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新大陆以南有一道天然海峡。
    海峡岸边建有零零散散的房屋，这里曾是【北方神殿军】的旧址。
    随着盐城解放，奴隶商人被驱逐和剿灭，大多人迁徙到盐城或尧城，但也有一小部分留下。
    加上来来去去的冒险家、学者、商人、水手、渔民和药师等频繁往来，这里渐渐有人长期定居。这地方如今有了一个新的名字：海峡码头。
    此时的海峡码头酒馆里，两个男人就着烤土豆在喝热麦酒。
    “所以，法比亚尼，你是觉得，这个世界的关键在地下？”
    帕瓦好奇地看向坐在对面的人。
    法比亚尼咽下嘴里的食物，用手擦了擦嘴：“人能去的地方，一是海洋，二是大地。海洋里有太多危险，人是陆地上的生命。是的，我认为地下可能藏着真理。”
    “比如说，分裂蚯蚓？”
    帕瓦笑着说：“你是第一个发现分裂蚯蚓的人。虽然神明大人给予了它名字，私下里也有不少人叫它法比亚尼蚯蚓。”
    法比亚尼摇头：“我只是运气好而已，现在那些家伙已经变成了龙的牲畜。”
    “再来一杯？”
    “不了。喝酒只是为了取暖，不是为了喝醉。”
    法比亚尼呼出一口白气，胡子拉碴的嘴缓缓张合：“我曾是一位陨落旧神的先知。”
    帕瓦面不改色，仿佛早就知道这一切。
    “目睹神像的倒塌，神迹的消亡，我迷茫了很久，不知道该做什么。尧神所展现出的全知全能让我觉得，自己这样的普通人不论做什么都毫无意义……”
    “后来我去过很多地方，盐城，尧城，萨尼罗，东大陆，海外，南方精灵生活的新大陆，然后是这里。”
    “前后十几年，我发现地下是一个被大多人忽略的地方。消亡的旧日历史和真相，却因为埋在地下而得到了保留。”
    “穴居怪，他们是古代人类的后裔，地下有许多的洞穴和遗迹，而这些至今没有受到大家的重视。”
    “我曾在一位濒死的穴居怪老人那里听说，很多纪元以前，大陆还未四分五裂，比现在辽阔得多。那时，地面有一个玫瑰王国。”
    “玫瑰王国培育出了许多玫瑰，那些玫瑰都是超凡生命，当时的人类和玫瑰一起统治世俗……”
    帕瓦听得眼睛放光：“你有找到这个古老王国的遗迹吗？”
    法比亚尼摇头：“我就是在到处寻找，结果在地下挖出了分裂蚯蚓……当时还吓了一大跳，被那群家伙一路追着走。最后才知道，它们是想吃我背包里的酸树莓和浆果。”
    “原来是这样。”
    帕瓦翻开自己的日志，用炭笔记录说：“看来出门在外，多带点吃的真没错。考古学家法比亚尼亲身经验。”
    “……”
    法比亚尼问道：“为什么蚯蚓会到龙巢？”
    他远远路过龙巢，看到一条条大蚯蚓在周围出没，钻破厚重的冰层，犁翻结块的土壤，那场面十分壮观。
    “这个我倒是知道。”
    帕瓦喝了一口酒：“是送给龙王的礼物。”
    “你知道精灵湖那边吧？一部分人已经学会给小精灵们赠送礼物，给它们修建树屋和水潭，种下树种和草籽，建立友谊以获得湖中宝箱。不过小精灵现在也越来越聪明，不再傻乎乎的，随便送人宝箱了。”
    “有的冒险家就想，用同样的办法来和龙王搞好关系，看能不能得到一些宝物。”
    “虽然要见到龙王不容易，但龙巢里有一条幼龙，送它礼物或许也有用。”
    法比亚尼皱起眉：“可龙和精灵是截然不同的生物。”
    帕瓦用叉子插起一块土豆，说：“分裂蚯蚓是超凡生物们喜欢的食物啊。”
    “不论食人蟹、烈火鸡、沙虫还是鱼人，都很喜欢分裂蚯蚓。现在商人们到处都在疯抢，也是这个原因。”
    “据说分裂蚯蚓会不断自我分裂，但需要大片土地。土地越宽广和肥沃，它们生长越快。”
    “这些大蚯蚓最初是送给龙巢的食物，或者贡品。”
    法比亚尼呆了一下，又产生了新的疑惑：“但龙巢这里，感觉蚯蚓数量特别多……而且那个雪人还在对外售卖，又是怎么一回事。”
    “谁知道呢？”
    帕瓦回忆：“我和高炉奇人冒险团去过龙巢，也遇见了雪人，它是那种……很特别的雪人。”
    “最初看到的时候，觉得它有点傻，但后面又觉得它特别聪明，正常人觉得理所当然的事，雪人却无法理解，它自称是龙巢管家……蚯蚓也是雪人在对外售卖。”
    龙巢周围幅员辽阔，虽然寒冷，但分裂蚯蚓躲入地下深处依旧能正常生活。没过几年，这里就变成了整个世界分裂蚯蚓最多的地方。
    当然，这附近的蚯蚓都是龙巢财产，归属龙王帕夏所有。
    法比亚尼用粗糙的大手用力搓了搓脸：“快开船了，边走边说。”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酒馆，被迎面冷风一吹，立即酒醒。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绝不会相信。冰雪巨怪在龙巢外养蚯蚓，对外售卖……这和想象中的龙巢完全不一样。”考古学家感叹。
    帕瓦也苦笑：“之前我构思的龙巢篇初稿里，写龙巢是一个危险圣地，挑战龙族代表了最高的勇气和对恐惧的反抗……谁能想到，就几年时间龙巢就变成了一个蚯蚓集中出售市场，海峡码头也因此而繁荣。”
    法比亚尼忽然想到：“龙很缺钱吗？应该不缺吧？”
    帕瓦搓了搓手：“反正，龙王现在肯定很富有就是了。它很可能马上就要变成最有钱的那一个，据说萨尼罗城的分裂蚯蚓有一半都是从这边进口。”
    “龙巢的蚯蚓生长速度奇快，而且非常强壮，肉质紧实，尤其是其中的那种黑蚯蚓，简直千金难求……现实总是比想象还离奇。”
    “唯一的问题是，我写好的龙巢篇全废了。”
    帕瓦压了压兔耳帽，一脸郁闷地看向前方。
    冰雪巨怪正将一条条褐红色的粗壮大蚯蚓用绳子绑好，塞进码头边的箱子，然后水手们用独轮车将箱子运上船，放入货仓。
    桨帆船们一艘艘满载离开，远处又有新的商船陆续驶来。
    闯入龙巢的危险，人人都知道。
    但能否得到宝物，却没人能确定。
    可在龙巢外的海峡码头，却长期有上船停靠。只需要在码头帮工，或者是在船上当水手，就能赚上一小笔。
    不少年轻人都千里迢迢过来，在这里干活儿挣钱。
    帕瓦望向天空。
    尧神大人，您赋名了分裂蚯蚓这种生物，就是为了让龙与人和平相处吗？
    神明的威能与智慧，真是不可思议。
    法比亚尼登上桨帆船甲板，朝码头边的男人挥手：“再见。”
    帕瓦回过神，大喊：“请代我向铜海市长问好。”
    考古学家点点头，拉了拉背上的麻布包裹：“你自己注意安全。”
    “请放心，尧神与我们同在。”帕瓦哈出一口白气。
    法比亚尼也认真地说：“尧神与我们同在！”
    第168章 我一个铜匠，怎么就变成了市长呢？
    铜海最近忙得晕头转向。
    盐城各种事务的繁琐，远超出他的设想。哪怕大多数提议市民议会都会否决，可剩下那部分建议也数量众多。
    坐在议会大厅的市长室内，铜海看着桌子上的一卷卷羊皮，只觉头晕眼花。
    我一个铜匠，怎么就变成了市长呢？
    人啊，就是不可预料。
    ……
    不久前，铜海返回盐城，看望年事已高的商利。
    老市长拄着拐杖，用仅剩的右眼注视着他，重心长地说：“我已经向议会提议，由你来当这个市长。议会已经通过了。”
    铜海听得一脸茫然。
    市长？
    这个词和自己放在一起，就像是用铁锤去打磨陶器。
    铜海不理解。
    要说自己有什么个人擅长，除去荒废多年的铜匠工艺外，他唯一适合的地方大概就是城卫军。
    “你别急，听我讲。”
    老人缓缓解释：“这个世界上，不同人有不同的才能。”
    “有的人才华横溢，天生充满了奇思妙想，比如去世的渔连市长；有的人坚韧而聪敏，比如尧城的药勺先知；有的人能引发所有人的激情和热忱，比如多伦努努先知。”
    “而你，我的朋友，你有一种其他人都没有的能力。”
    “你象征着公平。”
    商利露出笑容，脸上的皱纹变得更深。
    “不是任何人都能带领北方神殿军，完成这一伟大的反攻和光复。”
    “铜海，他们佩服你，信任你，愿意跟随你。”
    “不是因为你身材高大，力大无穷。”
    “而是因为你总是身先士卒，高喊冲锋时必定是第一个冲向敌人。你坦然面对神明的伟力，对每一个人都一视同仁，你解放每一个奴隶，对每一个士兵都如同兄弟。”
    “你身上的公平和魅力，让每一个人都对你充满信心，坚信跟随你是正确的。”
    “市民议会存在，让很多人都可以一起来参与城市决策和建言，领导者需要的是发挥更多人的能力，得到所有市民的支持和信任。你是最适合，也会是最好的市长。”
    铜海说：“可我什么都不会。”
    “没有人什么都会。”
    老人摇头：“你已经在外漂泊了很久，见识远强于过去。现在我问你，你消灭了所有的奴隶商人了吗？”
    铜海沉默了一会儿：“他们藏了起来……我只干掉了二十七个。后来就再也找不到任何踪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