一开始,人们管她叫新疆三奶,她还不好意思,只红了脸笑着点点头,到后来与村人熟了,无论谁叫她,她都响响亮亮地应一声。新疆三爷有了女人,家才像个家了,收工回来,女人就做好了饭等着他,新疆三爷一进门,女人就接过他手中的工具,拿过牦牛尾巴弹落了他身上的灰。新疆三爷起初也有点不自在,日子久了,也就慢慢习惯了。一进入状态,老两口过得很恩爱。哑女与胡六儿也过得很恩爱,哑女经常过来看她的妈,有时呆久了,胡六儿就过来接她。胡六儿见了新疆三奶叫姨娘,红沙窝村历来都是把丈母娘叫姨娘不叫妈,新疆三奶就脆生生地应一声。胡六儿见了新疆三爷还叫新疆三爷,新疆三爷说,苕娃子,你得改口了,你叫她姨娘,叫我三爷不是乱了辈分?胡六儿就笑着说,三爷,我叫了你多少年三爷了,让我突然改口叫你姨父,怪经经的开不了口。新疆三奶说,没关系,改不了口你就按原来的叫法叫吧。胡六儿就笑着说,那我试着改改口,看能不能改过来,就叫了一声姨父。新疆三爷哎了一声,就笑着说,算了,还是按过去的叫法叫吧,只要你明白我是你的好丈人就行了。胡六儿说,知道,我咋不知道哩。两家成了亲戚,少不了来往得多一些,有时,新疆三爷也带着三奶到胡六儿家里去转转,胡六儿两口子也很热情,有啥好吃的就赶紧拿了过来。春节一过,新疆三奶要到老家定西去,去办她和哑女的户口去,顺便还要把她的娃蛋领回来。本来哑女段凤英也想跟了去,胡六儿多了一个心眼,怕她母女双双走了不回来咋办,就与新疆三爷两人达成了协议,不能让哑女去。新疆三奶自然明白他们的担心,就只好一个人去了。
    新疆三奶去了一个月,还没有回来,新疆三爷的心里就开始发毛了,暗地思忖这女人是不是把他骗了,要是再不来咋办?新疆三爷不敢给别人说,怕别人听了笑话,就与胡六儿说了。胡六儿就笑了起来,笑完才说,三爷,你老人家把心款款地放在壳囊里吧,她不来能做啥去,你三爷这么好的一个人,她能舍下你不来?新疆三爷就骂起胡六儿说,你这坏松,没大没小的,就知道站着说话腰不疼,要是走的不是你的姨娘,是你老婆,看你急不急?胡六儿说,三爷,是不是你老人家和她睡上瘾了,时间一长有点受不了了?新疆三爷就气得脱下鞋要打他,胡六儿就哈哈哈地笑着跑开了。新疆三爷手里捏着鞋,也哈哈哈地笑了起来,边笑边指着胡六儿骂,你真是个苕娃子,哪有这样说你老丈人的?
    又过了不久,新疆三奶回来了,这次她带来了她和哑女段凤英的迁户证明,又带来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后生。那后生叫段石头,长得却不像块石头,很单薄,脸儿黄丝丝的,一看就知是缺少营养的娃。不过,这娃的眼睛挺像他姐的,大大的,很俊。村里人一听说新疆三奶回来了,都跑来看,新疆三奶就向石头一一介绍着,这是旧庄子二奶,石头就说一声二奶。这是南庄三婶,石头就叫一声三婶。石头的嘴乖,一叫,大家很快就容纳了他,都说这娃乖,是个有出息的好娃。大家就说,三奶,让他认新爹了没有?三奶说,认了,刚来就认了。大家不依,说我们没有看见,让他重新认一下让我们看看。三奶就指着三爷说,这是你爹,你叫一声爹。石头就亮生生地叫了一声爹。新疆三爷一乐,眼睛就笑成了个弯弯儿。
    新疆三爷是个活套人,村人都爱与他说笑。田间地头,一歇息,一些爱开玩笑的婆娘就开起新疆三爷的玩笑。五更的女人说,三爷,晚上睡下你和三奶有一下没有?新疆三爷就笑呵呵地说,不行了,有枪没子弹喽。保德的女人说,肯定有,男人只要背动一斗糠,尿尿能在麦草灰中冲个坑,就能做那事。我看三爷还厉害着哩,能背动三斗麦子,说不准天天都有一下哩。新疆三爷笑着说,五十多岁的人了,没有那个心劲了,等你们的爷们到我这么大的年纪就知道了。女人们当然不信,五更的女人又追根究底地问,三爷,那你平均几天有一次?新疆三爷被婆娘们问烦了,就说,你有几次我就几次。婆娘们先是哈哈哈大笑,笑着笑着,觉得不动劲了。就相互讥笑了起来,保德的女人指着五更的女人说,新疆三爷在说你,你几次他就几次。五更的婆娘不服,就强辩道,哪说我?我几次他就几次,早就把三爷累倒了。保德的女人说,你又没有同新疆三爷做过,怎知道就能把他累倒?几个骚婆娘就笑着互相打了起来。新疆三爷被她们逗乐了,也笑,看五更的女人,果真腰小屁股大,是个干事的大王。心里想,现在不行了,只能解解眼馋。要是我年轻二十岁,遇到这样的*人,我非让她给我求饶不可。想到这里,便不由得兀自哈哈大笑了起来。婆娘们被三爷笑懵了,就问,三爷,你笑啥哩?三爷说。笑你们哩。就在这种互相调笑中,打逗中,轻松着劳动的压力,一轻松,劳动起来就没有那样累了。
    新疆三爷有了女人,日子滋润了,胡六儿有了女人,日子也同样滋润。哑女段凤英除了不会说话,啥都会。干活手脚利索,也有眼力,针线活做得更好,谁见谁夸,一夸,胡六儿就咧了大嘴笑。胡六儿不笑也由不了他,那高兴是装在心里的,一触到,就像触到了痒痒肉,就笑了。胡六儿当然明白,除了别人能看到的好处外,还有别人看不到的,只有他感觉到的好处,那就是与她睡觉。待与段凤英光着身子钻在一个被窝里,那才叫好,真正的好,那是一种只能捂在自己心里,不能说给别人听的好。段凤英的身子很绵,绵得像绸缎一样,段凤英的身子很饱满,饱满得就像刚出锅的热馒头,煊腾腾的,段凤英的身子很水灵,水灵得像露水地里的玉瓜蛋,像刚刚冒了绿的苜蓿芽,像密牙子小羊羔,像刚从树上揪下来的大红枣。胡六儿吃不够,啥时候都想吃。吃起来的时候,哑女就不是哑女了,她也叫,就像金秀那样的叫。当然,金秀怎么叫的他不知道,他只是听婆娘们在田间地头说的,说金秀叫得好。那时,他常常在梦中听到金秀叫,一听到,就遗精。第二天出工,见到金秀时,就有点不好意思,好像做了贼。现在,他有了自己的女人,就再不用想别的女人了,想什么时候让她叫,她什么时候就能叫。就这样,一直叫了多半年,段凤英就不叫了,不是他不想让她叫,他也想,只是段凤英的肚子大了,丈母娘像个护蛋的老母鸡,不知给小母鸡说了什么,小母鸡就不让他沾身了,也不再叫了。胡六儿知道是有了孩子,虽然不让他沾身了,他还是高兴,十分的高兴。
    村人见了,就开他的玩笑,胡六儿,快当爹了,恭喜呀!胡六儿就不知道说啥好,只知傻笑。笑过之后,他有一天突然琢磨道,段凤英不会说话,生下的娃要是跟了她怎么办呢?这样一想,心就沉了下来。别人再开玩笑,他只是随便地笑一下,总是开朗不起来。一次,丈母娘来了家,他就溜达到新疆三爷这里来了。新疆三爷正在用芨芨编草筐子,胡六儿说,三爷,你的草筐子还新着哩,怎么又编呀,是不是看你姑娘没有个像样的草筐子,编了给姑娘呀?新疆三爷说,你这瞎松,不知道孝敬你老丈人,只知道在我身上刮油水。上次不是给过你一根新草绳吗?现在才几天,又向我要草筐,你怎么不知道孝敬孝敬老的?胡六儿就笑着说,也想着你们哩,你老婆到我家里去,我都管过几顿饭了,不也给你省了口粮嘛。新疆三爷说,你这坏松,越来越没有大小了,我老婆是谁,不是你丈母娘吗?这话传出去不让村人笑掉大牙才怪了。胡六儿就讪笑着说,不是就咱俩嘛,怎能让人知道?三爷,我现在正式叫你姨父,这个草筐儿就给你女儿吧。新疆三爷被胡六儿一说,就笑了说,你就叫亲爹也不能给你。这个筐子我是给老奎编的,你不看老奎的丫头叶叶提的那筐子已经破得散了边儿嘛,人家给我们办了好事,我们不能忘了人家的情,吃水还不能忘了挖井人,你娃娃光知道搂着媳妇享福,就不知道感谢一下人家。胡六儿一听,这才转了话说,既然这样,我也不与你争了,就送给支书吧。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到时候就算是咱们的一片心意。新疆三爷说,你别咱们咱们的,你是你,我是我,谁的心意谁表达。胡六儿就悄悄说了一声老啬皮。新疆三爷就拿起芨芨去抽,胡六儿笑着躲开了。新疆三爷也不是真抽,只是做个样子吓吓他。一看胡六儿躲开了,就乐了,收回芨芨说,马上就当爹的人了,以后稳当一点,别老像个玩娃娃。我问你,什么时候让我抱外孙子?胡六儿又来到新疆三爷的跟前说,快了,很快就能让你抱上外孙子了。不过,三爷,我心里一直担鬼。新疆三爷说,担什么鬼?胡六儿说,我担心生下的娃要是像段凤英一样不会说话咋办?要是个女娃,不会说话也罢,迟早要嫁人,也不愁嫁不出去。要是生个男娃不会说话,就把人给害苦了。新疆三爷一听就发火说,你胡逼逼什么?就不能往好里想?胡六儿说,不是我不往好里想,一想就想到坏处上了。新疆三爷虽然嘴上这么骂他,心里也一样犯嘀咕,要是生个哑巴,还不如不生,生下来大人遭罪,娃娃也遭罪。他知道胡六儿的担心不是多余的,换个谁也担心,就宽慰说,你想球个啥?啥都不用想那么多,命里早安排好哩,该是咋的,就是咋的,好运来了你想挡都挡不住,该你受磨难,你想逃也逃不过。去年这时儿,你做梦能想到你赶年底就能成婚?运到了,大姑娘就主动送上门来了。依我说呀,你就别想那么多了,说不准还能给你生个状元郎哩。经新疆三爷这么一说,胡六儿的心才想开许多。也是,想想人世间的事儿,你能说清楚?谁都说不清楚,老天早就给你安排好哩,老天咋安排的,就咋过算了。
    又过了几个月,段凤英生了,生了个男娃。胡六儿脸上笑开了花。明眼的人依然能看出来,那花是笑在脸上的,不是开在心里的,再等个一年两年,等娃娃会说话了,那花才能开在心里。胡六儿就得等,不等也得等。娃娃生下了,要起个名字,胡六儿想不出来个好名字,就仰求金秀给起一个,金秀是个文化人,相信她能给娃起好。金秀想了想,就说,叫个富生吧,将来让娃富富贵贵过一生。胡六儿就高高兴兴地拿了名字来,征求新疆三爷三奶的意见,大家听了都说好,胡六儿就给娃定了下来,叫富生。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富生也一天天地大了,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富生开口叫了一声爹,虽然咬字不清,可把胡六儿高兴坏了。又过了几日,富生又叫了一声爹爹,连叫了几声,叫得很清晰,胡六儿高兴,大家都高兴。段凤英是个聪明人,一看别人脸上的表情,就知道她的娃跟了他爹,会说话。仿佛压在她心头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那喜色就常挂到了她的脸上。
    胡六儿有空了,就常把富生驾到他的脖子上去转悠,富生坐习惯了他的脖子,他一下工回来,富生就爹爹、爹爹地叫着要坐,他就把富生驾上去转。村口的老沙枣树下永远是最热闹的地方,有人吃饭也在这里吃,端了一大碗汤面条,一边吃着,一边听着别人谝闲传,有时,耐不住了,自己也插几句。妇女们看到胡六儿,就要接过娃抱一会,一边逗着娃玩,一边夸奖说,这娃灵哩,跟了他妈了,灵性得很。胡六儿就在一旁咧了嘴笑。正笑间,支书老奎来了,老奎说,我看看,娃心疼不心疼,就接了娃去抱。娃就一下哭开了。老奎就说,杂种狗日的,不是当年你大伯成全你爹和你妈,哪有你这小杂种?小杂种就哭得更凶了,胡六儿就接过去哄,一边哄着说,这是大伯,别怕,别怕,没有大伯哪能有你,还哭什么?婆娘们听了就哈哈笑着对老奎说,支书,听到了没有,没有你,就没有富生。这富生好像是你的?老奎就笑着骂胡六儿,你胡说个啥?你干好事,让我背皮袋。胡六儿就急了,说,意思都让这伙婆娘们给弄歪了,我是说支书是我们的大恩人,要是没有你的关心,哪有我胡六儿的今天?没有我胡六儿的今天,哪能有富生的今天?老奎玩笑说,你就会说这光面子话,干好事的那会儿早就把我忘了。婆娘们又趁机抓住了老奎的话柄说,胡六儿,光嘴上感谢不行,以后干好事的时候要想着支书,不能忘了他呀。老奎自知留下了话柄,斗不过这帮婆娘,就哈哈一笑,屁股一拍忙活别的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