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尧用肉垫搓了搓脸。
    置身于深渊里，才能切身体会到，这完全就是另一个真实的世界。这与坐在模拟器前隔空操作的体验截然不同。
    虚宙在屏幕上是一个简陋的像素世界，这些世界被模拟器简化阉割处理，便于玩家们操作。
    神明玩家敲打键盘和使用鼠标，改造世界，启发虚宙生命，下达神谕……但还是下意识会有一种在游戏之中的感觉。
    这时，他耳边忽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神明大人屈尊降临，巴特弗莱随时准备完成您的神谕。”
    是岩王。
    陆尧看到，山岭魔像那如同山岳般的岩石之躯屈膝俯身，将巨大如房屋的头颅靠近自己身后。
    近在咫尺时，巴特弗身体的宽厚轮廓压迫感十足。
    它双眼里没有瞳孔，人类般的面部五官有一种无机物与生俱来的冰冷感，浓密的髭须让巨人的模样更显严肃庄重。
    岩王宽大浑圆的双肩下，肌肉虬结的手臂配有黄金和铁铸造的臂铠，小臂与五指被闪烁着点点金光的岩块包裹，沉重而充满爆发力量。
    但此时，巴特弗莱的表情是恭谦而顺从的。
    陆尧对它有一种自然的放心，他想，这或许是神明和使徒之间的特殊纽带。
    “不要声张。”
    陆尧摇摇头，在心里说。
    使徒能听得见神明的声音——只要神明愿意。
    这种感觉也是与生俱来的。
    陆尧现在终于体会到，众神使用神躯是怎么样的感受了。
    比起在实宙通过模拟器的简单操作，切身投射后，低界维内的一切都在眼前变得细致和具体起来。
    陆尧想了想。
    得维持原主人设。
    刚才智虫得到的任务是去前线支援，那自己也过去看看。
    出击吧，小智！
    陆尧步伐轻快地朝狼嗥和吼声的区域赶去。
    ……
    路过一片草丛，他发现地上有些草在扭来扭曲，它们看起来有些像是干瘪版的水稻。
    陆尧凝视这些植物，眼前浮现出数据面板。
    ……
    【稗草怪lv2】
    生命值：14／14
    法力值：1／1
    伤害：1
    防御：1
    速度：2
    【强壮】
    【群居】
    ……
    在尧族本部灭亡的稗草怪，居然在深渊也有，看来这是一个较为普遍的超凡种群。
    陆尧看向与稗草怪扭斗的另一群体。
    是三只田鼠。
    这一群体叫做【盗鼠】，有囤藏食物的能力特性，还能潜行。它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和稗草怪死磕起来。
    陆尧观察了片刻，发现周围还有许多这样的情景，昆虫间争夺食物，飞鸟在掠捕地面的小动物……第五层的超凡生物数量不少，虽然等级大多很低。
    难怪这一层无法完成种植，普通农作物在这里太难生存了。
    陆尧抵达巨石阵区域，发现这奇观已经被关闭了外放，可能是为了让战士们更加专注于作战。
    野外战斗，尸魔军团可没在怕的。
    骨王领地上作战的指挥官是牛三思。牛头怪真身看起来比陆尧想的要壮实，只是因为头很大，显得它整个躯体比例不那么长。
    牛三思已不像百年前那么青涩，它沉稳地下达着指令。
    “第二小队，接替第三小队，上盾，挡住敌人的战士冲击，禁止自爆。”
    “第四小队，上破甲箭，攻击后方法师团。”
    “炮兵瞄准东南方法师军团，不要让法师施法！交叉开炮！”
    在指挥官命令下，尸魔军团有序变换阵型。
    最前方的尸魔统一手持方形百折盾，以挡住最前方法师的各色法术轰炸，以及法师扈从战士的第一轮刀剑冲击。
    它们扛着盾，挥舞手里大剑披斩敌人，剑身上不时闪过一缕缕火苗。陆尧一看就知道，这是淬火剑。
    第二层的尸魔则将手里长弓拉满，黑色的破甲箭斜向指天，继而发出咻咻咻破空声。
    黑水黾足刺制成的箭头穿破敌方战士的盾牌与法术防护，让不少战士和法师都被箭矢射中身体，不少都失去战斗能力。
    更后方，四辆火汽炮车上，犹如树冠的征服者紫玫瑰缓缓抬起头。它们在响亮的气爆音中喷出紫色的花蕊炮弹，将敌方阵营轰出一片片花瓣飞舞的死亡地带。
    这前后几轮下来，魔袋的法师军团——尤其是第一线的战士已损失惨重。
    不过这时，后方的高等级法师完成了复杂施法，各种形态怪异的召唤物登场，尸魔们也遭到了火球和岩石突击的反击。
    牛三思只是继续冷静下令：“所有小队，允许使用黑玫瑰。在最短时间里，杀伤敌方法师。”
    尸魔战士得令，一个个从背上的背包里拔出长条状的木盒。
    它们打开木盒，从里面取出黑色兵器。
    真正的杀手黑玫瑰看起来格外壮实，漆黑花瓣尖锐狭长，表面有着幽幽光泽，绿宝石质感般的花枝上还长着黑色铆钉一样的钉刺。
    与其说这是一种特殊大型花朵，倒不如说是以玫瑰为原型，制造出的高分子材料武器。
    尸魔士兵们将黑玫瑰架在盾牌上，握持的姿势又像是手拿魔杖。
    它们专注地瞄准目标。
    噗噗噗的声音响起。
    杀手黑玫瑰上黑光闪烁，刀片般的花瓣闪电般刺入敌人躯体，而后引发二次爆炸。被击中者一下就倒，尸体都难以完整。
    黑玫瑰参战后，战场就彻底变成了一边倒地收割和屠杀。
    尸魔士兵们冷酷地狙杀着一名名法师，战士扈从根本无法保护这些孱弱的施法者，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闷声倒下，拼命带着生者往后逃窜。
    远处，陆尧靠着树观摩这一场战斗。
    法师群体并不弱，而且由于施法能力多样化，彼此搭配组合也拥有许多可能性。
    可惜深渊环境制约了他们的成长，缺乏配套和相应装备。
    尸魔军团则是背靠尧族文明，装备一上强度，法师军团就毫无抵抗之力。
    就在这时，陆尧忽然感觉到后背有些发热。
    他扭头看去，发现背上的背包居然燃起来了，火焰蹿得老高。
    身后，几名长袍法师一脸惊愕地看着自己。
    “十发火球居然完全没事……它不怕火烧的啊？”
    “不是指挥官，是一只熊？还是一只猫？”
    “打错人了！哎。”
    “是熊。”
    “是猫吧？看样子像大猫。”
    “熊！”
    陆尧怒了。
    你们几个年轻人不讲武德，偷袭我一个围观的神明，像话吗？
    陆尧抬手就是5000信仰的闪电轰炸。
    法师们当场被轰成飞灰。
    干掉了搞偷袭的法师后，陆尧忽然领悟。
    咦。
    会闪电，会地震，会暴雨，会飓风……我也是法师。
    也让哥们上场爽爽。
    正当陆尧兴冲冲赶到战场，结果已经进入了战后捕获战俘，清点损失和收缴战利品的环节。
    他一阵失望。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声音在陆尧耳边响起。
    “没想到钓到了一条大鱼……我还以为来的会是岩王，没想到是你啊，智虫。要怪，就怪你要来到这里……”
    整个战场地面升起绿光，将陆尧连同后方的牛三思与部分尸魔士兵们全部包裹进去，瞬间消失无踪。
    ……
    目睹一切的骨王妮蒂雅吃惊道：“糟糕，诺兰德用这些法师和战士的死亡进行施法，将尸魔军团传送……应该是到了他的领地核心那里。这批士兵真是可惜了……”
    旁边的岩王也说：“可惜。”
    它看向远处空荡荡的战场，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少了一个有趣的对手，实在可惜。诺兰德，还能见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