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走廊虽安静, 并非无人往来,门上的长条方窗好似一个窄形电视, 播放着夜班的护士、溜达的病人、沉默的家属。
这儿是医院,人们在此生老病死,桩桩都是人生的头等大事。
但很少有人在这儿求婚,还用那种聊家常似的口吻。
程音没有回应,而是低头去找手机。
她打给了梁冰。
怕被季辞听到,她还特意背过身去, 小声地问对面:“你老板今天下午,又发病了?”
正忙着赶榜的冰凉薇甜太太,疑惑地停下了疯狂码字的手指。
没有啊,他老板只是在颁奖仪式结束后,抱着一起比赛的小女孩离开了现场, 导致他被一群人追着打听,是不是季总隐婚生了个女儿。
他也想问呢,怎么季总和音姐女儿长得那么像,难道这故事竟是总裁夫人带球跑?好古早的狗血题材!
程音没能满足梁冰的好奇心, 她的手机被人抽走了。
“我现在很清醒。”季辞看她的眼神有些无奈。
程音对此持保留意见,您听着可不清醒,结婚对象您确实是有, 但从来不是我啊。
上周挑婚纱的时候我还是你妹妹呢, 你猜怎么着,我当时的结婚对象也不是你。
程音满腹的心理活动, 最终化作一个大无语,听着季辞继续往下说:“你最近病急乱投医,到处找人相亲,是不是为了给鹿雪上户口?别在外面乱找了,我正好没有结婚。”
……正好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如此轻描淡写,仿佛在说,“别在外面乱吃东西了,厨房正好空着,三哥给你下碗面。”
程音哪可能跟着他一起疯。
“三哥,我一个有孩子的人,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我不知道你和孟小姐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既然谈了这么多年,家中长辈也都赞同,有什么矛盾你们好好解决。”
她本意是想好言相劝,劝了两句心中酸涩,干脆闭了嘴,眼睛去看墙上的画。
此时才注意到,画是古斯塔夫那幅著名的《吻》。
“如果你在奥地利听故事,那么离开维也纳那日,请务必带走一个吻。”如此浪漫热烈的主题,所表达的情感却是——毕生的情人从未真正在一起。
很好笑。
程音笑了,命运真是最好的幽默大师,如此卖力地讲冷笑话,她想不听都不行。
腿摔断了,她连跑都跑不出去。
季辞将鹿雪重又放回床上,扯过被子一角,盖住她圆鼓鼓的小肚皮。然后他将程音连同轮椅一起,转到他的方向。
她还不看他,他只好伸手扶正她的脸。她垂着眼皮,他干脆单膝触地,试图与她目光相接。
……这下真是求婚的姿势了。
“我和孟少轶是普通朋友,之前跟你解释过的。孟老师也许有其他想法,但那不是我的想法。”
“我跟少轶偶尔一起出门,因为她是个好向导,而我需要去一些比较偏远的地方。”
“我这些年一直在找人。”
“一个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突然失踪了,我无时无刻都想找到她,经常焦虑得通宵睡不着,怕她挨饿,受冻,一个小姑娘在外面被坏人欺负……”
“我哪有什么多余的心力,跟别人谈恋爱。”
程音不知何时与他目光相接。
她三哥如今成熟儒雅,已是高不可攀的清贵之人,此时与她相对恳谈,却是显而易见的低姿态。
就算年少时,她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季三,他何曾与人低过头。
“我知道你现在独立又能干,你把自己照顾得很好,鹿雪也养得很好,但这世上恶意之人太多,我真不放心你跟什么乱七八糟的男人结婚。”
“已经四月份了,下个月就要提交幼升小的资料,你临时找人,哪还来得及?”
季辞这样的谈判高手,要说服人只是时间的问题,程音还在做无谓的反抗,试图提醒他正身处于宫斗漩涡,总要顾及孟老的想法。
季辞冷然:“你哥暂时还不需要靠出卖自己,来获得旁人的选票。”
他说这话时,像极了年少时的桀骜模样。
她最爱的初恋脸都被祭了出来,程音哪还招架的住,谈判高手精准把握到她面露犹豫的一线时机,放下了最后一块砝码。
“我的病,总是不定期发作,又不敢让外人知道。知知帮了我那么多回,不如救人救到底?有个明面上的身份,方便随时照应着,我很需要你。”
他家这个姑娘,历尽沧桑归来,变得吃软不吃硬,不谈感情只谈交易,他得换个方向拿捏。
果然她迟迟疑疑松了口。
“所以,我们只是假装结婚,对吗?”程音说不好心里是觉得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季辞微微歪头,笑得光风霁月:“不然呢?”
话里有话,程音秒懂,恨自己一时多嘴——好似她巴望着发生点什么似的。
“要假装多久?我这边只需要配合给孩子上个户口,加上30天的离婚冷静期,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够。” 她立刻撇清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