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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节

      赵槿说着,叹了口气,“可这东西是双刃剑。他们同样也不会待大雍优待,担心被人攻讦身在曹营心在汉。是以我认为是个中签。”
    “说来也是巧了,这陈秋仲同昨夜出事的张侍郎,乃是连襟。”
    顾甚微被赵槿这番分析吸引了过来。
    赵槿这人温文尔雅,瞧见谁都是笑吟吟的,这一路走来顾甚微就没有瞧见他同谁呛过声。
    兴许正是这种不争不抢的性情,让他虽然熟悉北朝事务,却也没有被选为谈判的使臣。
    顾甚微倒是没有想到,赵槿分析起人性来,倒是言语犀利。
    可不是正是如此,陈瑜伯的名字顾甚微从朱鹮的嘴中听到过,他是太后亲信,先皇的两位托孤大臣之一。陈家位高权重,定是有不少眼睛盯着,需要格外的爱惜羽毛。
    赵槿没有停顿,“至于下下签,则是耶律案。这耶律案是皇帝的叔父。此人亦是精通外务,说得一口流利的大雍官话。当初出使汴京,本来他是首选,后来才换了刘符。”
    “耶律案年纪不大,手腕铁血,为人十分狠厉。耶律寻便是学的他。”
    “从前他也做过边军主帅,不过后来奇山大战当中,耶律案被吴老将军砍断了一条胳膊,这才无奈回了王都。”
    赵槿说着,看向了听着端着大海碗满屋子乱窜的吴江,意有所指。
    顾甚微同韩时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耶律案定是恨透了姓吴的,怕是瞧见吴江只恨不得从他身上割下一块肉下来遂啖之,难怪说是下下签。
    “此事交给我同吴江去办,你们两个就想好怎么应对吧。”
    顾甚微说着,站了起身。
    最后那五人的嫌疑还没有排除,魏长命需要留在韩时宴身边贴身保护他。
    她想着一个箭步闪到了吴江跟前,拦住了他的去路,“吃饱了没有?吃饱了出门找乐子去!”
    吴江的眼睛嗖地一下亮了,他将那大海碗随意一搁,胡乱的擦了一下嘴角,便跟上了顾甚微。经过韩时宴的时候,见他不起身,那眼睛瞬间亮得像是正午的阳光一般,简直就要将这王都给烧起来。
    韩时宴嘴角微动,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总觉得有他在,顾甚微同吴江闹归闹,多少还有个尺度。若是他不在了,这二人那便是孙猴子没了紧箍咒,那是要再大闹一遍天宫的!
    韩时宴想着,心突突跳,他站起身快步走到了门前,拦住了顾甚微同吴江。
    “你们二人打算如何抽中上上签?”
    顾甚微手毫不犹豫的在自己的脖子上一砍,“咔嚓!结束战斗最朴实无华的办法。”
    韩时宴大骇,却见顾甚微同吴江像是脚底抹了油一样,一个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待一出那驿馆,吴江瞬间兴奋了起来,他搓了搓手,凑到了顾甚微身边,“你说我们先去杀谁!”
    顾甚微白了他一眼,“大白天的杀什么杀?我们大雍乃是礼仪之邦,怎能喊打喊杀?当然是送礼去。”
    吴江一听,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我可不会给北朝人送礼,我只会送葬!”
    他说着,挠了挠头,不乐意的哼了一声,“不过顾亲人你说送,那就送吧!你聪明,你有理!”
    顾甚微冲着吴江竖起了大拇指,领着他大摇大摆的上了街!
    王都的白天亦是热闹非凡,那耍猴的舞刀的骂娘的,简直是排起队出现。
    二人没有走多远,便已经瞧见了三群上街的活羊,四堆臭气熏天的马粪……遇到了五个强壮得小手一摸差点没有把人胳膊卸下来的拉客花娘……当真是一个欣欣向荣的国度。
    顾甚微感叹着,领着吴江拐了个弯儿,手里拿着一把羊肉串儿,吃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吴江嫌羊肉串儿肉太小不够劲儿,直接提着一个大羊腿子,吃得一嘴都是油。
    “虽然刚用完朝食,喝了一海碗粥加几个馒头,但是米面哪里有肉好吃。别说一个羊腿了,就是一只羊,我也啃得下去啊!这北朝的羊儿真地道啊,比时宴兄那抹了糖的腿子……好吃多了!”
    吴江想起韩时宴那刷糖刷到拉丝儿的羊腿,不由得觉得牙疼起来。
    他说着,眼睛朝着路边看了过去,却见那门匾上写着张府二字,心中不由得生起了嘀咕。莫不是昨夜他们坑害二楼张侍郎的小儿子,今日还送礼道歉来了?
    这不可能啊!顾亲事连给张春庭送礼都舍不得,还能送北朝狗玩意?
    吴江心中想着,嘴上却是没有问出声来。
    他眸光一动,又瞧见张府门前停着一辆马车,那马车上头挂着牌儿,端是写着一个陈字。
    吴江有些发懵地朝着顾甚微看了过去,却见顾甚微左手啃着串儿,右手垂在了身侧,就在他们同那马车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亲眼瞧见一坨黑漆漆的抖动着的虫子球从顾甚微的手中弹了出来。
    从那马车的车窗口飞了进去,落入了马车当中!
    吴江的心瞬间沸腾了,虽然不明白顾甚微为什么要放虫子进这辆马车当中!可是他知道,顾亲人这是要搞事啊!
    第272章 上上签
    那些虫子像是通了人性一般,趴在马车车窗边缘排成了一整列,齐刷刷的动了动触角,这才掉落了下去。
    吴江用余光瞟着,心中简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看顾甚微的眼神都变了。
    这张侍郎府在一条宽阔的巷子当中,因为巷子的尾端有一家出了名的酒楼,是以往来之人络绎不绝。
    昨夜张侍郎儿子出了大事丢了大糗,这会儿便是门房都有些抬不起头来,生怕撞见那看笑话的眼神,只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摆弄着什么。
    压根儿没有人注意到这擦肩而过的两位送礼人。
    “顾亲人!若这东西铺天盖地同那蝗虫似的,北朝男儿个个断子绝孙,那百年之后我们大雍岂不是不战而获全胜?别说幽云十六州了……就是这王都也是无人之境。”
    这虫子有多厉害,之前耶律寻号脉就证明了一切!
    顾甚微摆了摆手,“哪里有那么多,又不是母猪产子一胎八宝!已经一只只都没有了!”
    且不说没有,就是有!打仗归打仗,平民百姓何其无辜,哪里能上来就给人弄灭绝了!过于有伤天和!
    顾甚微想着,领着吴江循着昨日的轨迹,继续哪吒闹海去了!
    ……
    一日光景,弹指之间便过去了。
    那北朝皇宫当中灯火通明,小皇帝坐在书房的龙椅上,瞧着面前面目全非的耶律寻同另外一个宛若猪头的一般的陈秋仲,外加一个还在不停擦着鼻血的张侍郎,终于忍不住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你们都突然中邪!我们北朝疯病都像疫病一样人传人了不成?你们可是朝廷重臣,皇亲国戚!你们怎么可以像那村口的泼妇一般打架啊!”
    小皇帝登基以来,不说顺风顺水,却也成功的坐稳了皇位。
    太后同国舅性子同手腕都强硬无比,他如今羽翼未丰,便能听从便听从,鲜少发脾气挑事!
    可今日实在是没有办法忍耐了!
    他娘的!他亲爹怎么没有告诉他,当皇帝从早到晚奏章批不完就算了!还要给大臣们拉架!不然这群饱读诗书的人,他连狗脑子都要打出来!
    他想着,猛的一掌拍在了桌案上。
    这一掌下去好家伙,左边对着的批过的一人高的折子,还有右边尚未批过的一人高的折子,瞬间都轰然倒地,混杂在了一起!
    书房当中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小皇帝瞧着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折子,终于绷不住红着眼睛跳着脚破口大骂起来!
    他爷爷的,今日他要看的折子,比过往一年都要多!
    他从来都不知道,他以为的太平盛世下头,竟然藏了这么多污秽之事!昨日是天王虎骨酒泡的是人骨,到了今天晚上,那藏心楼的肉团子也不吃了……那独此一家的风味竟然是过街的老鼠肉!
    今日后宫当中,那草纸都是要用小车拉着往各宫里送!
    小皇帝跳脚骂了一通,深吸了一口气,朝着那面目全非的三人问道,“为何打架!”
    那陈仲秋红着眼睛,冲着小皇帝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他从袖袋里摸出了两只黑色的死虫子来,摊开放在了自己手心当中,“陛下要为臣做主啊!耶律寻饲养毒虫人尽皆知,张成是犯了大错……”
    “寻王爷大怒臣可以理解!可冤有头债有主,他自己不举,怎么能放毒虫咬我们,害我们陈家断子绝孙啊!”
    “我们陈家全家男丁无一幸免,这同灭门有何差异?还请陛下做主!让寻王爷速速拿解药出来!”
    这下子不光是小皇帝,就是太后那都是瞠目结舌,根本没有想到有这回事……不光是他们,便是顾甚微也没有想到这个大礼会有这等功效。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的是,有两只活着的黑色小虫子,从陈仲秋的鞋子边缘掉落了下来……
    “放你娘的狗屁!我根本就没有什么解药!我若是有解药我自己不先吃!”
    眼瞅着屋里三人又要动起手来,正在这个时候……门外又急吼吼地冲进来了一个小太监……
    那小太监跑着跑着摔了一跤,然后连滚带爬的到了御前,大声说道,“太……太太后……不好了!秦越国王出恭之时,突发恶疾晕了过去……王妃进宫来求太医诊治!”
    屋子里众人一愣。
    秦越国王那不就是独臂皇叔耶律案么?
    太后看了看那地上乱七八糟的奏章,又看了看眼前的三人,抿了抿自己的嘴唇,她朝着阴影处看了过去,沉着脸问道,“韩大人,可盯出什么来了?”
    阴影当中的朱鹮露出了半张脸来,“今日无事,大雍使团四散开来在王都闲逛,到处皆有人在。同昨日一般,事发之时,那顾甚微同吴江的确是在附近看热闹。”
    朱鹮说着,顿了顿,又道,“只不过并未发现他们动手的痕迹。”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耶律禹今早说完之后,她便提了刘符来问,证实这三人确实是十分邪性。大雍皇帝受不了,这才将他们赶出了汴京,送到了王都来。
    她想着,嘴唇轻颤。
    冷静下来想,她又何尝不知这两日的血雨腥风分明是这群大雍搅屎棍在推波助澜。
    可是!当真是太邪门了!
    初来乍到的几个小崽子,怎么就能将王都搅和成这个样子!他们北朝也不是没有像御史一样的官员,更加不是没有像韩时宴那样一根筋想要清明的铁头人!
    可他们都没有这种不顾一切拆国的疯劲儿!敢情不是自己家,死劲儿克不心疼是不是?
    太后想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明日让刘符去同大雍人和谈。待他们走之后,开坛祭天!”
    ……
    驿馆收到上上签的时候,顾甚微同吴江正在韩时宴的屋子里喝糖水。
    吴江一边嘀咕着齁甜齁甜甜掉牙,一边咕噜了一大盆。
    韩时宴收到消息关上了门,朝着顾甚微竖起了大拇指,“所以缺德事暂时可以不用干了。你听到赵槿说陈秋仲的妻子同张侍郎夫人是嫡亲的姐妹。就想着张家出了事,陈夫人定是会驾车前去安慰。”
    “张成同耶律寻的妾室有染一事传遍王都,耶律寻这个档口完全有报复张家及其亲近之人的动机。”
    “如此耶律寻在这个档口放毒虫去害张家同陈家,虽然疯但合情合理。且这样一来,日后谁家中只要出现了小虫子,都会疑心耶律寻……谁若是……咳咳……不行……也会怀疑耶律寻……”
    耶律寻是边军将领,之前坑杀了吴江同马红英部下那么多人,他在朝中处处树敌,那对于大雍人而言简直是喜闻乐见。
    顾甚微点了点头,“没错,这就是使用毒虫的关键时刻!左右我们很快要离开王都了,此虫不用等到了后头没有耶律寻这个背锅的,就再也不能拿出来用了。”
    韩时宴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