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俏一脸茫然。
    “他们好像……要离婚了。”
    ……
    温俏下了影院门口的楼梯，刚要去拉车后座的门，男人略带散漫的低沉嗓音就传了过来：“坐前面来。”
    今晚陆霄是自己开车过来的。
    司机和助理都没跟着，车也换了新的，是一如既往的黑色，处处都透着一股低调的奢华，沉稳而内敛。
    温俏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才又系好安全带。
    陆霄也格外有耐心地等着。
    车子开出去后，两人谁也没说话，车里意外的安静。
    夜风很凉，带着秋日里瑟瑟的寒意，夜幕之上黑沉沉的一片，一点星光也不见，像是很快就要有一场大雨。
    这几天a市的雨来得格外的突然和密集，有时上一秒还是艳阳高照，下一秒就是大雨倾盆。
    来得反复又无常。
    看着车窗外不断飞掠过的景色和灯光，温俏的脑子突然就有些放空，但她还是分出了心神去想路明刚才的话。
    陆叔和常姨好像要离婚了。
    说不出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她在陆家待了十年的时间，在她的记忆之中，陆叔叔和常阿姨的感情一直都很好。
    就算是后来路明告诉了她萧云城身份的事，她也还是没能从两人的相处之间看出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她在感情方面有些迟钝。
    迟钝到她现在甚至在想，常阿姨要和陆叔叔分开会不会也有自己的原因。
    萧云城来大院的那一年，温俏十五岁。
    对于陆家突然多出了一个人，她并没有太多的感触和关注，又或者说她有过好奇，但陆霄很快就把她的注意力转开了。
    萧云城是怎么留在陆家的她并不清楚，只是记得陆叔叔曾在饭桌上给她介绍过萧云城，然后告诉她：“俏俏，以后你就又多了一个哥哥，高不高兴？”
    其实当时的她是想说不高兴的。
    因为那时的她并不喜欢萧云城，讨厌他那副好像所有人都欠了他的模样，也不喜欢莫名其妙的就又多出一个哥哥。
    虽然她每次叫陆霄哥哥的时候都很不情愿，但她还是觉得，有陆霄一个就够了。
    萧云城又算什么？
    她一向任性，所以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和态度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只是没等着她开口回答，旁边的常安就直接放下了筷子，这动静像是打破了桌上微妙的氛围。
    但这些温俏并没有感受到，只是在常安温声询问她吃饱没有的时候点了点头。
    那时是夏天，她除了零食吃什么都没胃口，每天的饭量也很少。
    常安难得的没有哄她继续吃两口，而是摸了摸她的头发：“俏俏吃饱了就去找你陆霄哥哥玩，他刚回来，应该已经到门口了，你去接接他吧。”
    她记着陆霄这次回来又会给她带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所以没有多想的就直接出了门。
    而在那天之后，萧云城就算是彻底在陆家住了下来。
    陆振国给他办理了转学手续，本来是想让他和温俏在一个学校，互相之间也能有个照应，但当时还在大学的陆霄却是请假回来了一次。
    两人谈过话后，陆振国似乎是有了妥协和让步，另外给萧云城选了个寄宿制的学校，平时住校，只有周末的时候才会回来。
    之后几年都是如此。
    所以在“喜欢”上萧云城之前，温俏和他之间的接触并不算多。
    互相之间也算是相安无事。
    至少在温俏看来是这样的。
    直到她不顾众人的反对和劝告，毅然决然和萧云城定下婚约的时候，表面的平静被打破。
    常安和陆振国之间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在温俏不知道的时候，两人不止一次的因为这件事发生过争吵。
    这是常安最后的底线。
    陆振国可怜萧云城，想要对萧云城好，甚至于觉得自己当年愧对了自己初恋想要补偿，她都可以装作无所谓的忍下来。
    但她绝对不能接受陆振国把温俏也当成他用作弥补的工具。
    哪怕是陆振国再怎么解释否认，常安也还是对他彻底寒了心。
    或许在外人看来只是相安无事的几年，又或者是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萧云城也已经离开了大院，和温俏之间的婚约也已经解除。
    但在常安的心里，失望是一次次累积下来的。
    一直累积到今天，温俏听到了这个消息。
    在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车窗外果然就飘起了小雨，细细密密的，银针一样。
    簌簌的雨声和一闪而过的刺眼灯光又拉回了温俏神游的意识，她心里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但是在转头看到陆霄的时候，又默默的把那些问题给压了回去。
    陆霄却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一样，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偏头看她，唇角勾着：“今天怎么这么安静，闷了一路都不说话？”
    温俏看着窗外，没看他，温软的嗓音在封闭的环境里显得有些闷：“说什么，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自问自答一样。
    也不知道是谁又惹了她不高兴。
    陆霄笑了声，等着信号灯转绿又重新把车开了出去。
    车外刮过冷风，连带着车内的空气也像是重新流动了起来。
    大概也是觉得这样的沉默有些刻意，温俏抿了抿唇，还是随便找了个话题来说：“你觉得刚才的电影怎么样？”
    这话题，的确是随便了点。
    问别人自己主演的电影怎么样，怎么看都像是在等着被夸一样。
    陆霄倒是很配合的问了句：“指的是哪方面？”
    温俏抓了抓手里的安全带，反正都这样了，她也厚着脸皮说：“就女主的演技啊，好像很多人都夸的。”
    话说开，车里的气氛也自在了不少。
    陆霄专注看着路，像是真的在很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然后给出了自己的评价：“挺好的，演技出神入化。”
    “……”
    温俏甚至分不清他是真心的夸奖，还是在嘲讽她。
    正要开口的时候，陆霄就又悠悠补充了一句：“真心的。”
    “……”
    温俏有点郁闷，郁闷怎么每次陆霄都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不过这话说得还是让她很高兴。
    其实从小到大她一直都很在意陆霄对她的夸奖，不然也不会每次考了好成绩就要拿到他面前去好好炫耀得意一下。
    但现在想起来也挺傻的，陆霄的成绩那么好，三好学生，还是学生会主席。她还偷偷看过他带回来的成绩单，门门都是满分。
    老师评语那一栏，夸奖的话更是写得满满当当。
    而她只要是能每门考试都及格，都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
    看温俏又不作声，表情还有点郁闷，陆霄又开口问她：“刚才和路明他们聊了什么？”
    温俏想起路明的话，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还没想好要怎么说和陆霄提这件事，又或者说该不该提。
    温俏是真的觉得，常阿姨和陆叔叔要分开是有她的一部分原因在的。
    如果不是她当初闹着要和萧云城在一起，常阿姨心里也不会那么难过。
    换做是她，自己视若己出，看着长大的小姑娘突然要和自己最介意的人在一起，还为此和身边所有关心她的人陷入冷战。
    怎么可能会不觉得伤心。
    越这么想，温俏就越觉得不好受，她甚至还有了一种冲动的想法，觉得自己是不是该给陆霄道个歉。
    她长这么大了，还从来没有对谁这么愧疚过。
    也从没觉得自己是真的做错了一件事。
    半个小时的路程，有大半的时间都是沉默和安静的，这是在她和陆霄相处之中很少会有的事情。
    以前就算是吵架生闷气，她也会和陆霄再呛几句。
    陆霄直觉这小姑娘是有心事，但开着车他也没有多问。一直到驶入明江园的停车场，车停好，他才又开了口。
    温俏本来是想直接说拜拜下车的，但陆霄没给车门开锁，她下不去，就只能又闷闷地生着气重新坐好。
    陆霄觉得好笑：“哥哥就想和你谈谈心，至于这么不高兴吗？”
    温俏绷着脸，表达自己的不满：“有你这样和人谈心的吗？”
    像是也意识到这样不太好，陆霄眉梢轻扬，看了眼电梯的方向，提议道：“那上去聊？”
    “……”温俏怕他真是这么想的，赶忙道，“就这儿吧，在车上谈也挺好的，还暖和。”
    她说完，又露出了个很乖巧的笑容，面颊两边的梨涡也跟着变得明显起来，又甜又乖。
    如果不是因为太过了解这小姑娘的本性，陆霄说不准还真会被她这副模样给骗了过去。
    他解了安全带，靠在椅背上，一只手还轻搭在方向盘上，坐姿散漫又随意，声音缓缓地低沉：“闷了一路，也不怕把自己给憋坏了，想说什么就说，哥哥又不会吃了你。”
    车里只亮了一盏灯，暖黄的光线打下来，均匀的铺满了车里的每一个角落，也落了一部分在陆霄的面上，映着那双漆黑深邃的瞳孔也仿佛染上了些许的柔色。
    连带着目光也显得格外的专注直白。
    不过这会儿温俏心里还念着事，倒也没觉得很不自在，就是心情有些低落，说话也是慢吞吞的：“常阿姨和陆叔叔是不是……吵架了？”
    她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了后面两个字。
    大概是因为没想到她问的会是这件事，陆霄还愣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