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
周鸣玉掐了他手背一下,道:“太委屈了,败絮其中。”
杨简笑着,顺势托着她脸颊,要她抬头看向自己。他微微倾身,靠近她道:“那我要怎么补偿,才能让姑娘不委屈呢?”
周鸣玉别开脸,要起身:“我不要了。”
杨简一把将她拉住,顺势环住她的腰,将她轻轻抱住,脸也贴在她腰间,缓缓蹭了蹭,道:“我伤好疼啊……姑娘走了,谁管我死活呢。”
周鸣玉抬手想打他肩膀,落下时想起刚才那一眼之间还看见他肩上透红的纱布,硬是卸了力气,只是轻轻地放了下来。
她有些无奈道:“伤疼还不起来?我先给你重新包扎。”
杨简这才放开了她,重新听她的指挥将衣服脱了。周鸣玉一边拿剪刀剪开他的纱布,一边道:“昨晚有时间换纱布,怎么不给我说,起码能暂时处理一下。”
杨简忍着有些麻木的痛意,笑道:“怎么处理?你个姑娘家,把里裙撕得破破烂烂,还怎么出去?”
他方才骑马,都怕她裙边扬起尴尬,特地拿自己的衣摆盖在她脚边。
周鸣玉白他一眼,小心翼翼地将他肩膀处的纱布取下来,这一看立刻拧起了眉,伤口边缘都狰狞地翘起,不断地渗着血,一看就是被别人所伤,又没来得及好好养。
她帮他清理,看他抿唇,知道他必然也疼,就和他说话转移注意力。
“我来的路上,让莫飞联系你其他的部下,却联系不上。你那时候,是不是被他们盯着,情况紧迫,所以不方便和人联络?”
杨简知道她意思,便开口道:“开始是,不过后来你到了晋州,我的人就知道了。他们没联系上我,就先去找了茂文,茂文派人一路跟着你,但因为宋既明在,所以也没和莫飞碰面。等到你们出了晋州,宋既明也被人引走了,他才去找的莫飞。”
周鸣玉就说怎么莫飞那时候突然带她指了个方向,原来是这么回事,想到这儿,她手下微微用了些力,阴恻恻道:“所以你早知道我来了,故意演我呢?”
杨简微微躲了躲,笑着同她道:“冤枉。茂文之前受伤,我便一直没让他行动,希望旁人都忽略他,所以这一路上,我从不与茂文主动联系。这都是茂文的安排,等昨晚咱们到了那木屋里头,他才来找我说的。”
周鸣玉想起自己昨晚睡得异常沉,眯着眼退开半步看他,问道:“你昨晚为了见部下,对我做什么了?”
第84章
杨简尴尬地侧了侧脸。
他昨晚确实是心疼她疲惫,又知她浅眠,自己一动必然会吵醒她,所以特地给她用了点药,确保她不会轻易被自己起身惊醒,却也不至于睡得太沉完全察觉不到动静。
周鸣玉一看杨简表情就知道,哼了一声,继续收拾他的肩膀,只是明显手下重了很多,没有先前怜惜他的意思了。
杨简小心翼翼地忍痛解释道:“昨晚茂武他们知道我中药受伤,害怕我没时间休息,特地引着那帮死士在山里兜圈子。我若是起身惊醒了你,本来就没什么事,还让你睡不好,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他顿了顿,又道:“茂文他们是派人跟着你,但不是为了查你行踪,只是害怕你危险。莫飞年轻,武艺虽然不错,但有时候莽撞,这片危险,我怕他护不住你,有茂文在还好些。若是我提前知道你来了,也会让茂文这么做的。”
茂文把周鸣玉自入城到来的事儿都告诉他了,也没和她说的有什么出入。他不是怀疑她做什么,就是害怕她惹了什么惹不起的麻烦,再给自己多添危险。
周鸣玉没理会他所做的解释,帮他把肩膀包扎好,又去看他手臂上的伤。
他手臂上的伤是自己划的,所以用了技巧,一方面能用伤口的痛意让自己保持清醒,另一方面又不伤到血管,不会造成当时失血过多,还能保证事后尽快愈合。
所以这道伤还算好处理,周鸣玉简单地清理干净又敷上药,就结束了。
杨简见她垂着眼干脆不理会自己了,一时也没敢说话,只是一直盯着她看。眼见着她帮自己处理好,就要端着那盆脏水出去,他才着了急,起身去拉她。
周鸣玉看见他伸手,脚下一转避开了。正巧此刻门外有人叩门,一个女声在外道:“大人,我是老于家的,来给送件干净衣裳。”
周鸣玉瞥了一眼杨简,让他老实坐在床上,这才走过去,侧身站在房门后,将门打开了一条门缝。
外头的于嫂也是用身子挡在门口,见她一个姑娘家来开门,便也没要求说进来,只是把手里的包袱递了进来,低声道:“时间紧张,没有新衣。我取了两件我的旧衣,都是浆洗干净的,姑娘先凑合穿。若有旧衣也可以拿来给我,我浆洗好了,再还给姑娘。”
周鸣玉道了谢,本不欲要她帮自己洗外衣,但杨简听见了,起身将她的外衣取过来,站在她旁边递给了于嫂,在周鸣玉瞪着自己的眼神里从容道:“麻烦于嫂了。”
于嫂笑眯眯地看着两人,说了声“好”,便阖上门走了。
周鸣玉回头拧了他一把,道:“就那么一件衣裳,麻烦于嫂做什么?”
杨简上下打量她一遍,道:“你穿着我的衣裳,出去洗衣服?”
周鸣玉抱着于嫂给自己的衣裳,道:“这不是有换洗的吗?”
“那也不能让你洗。”
杨简揽着她肩把她推回去,又道:“你辛苦一路了,好好休息养养神。晋州那边恐怕是不能去了,我回头安排两个人,送你回上京。”
周鸣玉听到这话,回头看向他,挑眉问道:“我才刚来,送我回上京干什么?”
杨简便道:“你在晋州和宋既明生事,如今又被原之琼看见了,难保他们之后不会对你下手。在这里,处处得要防备他们,回了上京,他们就没有那么长的手了。你回去,我也放心些。”
周鸣玉压低眉眼:“我的事还没做完呢。”
杨简沉默下来。
他做出这决定之前,就猜到她会拒绝,只是这话说出口,他实在没有办法应对。
他清楚周鸣玉是来做什么事,所以没有任何办法。
反倒是周鸣玉轻轻松松地笑了,点了点他眉头,道:“别这么愁啊,我这回过来,不是来帮你了吗?”
杨简挑眉,问道:“姑娘帮我什么呢?”
周鸣玉伸手环住他腰,柔柔地倚进他怀里,道:“我在晋州可都看到了,晋州的物价乱得一塌糊涂,市面上的铜币全是私制的。娄县这边有铜矿,朝廷又接连派了这么多人,肯定是端王那边窃取铜矿了,是不是?”
杨简皮笑肉不笑道:“倒是挺聪明的。”
周鸣玉确认般问他道:“你这次来,肯定也是查这件事的,对不对?”
杨简受用地拥抱住她,手却卡在她后颈,象征性的用了些力,将她掐了掐,威胁她道:“周姑娘,知道这么多,不怕我灭口吗?”
周鸣玉不仅不怕,还故意挑衅他:“那大人会吗?”
杨简笑了,松开手,俯身吻了吻她亮晶晶的眼睛,道:“舍不得,养两天再说。”
周鸣玉嫌痒,躲了躲,然后同他道:“我这不是来帮你了吗?宋大人也要查这事儿呢,他……”
杨简立刻没了表情,推着她的腰往门口送,道:“舍得了,现在就拖出去灭口,找你的宋大人来救你罢。”
周鸣玉没忍住笑他,转身又搂住他,道:“你别急呀,好好听我说话。”
杨简把她抵在门上,一点不受她糖衣炮弹的诱惑,板着脸道:“行,说的不好,我就把你灭口。”
他的手臂拦在周鸣玉后背,周鸣玉便松松地靠在他臂弯道:“那位宋大人,他家人以前在矿井中出了事,不是官府征召去的,是去开私井了。他有旧因,才去闯端王府。如今他来了,你们目的相同,不是正好可以拉他来给你做个帮手吗?”
她一边说话,手指一边无意识地绕着杨简腰边的衣带,杨简被她有一下没一下地碰着咬牙,听她絮絮说完了,才问:“你就这么把宋大人卖了,不怕我对付他吗?”
“你这么小气吗?”
杨简气得要死,低下头要咬她,周鸣玉赶紧拿两只手捂住他,一边笑一边道:“你不小气,怎么一听见他就跳脚?”
杨简冷哼一声躲过她,重新站直了身子,道:“宋既明留下,确实是要查端王这个案子的。但我为什么要和他一起?你想没想过,若是他先查明白了,我却没查明白,待回了上京,我是个什么后果?”
周鸣玉手搭在他肩上,道:“所以我这不是来给你送信儿了吗?”
她打量着杨简的表情,手指又开始无意识地轻点:“大人,你不给我点什么好处吗?”
周鸣玉心里分外忐忑。
她在无意识地信任和依靠杨简,可这种感情让她恐惧万分。
杨简看着她,眼底微微沉下来。
她倒是坦诚,问他要消息,都这么直白。
他垂着眼看她,反问她道:“我要查宋既明,用得着你的信儿吗?”
他非常清楚地同她道:“宋既明一路随行端王,必然能发现不对劲。你能和他一路往娄县跑,说明他在端王府里,是查到了指向娄县的东西。”
他问她道:“是什么呢?和娄县联络的密信?还是和娄县联络的那个亲随……赵兴发?”
周鸣玉扬了扬眉:“你就这么告诉我了?”
杨简扯了扯唇角,道:“不然呢?那个宋大人,可有像我待姑娘这么坦诚吗?”
他看着她的脸,问道:“现在还有什么信儿能告诉我吗?我想想,我有什么好处能拿给你换。”
周鸣玉看着他,想,他必然已经知道端王府里藏着的那些密信了,所以,他一定已经开始找赵兴发和他带走的那些账本,好去确定端王私窃了那么多矿源,究竟是做了什么事。
那些账本,就是最后的铁证了。
她想了想,说:“宋大人还知道这个赵兴发的下落。”
杨简颇遗憾地道:“周姑娘啊,你真是一条有用的信儿都没有啊。”
所以,他也派人去找赵兴发了。
周鸣玉这下清楚杨简这边的进展了。
杨简盯着她,问:“姑娘还有话要说吗?”
周鸣玉想不到什么了,便道:“说的不满意,会被灭口吗?”
杨简笑了:“会。”
他终于不必忍了,俯下来勾住她下巴,吻住了她。
周鸣玉咬了他一口。
她刚才看他眼神,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她推开他就要走,杨简见好就收,拉住她手腕,道:“姑娘特意来给我送信儿,我也不好什么都不告诉姑娘,是不是?”
周鸣玉警惕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又要刷什么花样儿。
杨简偏头,看了眼一进门就甩在一旁的那个包裹。
周鸣玉也看见了。杨简一路上都护着这东西,她不注意到也难。
杨简道:“去看看。”
周鸣玉有些迟疑道:“你不就是为了这东西,才受了他们一路追杀吗?给我看?不管我死活了?”
杨简被最后一句逗笑了:“去看看,那东西是你的了。”
周鸣玉将信将疑,挪过去拆开了那个包裹。
杨简平淡地坐到了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静静地看着她的动作。
周鸣玉不解地拆开布包,看见里面的四本册子,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待翻开来看了几页,立刻震惊地回头看向了杨简。
杨简依旧淡淡的,同她道:“两本铁矿,两本铜矿。赵兴发手里拿的另外一部分记录,都在这里了。”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周鸣玉的手开始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