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节
客厅里的灯光通过打开的门投射出来,洒在了那人的身上,将他一双贪婪的眼睛显露无余。
乔云舒的尖叫已经到了喉咙口,浑身的力气像是被这一幕吓跑了一般。
电光火石之间,她几乎已经确定了这道黑影就是晚上下班时跟踪他的那一个人,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大胆,被人发现了,不是想着要躲躲藏藏,而是直接在当晚找到了她家门前。
“云舒。”黑影往前走了一步,大半的脸都暴露在了灯光下,乔云舒这才看清了这人的模样。
他的头发油腻腻的,已经粘在了一起,像是一缕缕黑色的抹布,整张脸布满了胡渣,大概已经有几天没有剃过了,一双眼睛藏在臃肿的眼泡里,鼻子似乎是因为被冻得通红,嘴唇干裂,腮帮子两边像是被涂了腮红一样红彤彤的。
他的身上穿着一件已经看不出颜色的t恤,但因为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洗过,已经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了,下身穿着一条深色的裤子,裤腿上沾满了泥土,脚上穿着一双磨破边的鞋,原本白色的鞋带现在已经分辨不出是什么颜色了。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直勾勾的看着乔云舒,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泛着幽幽的光。
乔云舒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起来,她咬牙切齿,“王大富,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人不是别人,而是她那个不争气的赌鬼舅舅王大富。
她不知道王大富是怎么找到这里,又像是早已经踩好点似的,在她下班的必经之路上跟踪他,现在竟然还找到了家门口,但这并不妨碍他猜到了王大富来找她的目的,十有八九就是借钱。
果不其然,下一秒,王大富颇为窘迫地错了,双手讨好又谄媚地看向她,“云舒,你现在是真有出息啊,我听村里的人说,你已经当上大老板了,没想到我的外甥女不仅长得漂亮,还这么能干,现在已经是有钱的女老板了吧?”
他为了躲避债务四处逃窜,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一样,鬼鬼祟祟地生活着和流浪汉没什么区别了。
后来他实在是受不了了,辗转着又回到了村里,没想到路过村口的时候遇到了王艳妈,对方幸灾乐祸地嘲讽了他一番,然后又阴阳怪气的说,“你那亲外甥女都已经当大老板了,怎么没帮你把赌债还了啊?没想到乔云舒平时看着温温柔柔的,其实骨子里还挺冷血的。”
他当时就惊讶了,他那个不争气的外甥女怎么会当大老板?
但后来王艳十分热心地拉着他,跟他科普了一番,还说能在网上找到他外甥女开的店。
王大富一下就激动了,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他必须要找到乔云舒,让他帮他还了赌债才行。
他靠着坑蒙拐骗太费力的来到了a市,为了打听到乔云舒的住所,也是费尽了心思。
他亲眼看到乔云舒出入高档的写字楼,有一次甚至还有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对着她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叫她乔老板。
王大富知道他这个外甥女不会那么轻易地给他钱,所以并没有着急上前和她相认,而是鬼鬼祟祟地跟着她回了家,但没想到刚走到半路就被这小妮子给发现了。
但乔云舒可不吃他费心费力恭维的这一套,她的语气十分冷漠,“我赚再多钱也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之前有一波人来找你还债,我已经跟他们说清楚了,我和你没有任何的关系,所以别想着来找我要钱。”
王大富的脸色扭曲了一瞬,立马就从刚才卑躬屈膝讨好他的人,变了一副模样,变得极为高高在上,完全暴露了本性,“你这个冷漠无情的女人,喂不熟的狼崽子,怎么说我也是你的亲舅舅,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你给我一点钱花,不是应该的吗?你作为小辈就应该孝敬长辈,这点道理难道没有人教过你?”
乔云舒嗤笑了一声,毫不掩饰脸上的讥讽,“我该孝敬的长辈是外婆,从小到大是外婆养我,你有出过一分钱一分力吗?你甚至还意图拿着我的学费去赌,就连外婆给我的零花钱你都要费尽心思的骗到手。”
王大富拔高了嗓音,“什么叫骗到手?你的学费,你的零花钱本来都是属于我的东西,我才是家里唯一的儿子,你母亲只是一个女人,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她还有什么脸回到家里吃娘家的东西,甚至还带着你这个小拖油瓶来抢我的钱!也都是那个死老太婆年纪大了,分不清好歹!不知道谁才是外人才对你费心费力的好,我可是他的亲生儿子,怎么t着也得比你这个外孙女要亲切吧?”
乔云舒心底的怒火直接一股脑的窜上了脑门,几乎要烧断了他的理智。
这个男人果然是死性不改,已经完全失去了人性,不仅对着他的亲妹妹,亲外甥女恶语相向,甚至还直接辱骂他的亲生母亲是死老太婆。
也正是因为如此,乔云舒对他已经完全失望透顶了,所以现在一整颗心冷得如硬铁一般,“我没有功夫陪你,在这里掰扯,总之就一句话,我不可能给你一分一毫的钱,你有手有脚,又不是毫无劳动力的废人,完全可以凭借双手去还赌债。”
王大富见她不想借钱给他的态度坚决,索性又选了另一个法子,他扯着嗓门对着房里喊,“妈!妈!我是大夫啊,我是您的亲生儿子,我来看您来了,您在不在啊!”
乔云舒怒气上涌,反手把门关上了,“我劝你别喊了,外婆现在已经睡了,你叫不醒她的。”
她现在唯一庆幸的是,这套公寓的隔音做得非常好,不然这大晚上的,恐怕整栋楼的人都知道他们家出了这种丑事。
和这一道防盗门,她语气冰冷地说,“就算你把外婆叫出来也没有用,外婆也早就对你失望透顶了,她不可能借钱给你的。”
王大富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怎么可能?她可是我妈,我是她唯一的儿子,他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不管一定是你这个小兔崽子胡说的,你快把妈给我叫出来!”
乔云舒也不介意把事实的真相给他说得更加清楚一点,“你觉得你身为一个男人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你看看你现在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啃老,问我这个小辈要钱,身上还有一点男人的担当吗?外婆早就对你死心了,就在你把我们的住房卖掉抵债的时候。”
第240章 噩梦
虽然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舅舅王大富的确和他们有逃不开的血缘关系,不过,在乔云舒的心里,他的亲人只有两位,一是已经去世的母亲,二是把她从小养到大的外婆。
王大富不仅生性好赌,而且贪财如命,三番几次地设计从外婆和她的身上捞好处,乔云舒早就对她厌恶不已了,从前她的性子比较软,但现在不一样了,历经了很多事情的。乔云舒已经成长为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女人,此刻也不必跟王大富留什么情面了。
王大富见她如此绝情,一改刚才的模样,直接变本加厉地威胁她,“给我50万,我从此以后再也不来纠缠你们怎么样?”
乔云舒想也没想,就冷冰冰的拒绝,“绝对不可能,别说五十万五十块钱五块钱我都不会给你。”
且不说50万对于她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绝对不可能能这么轻易的给人,而且她太知道王大富是什么性格了,50万绝对买不断他的贪欲,如果她这一次答应,那么王大夫就会觉得他好欺负,好说话,以后会时常来找她。
王大富阴测测地笑起来,“你确定不给吗?我已经把你公司的地址和你的家都摸清楚了,如果你真的不给,那我只好去你的公司或者跟你的街坊邻居们说一说,你是多么绝情冷漠的一个人。我听说你现在在互联网上也还挺有名的,别看你就我年纪大了,其实你们年轻人懂得潮流,我也懂,我可知道怎么发生视频啊!你说我要是发一长篇微博控诉你冷漠无情致至亲之人于不顾的境地,我的公司会不会也受到影响呢?”
不得不说,他这一招还真的挺狠毒的。
因为华国人都十分看重孝顺两字,晚辈孝顺长辈在他们看来是应该的,尤其是一些上了年纪的人,主张的是不管长辈做了什么,但他终究是你的长辈,不能因为他曾经的错误而致他于不管。
王大富偏偏又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要是在黑白颠倒添油加醋一番,那些街坊邻居和网络上的人,万一真的听信了他的谣言,不仅是他个人声誉会受到影响,就连云记糕点的名声也会跟着被拉下来。
三人成虎,乔云舒也是曾经经历过被舆论带着导致陷入了泥潭的人,所以太知道网上的谣言发酵得有多快。
俗话说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人类的劣根性或许就在这里,他们不仅乐意看到普通人成神,也爱看到成神的人从云端跌落到泥潭。
随着她在互联网上的热度越来越大,会动了某些人的蛋糕,所以评论区也时常会有看不惯她的人在那里跳脚。但云记糕点的产品正规又合格,它的行事作风也没有什么问题,所以没有给那些有心之人找到可乘之机。但如果王大富在网上造谣,可就不一样了,不知道会有多少暗戳盯着她的人借此大肆的发酵。
王大富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勾起唇角猥琐的一笑,“对了,还有你初中时候的那件事,我想你应该也不太乐意被人知道吧?”
提起那一件事,乔云舒几乎是本能的想要呕吐,胃部一阵翻涌的感觉,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一下攥住了他的胃,狠狠的揉在了一起,让她的浑身上下都感觉不舒服。
见乔云舒忽然沉默下来,王大富就知道自己的威胁起作用了,他此刻慢悠悠地一笑,脸上皱巴巴的,皮肉被挤到一处,看起来极其恶心。
“舅舅也不是那么绝情的人,我只要50万,你都是那么大一个大老板了,还差这50万吗?只要你给了我这钱,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再来纠缠你了。”
乔云舒讥讽的一笑,明显对他的保证不太相信。
王大富此刻已经信心十足了,索性也不再跟她掰扯,“这样吧,舅舅再给你一天的考虑时间,如果一天后你还是不打算给我钱,那就可别怪舅舅我无情无义了。”
说完,他吹了一声极其流氓的口哨,然后转身晃晃悠悠地走下楼,明显能够看出他的心情很不错,甚至还小声地哼着一首不堪入耳的艳曲。
无人的楼道间,乔云舒独自站在那里,即使她的身上被沐浴着明亮的灯光,但此刻的心脏却沉到了谷底,一片黑暗。
深夜,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好不容易入睡之后,又陷入了一段不愿再回想的梦境之中。
那是初中时候发生的事情了。
从小到大,乔云舒就知道舅舅不是什么好人,就连外婆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但他毕竟也是外婆的亲生儿子,并且那时候的他也不像现在如此正大光明的赌。
王大富当时已经是40来岁的人了,却一直没有找老婆,并且十分爱跟夜总会的女人厮混。
所以乔云舒一见到他就躲。
王大富对于她这个小拖油瓶也一直喜欢不起来,每次一看到她脸色就沉了下来,也几乎没有怎么跟她说过话,所以乔云舒还比较庆幸,但有一次的晚上,她敏锐地察觉到舅舅对她的态度产生了改变。
当时她刚下晚自习回来,那段时间外婆的身体不好,早早的就睡下了,她十分懂事的,没有让外婆来接她放学。
刚回到家,乔云舒就发现舅舅也在,他像平常一样从舅舅的身边路过,想要回自己的房间,熟了却被舅舅给拦住了。舅舅当时的眼神,那时候的她形容不出来,但现在却无比的明白那是什么样的眼神,是带着淫邪和猥琐的。
那一道目光像阴沟里的毒蛇一样粘腻的,从她的脸上一直滑落到身上。
初中正是女生第二性征发育的时期,乔云舒又从小长了一张清丽无双的脸,身段也发育得不错,像是一枝嫩生的柳条似的含苞待放。
她被那一道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谨慎地后退了一步,“舅舅,有什么事情吗?”
那晚的舅舅喝了很多酒,还没有靠近他时,乔云舒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气。
她知道舅舅的酒品很不好,喝多了酒不仅会骂人,还会打人,所以有些害怕。
王大富察觉到了,他轻微颤抖的身体,一边猥琐地笑着,一边靠了过来,油腻的大掌扶上了她的肩膀,“小外甥女,你难道很害怕我吗?”
乔云舒的牙齿开始打战,摇了摇头,“没有”
王大富自以为帅气的邪魅一笑,“那你发什么抖,难道是很冷吗?”
还没等乔云舒回答,王大富又说,“既然觉得冷,那舅舅抱抱你吧,来舅舅怀里就不冷了。”
说完,他另一只手就要搭上来,想要把乔云舒猛地抱进怀里,那时的乔云舒虽然不纯天真,当然知道舅舅这是什么意思,不过她当时实在是被吓坏了,又不敢置信似的一把推开他,“王大富,你疯了,你是我亲舅舅!”
王大富吊儿郎当地笑着,“我知道啊,亲舅舅嘛,那你还不快赶紧过来亲亲舅舅。”
那一瞬间,乔云舒的汗毛倒立,他再一次重重地推开王大夫,王t大夫一时不察,加上又喝了酒,竟然还真的被瘦弱的他推得往后退了两步,肥硕的身体撞在了桌角上,他吃痛的咒骂出声,而乔云说,也趁这个时候一口气冲进了房间里,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然后又反锁,他靠在门板上,听着王大富在他的门外骂骂咧咧,心脏几乎要跳出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王大富骂累了欣欣然的走了,乔云舒悬起来的心才落了回去,他呼出一口气来,身体从门板上滑下来,跌到了地上,然后捂着脸小声地啜泣起来。
她那时候才是一个上初中的小女生,对这种事情完全没有经验,并且身边也没有人告诉他,当女生遇到这种事情时,应该要怎么做。
学校里的生物课讲到两性关系时,老师都是尴尬的一笑,然后开始跳过讲别的内容,而外婆又年纪大了自然没有跟她说这些话,那时候的乔云舒绝望又无助,只能把这件事当做一个秘密埋藏在心底。
她一开始还自我麻痹自己抱有侥幸心理,觉得当晚是不是王大富喝醉了,所以才会色胆包天地对她说那些话,做那些事。
但没想到,才仅仅过了半个月之后,乔云舒又目睹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时候学校办运动会,所以放学比较早,她回到家时看到王大富站在阳台,取下了他的贴身小内衣,正要鬼鬼祟祟地往怀里揣,那一瞬间,乔云舒的血液倒流,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几乎是喊破音的,对着他吼了一声,“你要干什么?”
王大富被吓得一哆嗦,内衣也落到了地上,乔云舒冲上去把内衣一把捡起来,背在了身后。
正在厨房的外婆听到声音,手里的锅铲都没来得及放,就冲了出来,担心地看着乔云舒,“怎么了?王大富,是不是你又欺负云舒了?”
王大福自然不可能承认她无所谓地一耸肩,理所应当的反驳,“没有啊,她可是我的小心肝,我怎么敢欺负她,你说是吧?乔云舒。”
他无所畏惧地朝着乔云舒看过去,甚至确定了她不敢讲这件事,所以还对着他得意的笑了一下。
这一幕落在乔云舒的眼里极为讽刺,她内心有几分犹豫,刚要张开口跟外婆控诉他猥琐的行为,却又看到了外婆日渐消瘦的身形和头上的白发,又不得不把嘴闭上,将到了口边的话尽数给咽了回去。
在后来,乔云舒每每洗了贴身的衣服,总会晾到自己房间的小阳台上去。
然后将房门反锁上了,钥匙随身带着。再后来,她向学校申请了住宿,对外婆的理由是学业繁忙,住学校里更加方便。外婆一向都是以她为重的,自然没有多说什么。
有时候在深夜,乔云舒总是会回想起这件事,有一段时间她做半夜睡觉都会惊醒脑海中这一件事,像是恐惧的魔鬼似的无法从脑海中抛开。
她也想过要报警,或者索性告诉外婆。
但其实在农村,这种事是绝对会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的,并且现在这个世界还没有做到真正的男女平等,大家对女人总会苛刻一些。
人们好像总喜欢把漂亮的女人和情色权色交易和不正当,浪荡等一些词联系到一起。
在他们看来,身为女人洁身自好和名誉是最重要的。
就算她真的是无辜,但只要王大夫妇胡言乱语,那些人说不定会以为是她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勾引自己的舅舅。
虽然他是这件事的受害者,但在某些人眼里看来,一个巴掌拍不响,他们会猜测他是不是也有什么不正当的行为。
乔云舒倒是不害怕自己被说闲话,但外婆年纪大了,并且这又是她住了几十年的地方,她总不能让外婆被街坊邻居们看轻,抬不起头来。
所以这件事到后来就不了了之了,幸好后来的王大富便再也没有对他动过什么小动作,他越来越好赌,从一开始都偷偷摸摸斗,变成了光明正大的赌徒,也时常不在家,经常四处逃窜,躲避来追债的人。
乔云舒原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再也不会见到他了,没想到他却送上门来了。
梦境中,王大富的那一张脸被无限的放大,变得十分扭曲且邪恶,他就像是一只浑身沾满了污垢的老鼠,紧紧地追着它咬,一直不肯松口。
乔云舒被恶心的胃部一阵绞痛,但偏偏梦境中的人,无论如何怎么跑都逃不掉,跑不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即将要被他抓到,心底那一股恐慌和无助再一次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