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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大船缓缓前行,白无常见他不说话,从边上拎了个鬼灯笼来给他看:“这些都是近几年抓的,以前在阳间泛滥成灾,一到晚上火红的一片,可吓人了。”
    鬼灯笼又叫灯笼鬼,在夜间出现,挂在树上,看见有人来就嘻嘻哈哈的追过去,吸尽人的血液和骨髓做灯油,而如果有故去的亲人出现,就能将这种鬼赶走。
    时谨礼低头去看,这时才发现那灯笼竟然有鼻子有眼的,被白无常拎在手里的灯笼努力地抬起眼睛看他,嘴里还时不时吸气呼气,把自己的火烧得更旺。
    甲板下则是数不清的矮人小鬼,个个红眼睛长耳朵,皮肤黑里透红,正三鬼一组地坐在一起,手持船桨,在鼓声里嘿咻嘿咻地划船。
    大船虽是手划的,但行进速度极快,眨眼之间便能去好几十里。时谨礼站在船舷边上看了一会儿就听见船头传来咚咚两声鼓点,紧接着,甲板下的小鬼就像是得到了某种命令似的,改变了行船方向,同时加快了速度。
    时谨礼转头问:“怎么了?”
    白无常扒上船舷一看,指着远方道:“大人,鱼鳃来了。”
    此鱼鳃非彼鱼鳃,乃是掌管水生亡灵的阴帅之一,时谨礼循着白无常所指去看,见船后远方的江水上浮起了点点蓝彩荧光,五彩斑斓的光点将水下照亮,一道人形鱼尾的身影出现在光下,身后跟随着大片的鱼群。
    鱼鳃人身鱼尾,人身是女性模样,穿着防水鲛绡做成的绣衣,鱼尾通体腥红,尾端大而透明,随着她的动作在水中飞舞。
    她看见冥河上有大船,一个纵身潜入水中,眨眼间便从船下冒头,镶嵌在她发冠上的珍珠和夜明珠在火光下交相辉映。鱼鳃仰头看着甲板上的黑白无常,问:“船上何人?”
    “红檀市负责人。”白无常说。
    鱼鳃又看了时谨礼一眼,长尾一甩,几颗黑色珍珠从水里飞出来,穿过一群鬼灯笼,不偏不倚地落在他手里。
    “赠你。”鱼鳃迷人一笑,口中发出如鲸般的长鸣,旋即潜入水中。数不清的游鱼跟在她身后,黑压压一片,如同乌云,游荡着超过大船,朝远方的地府游去。
    等到鱼鳃走远了,白无常立马凑上去看:“我看我看,我还没见过鱼鳃送人珍珠呢。”
    鱼鳃给的珍珠圆润饱满,个个都有指甲盖那么大,在火光下映射出五彩的光芒。时谨礼被白无常拉着手,就问:“你要?”
    白无常忙摆手:“不敢不敢。”
    大船继续向前行驶,原本在江边盛开的零星彼岸花越来越多,成群成群地盛开着,红色的幽光在黑暗中闪烁,宛如熊熊燃烧的烈火。
    周围渐亮,火红色的彼岸花如灯,照亮了冥河两岸,船舷上的鬼灯笼则黯淡了腹中火焰,只留星点火光飘在船边。
    远处人声鼎沸,这时,船头又传来鼓声,甲板下的小鬼们放缓了划船的速度,大船顺着河流飘进鬼魂船只拥挤的港口,贴着水岸嘎吱一声停下。
    黑白无常各拎了个鬼灯笼,走在前面引时谨礼下船。岸上这一处黑石如山,遍布嶙峋,狭窄的缝隙中长满了艳丽的彼岸花,红光将黑石映亮,极尽妖异之感。
    灯笼把时谨礼的脸照得通红,他眯着眼睛,听见码头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未初,灵船到——”
    挂在各角上的红灯笼瞬间燃烧起来,时谨礼仰头去看岸边不远处的巨大建筑。
    披坚执锐的阴兵立于黑山各处,面覆刚甲,手持剑戟长矛,如雕塑般一动不动。山前用黑石雕刻巨门,巨门中间立二柱,又分三门,顶端各角上挂着红灯笼,又分别雕刻豹、鹰、鱼、蜂四大阴帅,正中以血红书写“鬼门关”三字。
    鬼门关,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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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阴阳游(四)
    “鬼门关,鬼门关,”时谨礼道,“十人去,九不还。”
    阴兵之下、鬼门关左右偏门处各立有一只三丈高的长鬼,长鬼脚下则是名为阿傍和罗刹的牛头马面总帅,阳间各处的鬼魂按照报到时间由各地牛头马面牵引而来,自侧门入,中间正门不入鬼魂。
    牛头马面拿着黑色毛笔,在左右偏门前审核证件,确认无误后在名字上画个圈,还了证件送上黄泉路。
    这时,一只鬼交了证件上前,马面看它一眼,顿时如临大敌。左右阴兵一拥而上将那鬼按在鬼门关下。马面从袖子里掏出一只朱笔,在那鬼的证件上一圈,站在他身后的长鬼就高声唱道:
    “鬼门关前罗刹爷送鬼,移鬼判殿秦广王治下——”
    时谨礼听见,嘶了一声,问身边的白无常:“不对吧?人魂入地府,应该先进判官司,再送鬼判殿吧?”
    白无常摇头:“阿傍罗刹能看魂魄善恶,此鬼生前定是大奸大恶之人,不必入判官司,连孽镜台都不用上,送进鬼判殿让功曹司记一笔,直接下地狱就是。”
    交谈间,那鬼已经被阴兵押解前往鬼判殿,时谨礼仰头看了头顶的鬼门关一眼,跟着牛头马面引渡来的魂魄走到两边排队,被白无常一把拉住:“您干什么?”
    “不是要进去吗?”时谨礼一头雾水。
    “哪能让您走偏门?”白无常笑道,拉着他就往中间的门走,“您是帝君请来的,这边走这边走。”
    时谨礼被这俩鬼连拖带架地送进了正门,眨眨眼睛,还有点儿懵。毕竟酆都大帝的“请”也就是说着好听的,人家堂堂阴间天子,找人哪有请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