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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节

      小崽快步过来,他看见有卖熏兔子的,说:“娘,买几只熏兔子,我想吃蒸兔肉。”
    隋玉在羊皮卷上记一笔,“你看看还想吃什么?”
    “小掌柜,油枣吃不吃?”支油锅炸面枣的妇人问。
    小崽走过去,妇人递他一个,他接过喂嘴里。
    隋玉过去说:“称两斤。”
    “好嘞。”
    阿水吃饱肚子过来,她拎着秤杆带着三个仆妇过来,从隋玉手里接过羊皮卷,她开始去称今天要买的菜和粮。
    小崽捏个油枣喂他娘,隋玉不吃,他又去喂阿水,接着去找花妞和阿羌。
    半个时辰后,卖菜卖粮卖肉的小贩收到钱,他们挑着担子离开,卖吃食的小贩还继续守着。
    “小孩,吃不吃油枣?快去找你爹娘来给你买油枣吃,可香可甜了。”
    隋玉从主院出来,又看见早上吃土的小孩爬了出来,客舍里外进进出出的都是人,他们像是没看见她,熟视无睹地擦着她走过去,若是踩到了顶多皱下眉,脚尖一拐,抬腿走了。
    “娘,我收拾好了,我们走吧。”小崽挎着兜走出来,他一眼看见盯着油枣摊子掉口水的小孩。
    “你去客舍嚷一嗓子,去喊李大当家,直接说他女儿又像小狗一样溜出来了,好像还饿着肚子,在馋别人家的饭。”隋玉使唤儿子。
    小崽了然,他跑过去,托着脏兮兮的小孩抱起来,他记得李大当家住在哪间房,直接抱着小孩去敲门。
    门开了,小崽把小孩往里一塞,说:“李大伯,我给你送女儿来了,她自己爬出去了,坐在门口像个小狗,盯着卖油枣的摊子流口水,你是不是不给她饭吃?”
    李大当家瞟一眼脏兮兮的小孩,他立马挪开目光,转而看向小崽,说:“这不是我的孩子,我会交代她娘给她吃饱饭,谢你送她过来。”
    小崽摆了摆手,他一溜烟跑了。
    隋玉在不远处等他,见他出来,她往客舍里看一眼,清晰地听到李大当家在喊人。
    “娘,走了。”
    “好。”
    母子二人徒步进城,隋良托商队带信,他大概会是在十月二十八回来,要求他姐和他外甥要去城门口接他。
    隋良在七月十一离开敦煌,之后一直没回来,留在武威郡负责经营食铺生意,最近赶路的商队少了,他才关了铺子跟宋从祖一起带着仆从回敦煌。
    路过酒泉的时候,隋良碰到跟商队同行的赵父赵母和赵大郎兄妹五个,他让他们祖孙七人跟他一起走。
    有两个年迈的老人,赶路的行程拖慢了,走进敦煌时已是冬月初三。
    “你舅舅回来了。”隋玉推了下趴在桌上斗草的小子,“快出去,他在寻你。”
    隋良立在骆驼背上左顾右盼,城墙根下、城门口、大街上、油茶铺子……
    “舅舅——”小崽跑出来,“我在这儿。”
    隋良绷着的脸立马松动了。
    隋玉也扶着肚子出来了。
    “玉掌柜,接到你兄弟了?”炒油面的女掌柜问。
    “接到了,这几天打扰你们了。”隋玉笑,“我们这就回去了。”
    第352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
    隋良搂着外甥大步朝隋玉走过去,“姐,你也来接我了?”
    “我不来,我担心你不肯回去。”隋玉打趣,“这次比上次长进了,没有赖在城外不进来。”
    隋良不以为耻,他伸手摸一下薄袄下鼓起的肚子,说:“二崽也来接舅舅了,舅舅给你带了个拨浪鼓回来。”
    “我呢?”小崽问。
    “你也有。”隋良激动的心情平缓下来,他搂着外甥又拐回路上,说:“我把你爷奶接来了,快去打招呼。”
    经他提醒,小崽才看见他爷奶和堂兄堂姐,他热情地叫人,又问:“大哥二哥,你们开春回去忙春种,春种结束了怎么一直没过来?”
    “忙完春种,又忙大哥的婚事,等忙利索到五月了,那时候没有过路的商队,我们又不敢单独上路,只好忙完秋收跟爷奶一起过来。”赵三郎解释,话落,他跟走过来的人贺喜:“三婶,我们又要多个弟弟了?”
    “弟弟妹妹都有可能。”隋玉纠正,“大郎娶媳妇了?怎么没跟我们说一声?”
    “还没有,只是婚事定下了。”提及自己的婚事,赵大郎臊得红了脖子。
    “爹,娘,一路劳累,我们先回去,路上边走边说。”隋玉问候公婆,她关切道:“你们身子可好?路上可有吃不消的?若是哪里不舒坦,可别瞒着,我们直接去医馆找大夫看看。”
    赵父摆手,“没有不舒坦,回去喝两碗葱姜水就行了。”
    隋玉见他们精神头不错,也就没再多说。她心里琢磨着,大概是常年劳作的原因,她公婆面容苍老,但身子骨不弱,他们跟老牛叔的年岁差不多,还能在冬天骑着骆驼从酒泉奔波五六天来敦煌,老牛叔却连骆驼都骑不上去了。
    “婶子,我娘还住在城北吗?还是已经搬回去了?”宋从祖这才找到机会插话。
    “你娘?你娘带着商队出关了,八月上旬离开的,你妹妹也跟着一起走了。”隋玉说,“棉花丰收后,织布坊先做了一批棉袄和棉被出来,你家的商队和我家的商队平分了,两个商队一起出关了。这趟可能走的远一点,或许明年秋末会回来,也可能是后年春夏。”
    宋从祖眉心一皱,“离开这么久?应该再等等的,明年开春跟其他的商队一起出关,路上也有个照应。他们走的远,携带的货物又贵重,遇到打劫的可怎么办?”
    “棉被和棉袄在寒冷的天气最抢手,开春再出关,到了关外天热了,还有同行带棉被的商队,那就失了先机,棉被和棉袄卖不出好价。”隋玉跟他讲解,“想多赚钱,要争抢机遇,不可能不冒险。”
    宋从祖叹一声,“我也是担心她们。”
    “关外的路你娘已经走熟了,她又带着你妹妹,不会冒险的。”隋玉安慰一句,“你是回家住,还是随我们一起回城北?”
    “我要去沙漠看看,给骆驼准备的粮草也不知道备没备足。”宋从祖说,“我歇两天再去听老夫子讲课。”
    隋玉点头,“你们先走。”
    宋从祖带着家仆骑着骆驼先行一步,骆驼驮的木箱里,铜钱声哗啦啦响,引得路上的人纷纷侧目打量。
    隋良走到隋玉身边搀着她,说:“我们也回家吧。”
    隋玉抬手搭上他的胳膊,下巴一扬,说:“起驾吧。”
    隋良一乐,又没坐轿子又没骑骆驼,起什么驾。
    小崽上前两步,俏皮道:“母亲大人,儿给您开路。”
    隋玉掩嘴一笑,欢欣的笑意漫进眼睛,她含着笑,脚步轻快地走了。
    赵家祖孙七人牵着骆驼跟在后面,赵父撇了撇嘴,母亲大人?肉麻死了。
    赵母心想她生了三儿一女,膝下又有七个孙辈,连带个老骨头,十二个姓赵的,只有小崽是个嘴巴甜的,能说会道颇会哄人,着实不像赵家人。
    走出人来人往的城池,路两旁是收割了庄稼的农地,地里一片荒芜,满眼的荒凉之色。
    当屋舍和炊烟出现在视野里,风声里出现人声和鸡鸣狗吠的声音,荒凉有了尽头。
    “怎么又多了两栋屋子?”赵母嘀咕,“我们开春离开的时候还没有。”
    “又有人要来你旁边盖客舍?”赵父问,“堆在河西的废墟呢?扒了盖房子了?”
    “我三叔已经是中郎将了,还有人来抢你的生意?”提及她三叔,赵二丫面有傲气。
    “路上叔和婶子问你们去长安得了什么赏赐,我跟他们说了。”隋良跟隋玉交代。
    “两栋都是我们的房子,河西还没完工的房子是我们的家,中郎将府。”小崽骄傲地说,“客舍北边才落成的房子是我娘盖的,准备用来当货栈的。”
    说到这儿,隋玉开口:“城里的千户府有新主人了,中郎将府又还不能住人,爹,娘,你们今年冬天住客院,我家走商卖货的奴仆出关了,他们的屋子还空着,我待会儿让人去收拾收拾,你们跟大郎他们住进去。”
    “明年再过来是不是就能住进大宅子了?”赵父激动道。
    “嗯。”隋玉点头。
    “那行,我们今年住客院。”赵父完全没意见。
    回到客舍,隋玉累了,她要回屋躺一会儿,就把婆家人交给二黑招待。
    隋良去灶房隔壁的仓房洗个澡,出来后披着一头湿发去老夫子的屋里烤头发。
    整个客舍,只有陈老住的屋子是才入冬就烧上了炕。
    十进客舍住满了人,一共入住了十四个商队和二十余个游山玩水的旅人,除了一早一晚,客舍里压根安静不下来。然而陈老却不受打扰,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坐在桌前埋头书写。
    隋良从书架上拿出一卷竹简展开看,这是一篇新作,是对商路的歌颂,棉花的现世,引得商队汇集在敦煌,商队进城时,驼铃声盖过城内繁杂的人声,久久不绝。
    小崽推开一道门缝,他探头进来,“舅舅,快来吃饭啊,你不是饿了?”
    隋良放下竹简,问:“夫子,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陈老摆手,示意他赶紧走,别来打扰他。
    “夫子,你可不要久坐,记得放下笔墨起身动一动。”小崽过去打断他,“我娘说了,久坐不动,屁股上是要长疮的,身子也会虚弱。”
    “晓得了。”陈老头也不抬,“快走。”
    隋良拉着小崽出门,隔壁有客商出来,双方打个招呼,一起往外走。
    “今天刚回来?”客商问。
    “对,刚到家不足一个时辰。”隋良点头,“你也是去吃饭?”
    “不是,去串门。”
    小崽看见秦大当家站在厨院外面招手,他指了指自己,见对方点头,他拽着他舅舅跑过去。
    “二掌柜刚回来?”秦文山寒暄一句,又问:“小掌柜,你娘呢?”
    “我娘在屋里休息,你找她有什么事?也可以跟我说。”小崽推他舅舅先去吃饭。
    秦文山把手里的包袱递给他,说:“这是你娘给我写的个人志,让她给我盖个印章,免得以后我跟人炫耀氎花夫人亲手给我写了个人志,旁人骂我吹牛。”
    小崽痛快应下,他抱着两卷竹简回主院,屋里亮着油盏。
    他推门进去,见他爹在给他娘揉腿。
    “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
    “噢,娘,秦大当家让你在他的个人志上盖个印章。”小崽说。
    “你检查一下,看看是不是个人志,内容要是没问题,你拿印章盖个印。”隋玉说。
    小崽解开包袱,他展开竹简坐在油盏下仔细诵读,遇到不认识的字,一侧头就能问。
    等隋良吃饱喝足过来了,小崽才检查完竹简上的内容,拿出印章和印泥,他在竹简上印上“氎花夫人”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