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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时归已经不想再追究她到底是谁,前一世也好,这一世也罢,再没有比过好当下更重要的了。
    上一世的她父母早亡,空有无数遗产,却自幼亲缘浅薄,加之她身子不好,一直住在国外庄园里,除了管家和女仆,很少见到外人。
    就这么长到十几岁,她每天的生活又单一又无趣,每日最常做的就是坐在风车底下发呆,到后面连家庭教师都不愿见了。
    有时她也会羡慕其他圆满幸福的家庭,甚至荒唐地雇人来扮演爸爸妈妈,但多次实践结果告诉她,真与假总归是不一样的。
    既然之前过得也没那么好,焉知穿来书中是好是坏。
    如今的她虽没了最爱的娘亲,可也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爹,还有待她不知如何,但对阿爹忠心耿耿的兄长。
    时归歪着脑袋,咬唇思索着,等时序问询时,方迟疑道:“既是阿爹的干儿子,那我是不是该称兄长?应该是……”
    “大兄?二兄?”
    过往种种如烟散,往后她只是时归,是司礼监掌印的女儿。
    第12章
    曾几何时,时一最讨厌小孩子,无论男女,要么哭哭啼啼,要么招猫逗狗,总之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也亏得他太监出身,这辈子都不会有这种烦恼。
    以至于当他被时归软乎乎地唤了兄长后,竟半天不知作何反应,脑中一片空白,愣愣地看着前面,冷硬的脸上难得出现几分无措。
    时二比他好上那么一点,但也仅限于一点点。
    他指了指自己的脖颈,无声张了张嘴,迎上时归略显迷茫的眼神,悬在半空的双手一顿,也是不知如何继续下去了。
    时序解释的声音适时响起:“时二早些年伤了嗓子,无法发声,只能用手语交流,阿归若是瞧不明白,就叫时一讲给你听。”
    时归早有猜测,只一时不敢置信罢了。
    她这会儿不说话,旁人也只是静静等着。
    时序的掌心不时在她发梢擦过,一张平静的面庞下,想的却是该到哪里寻摸些好东西,给他的宝贝女儿补身子,瞧这枯黄干燥的发尾,哪里是一个五岁的小姑娘会有的。
    他心中叹息:养女儿之路还是任重而道远啊。
    正想着,却见伏在他膝头的时归有了动作。
    时归扒着时序的胳膊爬下去,刚想赤脚跳下,忽然想起阿爹不久前的嘱托,鼓了鼓嘴巴,转趴在榻上去够地上的鞋袜。
    正当她伸长胳膊半天摸不到矮靴之际,她的视线中蓦然多了其他人的手,歪头一看,果然是雪烟过来帮忙了。
    雪烟笑说道:“奴婢帮小主子来穿。”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时归其实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但不等她拒绝,时序就按住了她的肩膀:“阿归别着急。”他半个身子都靠在榻上的茶桌上,难得露出一点放松的姿态。
    他虽没有明言,但显然也是习惯了被人伺候的。
    时归抿了抿唇,不好再说不,只好轻轻道:“那就麻烦雪烟姐姐了。”
    好不容易穿好鞋袜,再没有什么能阻拦时归的了,她轻快地跳到地上,头也不回地走向时一两人,左右看了看,终向时二伸出手。
    “二兄,抱——”
    时二长得实在高大,时归要用力往后仰着头,才能勉强看清他的模样,她暗中打量一番,总觉得自己只有二兄三分之一高。
    这个认知叫她沮丧一瞬,但很快又高兴起来。
    没关系!
    虽然她长得矮,但二兄长得高呀!
    她与二兄都是阿爹的孩子,那就是一家人,四舍五入,她也就一样高啦!
    时归想到阿爹那同样挺拔的身高,对长大后的自己也格外有信心,反正她与二兄还差着好多好多岁,就不要纠结当下、自寻烦恼了。
    她劝起自己格外有一套,再看高高壮壮的时二时,眼中只余惊叹。
    她见时二久久没有动作,只好再往前一步:“二兄?”
    旁边的时一猛一个激灵,顾不得观察掌印脸色,忙上前一步,率先把时归抱起来,又扯了一个勉强的笑:“我、我……时二反应慢,我来抱你也是一样,小、小妹。”
    在时归眼里,大兄二兄都是一样的。
    她被高高抱起来,一点也没有不适,反手圈住了时一的脖颈,甜甜笑道:“嗯嗯,大兄也一样的!”
    “大兄长得也好高诶,跟二兄差不了多少,比阿爹还要高,好厉害的!”
    这一声又一声的大兄二兄,直将时一时二喊得晕乎乎的,不多时手心里就冒起汗来,颤抖着应了一声:“是、是呀……”
    时一觉得,他大概是懂了。
    这样一个又甜又软的小姑娘抱在怀里,难怪掌印眼里完全看不进旁的去。
    若他也有这样一个女儿……
    不及细想,他莫名觉得不远处有什么阴沉沉的注视,等他试探着往周围一看,正与时序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对上。
    时序皮笑肉不笑:“抱够了吗?”
    “!”时一颈后一凉,“够了够了!已经很够了!”
    时序虽不介意时归叫旁人兄长,可这不代表他能接受女儿找别人亲近。
    哪怕这个旁人是他亲自挑选培养的干儿子,同样不行。
    他的乖女儿,只能跟他这个亲爹天下第一好。
    时序面上不显,却是不动声色地把时归揽过来,又装作不经意吩咐道:“我听说宫里还存有一些相关宗卷,眼下我腾不开手,那就你们去吧,连着已经整理好的一起,重新规整一遍,规整好了也不用再来汇报了,直接呈给陛下就是。”换言之,也就是不用在来府上了。
    时归乖巧地坐在时序身边,没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但跟他已久的时一时二却顿时明白了他的不悦,心里再是想跟新认识的小妹交流交流感情,也不敢当着掌印的面造次。
    两人绷直身体,正色道:“是。”
    说完,他们也不等时序驱赶,自行寻了借口,赶早离开这是非之地。
    临出门时,他们还隐约听见时序在说:“……他们只顾着忙自己的事,竟连阿归都顾不上,不像阿爹,阿爹最是清闲,能一直陪着阿归。”
    “没关系的,大兄二兄他们忙正事要紧,等他们忙完了,我再找他们说话也是一样的,不过我能有阿爹陪着,已经很是满足了,阿爹最好啦——”
    已经走到门外的时一和时二对视一眼,颇是一言难尽。
    诚如时序所说,他这一整日都守在时归身边,中途碰上给她擦药,更是全程小心翼翼,唯恐一个不小心弄痛她。
    御医昨晚就说过,调整身子这事急不来,倒不如等时归对新环境适应了,身体表面上的一些损伤也好利索了,再开始调养也不迟。
    涉及女儿的建康,时序完全听从御医的意见。
    但此时他看着时归手脚上严重的疮伤,对杨元兴的恨意简直又深刻了一层,他咬紧牙关,已经想好该把哪些刑罚用在他身上。
    好不容易处理好了这些冻疮,时归还没说什么,时序已是一身汗。
    他之前就问过时归,用不用帮忙把杨元兴找来,那次是被拒绝了。
    但想到那死狗一般瘫在柴房里的东西,时序总要再确定一番,若时归真的不打算再见,他才好放手折腾。
    听闻此言,时归一直笑着的小脸一下子垮了下来,想到这几月的相处,哪怕她能不介意冷待,可最后的发卖着实让人心寒。
    她怏怏不乐道:“我不想见他……阿爹,我能不能再也不见舅舅了呀?”
    她害怕阿爹骂她不知感恩,低着头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殊不知,时序绽开笑意,纵容地拍抚着她的后脊:“不见好呀,阿归的选择是对的,要我说,阿归连舅舅都多余喊出来。”
    “像他那种黑了心肝的,哪里当得起咱们阿归的一句舅舅?”
    不光不用叫人,最好能早早把杨元兴忘干净,这样他帮乖女儿出起气来,才好尽力尽兴、不留余地。
    第13章
    丧气人丧气事稍微提一嘴就好,无需在上面投入太多注意力。
    瞧着时归蔫哒哒不愿提及的模样,时序暗自懊恼,赶紧转移话题,去说些能逗小姑娘高兴的事情。
    不知说到哪里,时序神情一顿,有些迟疑道:“说起来京城有许多蒙学,民间的官家的都有,阿归马上就要六岁了,可有念书识字的打算?”
    “念书?”时归有了精神。
    时序摸了摸她的脑袋:“正是,依我之见,多看点书总是没有坏处的。”
    暂不说他前半生经历的诸多变故,时序的前二十年里,确是一直与书本为伴的,知识带给他很多东西,或是衙门免去的田税,或是圣贤的大道理大感悟。
    正因他自幼饱读圣贤,才有了更开阔的眼界,才能顺利娶到心爱的女孩。
    哪怕时序嘴上不说,但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将念书科举视作光耀门楣的唯一途径。
    在好多偏僻贫穷的村子里,一家人好几代攒下的一点钱,最多只能供一个孩子念书,这个孩子不管争不争气,必然是男孩。
    然哪怕这男孩认得了几个大字,也很少会有传授给家中兄弟姐妹的。
    至于说什么叫女孩子念书?
    就算是在时序的家里,他的爹娘也没想过让女儿识字,有时看见他用树枝教姐妹们在地上写写画画,还要出言阻止埋怨几句。
    说白了,无非是觉得女子念书无用罢了。
    然而这种观念到了大城市却越发浅薄,尤其是到了京城,在启蒙一道上,男女之间已经看不出多少差别,家中稍微有些积蓄的,总要送孩子去识识字。
    男孩识得字后,能科举能经商,再不济了还能做个记账先生。
    女孩若识得字,不说嫁人时的底气,就说平时的好处也是多多,单讲那最大的,就是能去京郊的官坊里做工,不光能有个给朝廷当差的好名声,每月还能领到至少三钱的月银,可比好多做苦力的男人强多了。
    京郊官坊建于十年前,由皇家出面开办,司礼监督查运作,上至兵甲锻造,下至种植纺织,涉及领域繁多,所需工人也是逐年增多,其中女工占比尤重。
    官坊初建那几年是不挑工人的,只要来应聘的都能选上,工钱很低,做出的东西也不出彩,无功无过,几乎起不到什么作用。
    自新帝登基,时序掌管司礼监后,官坊招进一大批匠人,短短一年间,先是造出威力巨大的炮弩,又是发现了产量奇高的番薯,其余部分也先后取得成就。
    官坊大放异彩,工人月银倍增,招聘的条件也一点点提高上来。
    发展到现在,识字已经是最低的门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