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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节

      那声音凄厉而凶悍,声动四野,瞬间所有的木族战士一起嘶吼,纷纷拥上,那血光飞溅的时刻,正是生死的边缘。
    夜在烧,人正狂!
    金族战士拼死而战,但面对着疯了一般的木族战士,他们也逐渐抵挡不住,开始不断后退。
    七里峒里的那条河渐渐红了,倒映着天空飞落的无数火球!
    红光暴涨向天而起,迎着那些巨大火球,形成一道血色屏障,笼罩在七里峒上空。
    无数的炽热火球,几乎在同一时间撞到血色红幕之上,巨大的爆炸声回荡在群山之间,炸起了一团团巨大的红焰。
    大巫师双手高举过顶,那根高大的木杖直指天际,全力与天空中那个神秘人物对抗着。只是随着时间流逝,从天空中传下的压力越来越大,几乎到了非人的地步。
    大巫师心中震骇,木族之中从未有过这等奇术异法,否则在两百年前那一场决定二族命运的决战中,他们早就用出来了。
    可是,摆在他面前的,天空中那个神秘人物,此刻却仿佛如不可战胜的神……
    大巫师的心底深处,有越来越大的阴霾,这奇怪的异术,根本并非世间所有,而是在南疆秘密流传了数千年的,那个神秘恶魔的传说……
    天际火焰熊熊,站在云端的阿合台,再也掩饰不住得意之情。从小背负着族人仇恨,抛弃了一切深入十万大山之中,找到了那个恶魔,求来了他那无尽而强大的力量。今天,终于能够将族人从苦难的深渊中救出来了。
    阿合台怒吼一声,催动法力,瞬间又有十几个巨大火球从云中奔腾而下,当他看到火球与红幕的每一次撞击,都让那个曾经不可战胜的身影一次次颤抖的时候,他心里已经决定,胜利之后,他要让全部的族人,改信那位神祇,只有他,才能给木族带来新生!
    第115章 伤心
    燃烧的火焰照亮了天空,将远近山野都照得如白昼一般,就算在百里之外,依然可以听到那恐怖巨大的轰鸣巨响声。
    焚香谷以上官策为首的一行人,以及同来的青云门陆雪琪、天音寺法相,在离七里峒百里之外的古道上,看着天空中燃烧的异象,停下了脚步。
    李洵皱眉道:“好像出事了。”
    法相眺望远方,沉声道:“那火光邪气冲天,很是诡异,只怕有邪道妖魔作祟。”
    李洵转过头来,向站在一旁的陆雪琪望了一眼,见那女子依然一副冷漠的样子,一言不发,便向上官策道:“上官师叔,怎么办?”
    法相与众人同时向上官策看去,只见上官策正举目远眺,面上神情却突然变得十分古怪,似乎有些惊疑不定。
    此时听到李洵问话,他像是突然惊醒一般,身子一震,随即神情恢复了正常,微一沉吟后即道:“既然是妖魔邪道,我们义不容辞,自然更该前去。事不宜迟,我们从速赶去,看那魔焰高涨,只怕妖人道行不低,荼毒更深。我们早到一刻,便能多救许多人命。”
    法相合十道:“上官师叔说得是。”
    上官策点了点头,道:“如此,我先走一步,你们速速赶上吧!”
    说罢,也不等别人说话,手一挥,灰光闪处,人化作一道亮芒冲天而起,向那七里峒方向疾驰而去。
    “哼!”
    一声冷蔑,从人群中响了起来,众人一怔,却是吕顺在那里面色不快,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
    李洵有些尴尬,毕竟这两人都是自己师长一辈,当下也不好说些什么,遂转头对法相和陆雪琪道:“那我们也快快去吧!”
    法相与陆雪琪点了点头,同时腾空而起,李洵随后跟上。吕顺满脸不情愿,但上官策在众人心中的地位显然比他高得多,再加上李洵也说了话,众弟子都纷纷跟了上去,只剩一个吕顺,最后也只得口中低低骂了两句,飞身而起。
    在最前头,法相和陆雪琪并排而上,身后李洵比他们稍慢起飞,此刻也逐渐追了上来。
    就在李洵堪堪追到,还有一丈多远的时刻,陆雪琪忽然似自言自语地道:“上官师叔走得真快呀!”
    法相在她身边,被法宝轮回珠的金光簇拥着,一身月白僧袍被风吹得鼓荡不已,此刻微微转头向陆雪琪看来,只见这女子白衣如雪,面冷如霜,如同在夜空翱翔的九天仙子一般清冷艳丽。
    他眼睛亮了一亮,嘴角浮现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低声道:“是啊!他走得好快……”
    “咝!”风声响处,李洵追了上来,与他们并肩飞行,又过了一会儿,吕顺也追了上来。而此时此刻,想来是上官策道行实在高深莫测,四人竟然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
    七里峒中,战事越发激烈,山间平台上的大巫师虽然吃力,但在其神秘的巫力催持之下,那根镶着骨玉的黑色法杖散发出越来越强烈的红色异芒,笼罩在整片七里峒山谷上方,在天空可怖的巨大火球攻击下,依然勉力支撑。
    有好几次红幕剧烈颤抖,眼看被巨大火球撞得就要崩溃,偏偏大巫师手舞足蹈,做出怪异动作,居然又撑了下来。只是没有人站在近处,否则的话,便可以看到大巫师此刻皱纹横生的脸上,七窍尽皆流血,只怕已是强弩之末。
    而在山谷之中,情势更加不利于金族。
    本来对大巫师敬若天神的金族战士,此刻赫然见到大巫师竟然被天上那个如魔鬼一般的恶魔所压制,再加上千年一遇的犬神吠天,大凶之兆,绝望的念头回荡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相反地,木族的战士却是士气高涨,杀得眼都红了。
    鬼厉站在远处,眉头紧皱,天上那个神秘人物所施法术,极是罕见古怪,他往日闻所未闻,便是在鬼王宗收藏典籍之中也未有记载。
    南疆边陲,竟然有这等人物,果然天下之大,藏龙卧虎,无所不有。
    鬼厉眼看大巫师渐渐支撑不住,便要飞起相助,忽听远处惊叫之声突然响起,多半是妇女孩童的声音。转头一看,只见刚才金族人妇女孩童藏身的那个山头附近,不知何时被一队木族战士找到,登时狼入羊群一般,腥风血雨一片,惨不忍睹。
    鬼厉身子一抖,这十年来他经历的血腥场面无数,但所杀者中并无这些毫无还手之力的无辜百姓。不知怎么,此时此刻这些妇女孩童的哭喊声,突然如利剑一般刺入他的心底……
    少年时候,那一幕尸山血海,草庙村里的那幕惨剧,那些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亲人邻居,可也是这般死去的吗……
    站在一旁的小白,突然转头,一股浓浓的血腥杀气,从身旁这个男子身上,缓缓散发了出来。
    他的眼睛,突然间就红了。
    金族人群中,一个妇女惨叫着被木族战士砍倒,在她身后的一个小孩满脸恐惧,张大了嘴大步跑着,却叫不出声音,正是那个为鬼厉送饭的哑巴。
    那个被鲜血溅了一脸的凶手狞笑着追了上去,几步就到了小孩儿身后,高举着锋利石斧,重重砍下。
    小孩无力摔倒,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绝望地张大嘴巴。
    砰!
    血花四溅,在夜色里霍然绽放。一个强壮的身体瞬间崩溃散裂,如雨纷纷落下,鬼厉沐浴在血海腥风中,红了眼,深深呼吸。
    仰天,长啸!
    这声音这般凄厉,像厉鬼绝望的呼喊,十年里沉沦黑暗的挣扎,直上青天。
    众人震慑!
    那小孩全身发抖,看着鬼厉手中那根黑色魔棒瞬间明亮,闪现着嗜血而贪婪的异光。片刻之间,附近周围十几个正追杀妇孺的木族战士在惊愕的瞬间,被无形妖魔之力尽数扯裂,无数鲜血轰然冲天,在半空中汇聚如洪,围绕着那个绝望而疯狂的身影,迅猛流动,随后渐渐被鬼厉手中的噬血珠吸了进去。
    整个战场上的人,都停顿下来,望着这如魔鬼一般的人物,眼中尽是恐惧。
    噬血珠越来越亮,熟悉的冰凉感觉竟然已不止在体内流转,此刻一下子吸取了十数人精血的噬血珠如沐新生,妖力大盛,异样红芒越来越亮,映着鬼厉双眼,真如鬼火一般。
    小白站在远处,怔怔看着那个渐渐变得血腥而疯狂的身影,忽地转过头去,不愿再看,夜风血雨里,似有她轻轻的叹息。
    久已消失的欲望,掩埋深心的呐喊,亘古以来的桀骜,突然再度升腾。
    他双眼血光大盛,向周围看去,血腥气瞬间充斥周围。那些刚刚被救的金族人惊恐喊叫,无数人四散而逃,拼尽全力要远离这个突然变得如同恶魔一般的身影。
    鲜血的甘美就在前方,让人这般陶醉而无法抑制,他深深呼吸,重重喘气,在疯狂之中,还有一丝痛楚吗……
    噬血珠就在他的手边,与他相依相伴,不离不弃,只是那闪烁的红光,却仿佛嘲笑着世人。
    沉沦吧,沉沦吧!
    伸手抓去,手指边缘有血滴滑落,掌下那个哑巴少年,因为恐惧而无法动弹,只看着一片红幕,遮天蔽日而来,陷入了绝望。
    只是那片血红色光芒突然停住了,少年恐惧地抬头看去,却看到那恶魔的身子不停颤抖着,他的脸似乎已经扭曲,但是在血芒深处,这个恶魔却似乎还在拼命挣扎着,咬着牙,坚持着那一点点可怜的清醒。
    噬魂的光芒,黯淡了些许。
    鬼厉牙关紧咬,大口喘息着,向后退了一步,仿佛是从牙缝间挤出来的声音一样,嘶哑而痛苦万分,道:
    “走……”
    少年连滚带爬地向旁边逃去。鬼厉闭上眼睛,痛苦地摇着头,手边的噬魂忽然又亮了起来,凶戾的气息再次在他体内泛起。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张——小——凡——”
    天际,这声音突然传来,如斩冰切雪,如凤鸣九天,有无尽怒意,有不尽伤心!
    陆雪琪白衣如雪,在血光中破空而至,手中天琊霍然出鞘,蓝光照耀,映着她的脸,她的眼,她的愤怒与伤怀。
    ……
    红光乍起,迎面而上,轰隆雷鸣,刹那间方圆十丈土地尽数崩裂,不远处那条河流中已经被鲜血染红的河水更是倒冲上天,燃红了整个天际。
    血光中,远处大巫师渐渐难以抵挡,红幕渐渐衰弱,开始有巨大火球穿过红幕,撞入七里峒地面,轰鸣惨叫声中,火焰熊熊,恍如人间地狱。
    火海之中,红蓝激斗而随即分开,白衣女子缓缓落下,一张脸上更无丝毫血色。
    在她面前的,那低低喘息的人,被凶光血焰围绕,持噬血魔棒的人啊……
    热风,拂动她的衣襟秀发,火光中,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只有握着天琊的手,因这般用力而纹丝不动。
    锐响声起,法相、李洵等人纷纷落下,落到陆雪琪的身后,只是人群之中,唯独没有看到上官策的身影。众人望见前方那个如妖魔一般的鬼厉,周身尽是鲜血,脸上尽是凶厉神色。
    过往与他相识的人无不骇然,李洵还好一些,但法相眼中却是掠过难以抚灭的痛楚,身子也似抖了抖,低声诵佛。
    “你、你,你……”陆雪琪脸上神情,根本无法再保持她一向以来的冷漠,有的只是伤心和愤怒,此时此刻,她竟然连话也说不下去了。
    李洵站在旁边,将陆雪琪的脸色看在眼中,他乃何等聪明人物,自然不会以为陆雪琪如此失态,只是因为愤恨而已。
    “张小凡!”李洵大喝,神色肃穆而愤怒,怒道,“这谷中南疆族人,向来与中土毫无瓜葛,你究竟与他们有何仇恨,竟要这般以杀人为乐?”
    鬼厉与陆雪琪的身子,几乎是同时震了一震。
    噬血珠红芒笼罩之下的鬼厉,缓缓向四周望去,金、木二族激战许久,两族本就是仇深似海,此番更是你死我活地决战,下手绝不容情。此刻七里峒中,地面到处都是死尸,尸骸遍地,残肢乱飞,惨不忍睹;其中还有之前被木族战士找到的大批金族妇女孩童,此刻也是死伤狼藉,看去更是触目惊心,令人毛骨悚然。
    木族与金族之仇不共戴天,就算对妇孺也绝不容情,加上周围熊熊燃烧的炽热火焰,构成了一个人间地狱。
    而被鲜血淹没的鬼厉,此时此刻,他就像一个噬血的魔王,凶厉地站在这个屠场之上。
    贪婪而邪恶,暴戾而疯狂!
    也许,还有深埋的一丝绝望。
    迟来的醇和阳气,仿佛被噬血珠妖力压制得无法动弹一般,直到此刻才一点一滴地释放出来,将缠绕在他深心的冰凉气息一点点抵消。
    只是他忽然惨笑,也许他宁愿不醒。
    透过熊熊燃烧的火焰,那白衣女子伤心的目光穿过世间所有的阻挡,直刺入谁的心怀?
    她缓缓举起手中剑,天琊光芒如秋水。
    “张——小——凡——”
    幽幽的声音,从熊熊燃烧的火焰那边,低低传来。她咬破了唇,流下了泪。
    泪水混合着血珠,轻轻滴落在天琊剑刃,悄悄滑落,落地的时候,已成了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