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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节

      李善微微叹了口气,李楷这样的人……并不是没有心机,但如此性情,说得好听是所有人都想要的良友,说的难听点……有点傻。
    王仁表之前坦然直言,多有人在长安中诋毁李善……大家都不傻,就像崔信的妻子张氏所说,没有哪个世家子弟会干这种蠢事。
    李善必不是出身世家,偏偏此次立下大功,有些看李善不顺眼的开始放出种种风声……毕竟李善明面上和秦王府走得近,而且又得罪了东宫太子……至少在很多人看来是这样。
    王仁表之所以今日坦然直言……主要是他察觉到了,放出风声的那些人中,有王仁佑。
    在长乐坡那次被打的头破血流,之后王仁佑又在秦王府子弟那边吃了好几次亏,之前李善扬名,差点被气炸了,现在逮到机会拼命往李善身上泼脏水。
    甚至坊间隐隐传闻,李善出身寒门,最恨世家子……这也是王仁表、李楷两位世家子今日特地来朱家沟的原因。
    李善忍不住想,只怕放出风声的不仅仅是王仁佑……李德武应该也使了不小的力气,后一种传闻,更可能是李德武放出去的。
    所以,李楷邀约,其间好意,李善自然知晓,想想就知道了,明日为自己接风洗尘的,没有更熟悉的程处默、尉迟宝琳,而是房遗直、长孙冲、杜荷、高履行。
    为什么?
    前两人都是出身寒门,程咬金的祖辈曾经出仕,但到他那一代已经沦为寒门了。
    后四人都是世家出身,长孙冲出身洛阳霹雳堂,高履行是北齐宗室之后,杜荷出身京兆杜氏,房遗直出身清河房氏。
    李善虽然对门阀世家排斥,但这种排斥局限在面对这个集团,倒并不避讳和世家子的交往……说到底,李善之所以能折腾到这个地步,也有王仁表、李楷两位世家子的帮忙。
    虽然力斩崔帛,但李善从没有在这个时代推翻门阀的狂妄念头,他试图寻找出一条河门阀世家共存的道路,或者用一些软刀子来达到削弱门阀的效果。
    事实上,李善很清楚,门阀世家起源于魏晋时期,但由于数百年来南北割据,显赫一时的隋朝昙花一现,门阀世家真正的巅峰实际上是在唐朝中后期,不过那也是他们最后的辉煌了。
    李善手上把玩着酒盏,心里思绪万千,如果说软刀子……自己倒是有不少思路,甚至可以给他们一些甜头。
    不过这些,都需要自己有一定的实力和地位。
    “怀仁。”苏定方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
    “苏兄……”李善举起酒盏。
    两人一饮而尽,苏定方神色复杂,诚恳的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哈哈,苏兄知晓内情后,可是悔了?”
    苏定方变色道:“怀仁如此看待某?”
    “苏兄就是这点不好,开不得玩笑。”
    “这句就是玩笑。”苏定方微微一笑,“共历经数月患难,难道还不知怀仁何人?”
    李善放声大笑,“不意苏兄亦会说笑!”
    苏定方觉得自己算是命苦的了,自幼迁居关中,后又不得不迁居回祖籍地,父亲早亡,自己搏杀数年,不得重用,义父身死……
    但身边的这个少年郎显然比自己命苦多了,一出生就在烟瘴之地岭南,好不容易盼到回关中,却被父亲弃之如略略,一身所学无用武之地,面前还有如河东裴氏这样的庞然大物,但却能洒脱自如,昂首向前。
    “京中局势,听李德谋、王孝卿略略提起,怀仁有何打算?”
    “一步步来吧,第一步自然是明年的科考。”
    苏定方迟疑了下,“进士科……听闻以诗文定高下。”
    显然,苏定方不太看好。
    李善笑了笑,心想今晚睡觉前得去温习下那本用拼音字母写就的诗册……他现在倒是记得了。
    虽然说诗才主要靠天赋,但李善不这么认为……我主要靠的是苦思!
    什么命题作诗,我李善没那个捷才!
    李善不停的在心里盘算,已经打听过了,初唐进士科是不命题,不糊命,可以事先投卷。
    这样一来,自己选择的余地就比较大了,不过需要注意那些用典比较讲究的诗句……一方面自己要弄得懂,别被人问住,另一方面也要注意,别典故还没问世自己就提前……
    李善正想着呢,苏定方低声道:“凌伯还在屋内。”
    咦,的确没看到那老头呢!
    第二百章 因果倒置
    有推门声传来,一直盯着跳动烛火的凌敬侧头看去,拎了个竹篮的李善笑着走进来,将几小碟菜肴放在桌上。
    “凌伯这是在辟谷?”李善笑着将筷子递过去,“难不成想飞升成仙?”
    “什么乱七八糟的。”凌敬手都不抬,皱眉道:“你倒是好本事,去年来长安不过数月,就能结交陇西李氏、太原王氏子弟。”
    “为友,贵在诚。”李善将筷子端端正正放在凌敬面前,脚勾来一条板凳,笑着坐下。
    李善这句话似答非答,能结交到王仁表、李楷,自然是运气,但将身世全盘托出,也是无奈的选择。
    呃,当然了,不得不承认,王仁表被扫地出门是李善结交的契机……同病相怜啊!
    之后李善因仁义之名让李楷、王仁表视为良友……不得不说,朱氏是起到关键作用的,至少赠给王仁表的那五十贯钱绝没有白花。
    今日离开长安县衙,李善就拜托了李楷、王仁表这事,有的话……在这个时代,儿子不能说,但其他人是可以说的。
    借着并不明亮的烛光,凌敬久久凝视面前的少年郎,突然想起,他似乎脸上永远挂着一副笑容,即使盛怒,也嘴角带笑。
    如此的身世,温和的笑容,在凌敬内心深处产生极为鲜明的对比,对他有着并不猛烈,却难以忽视的冲击力。
    早在那个漆黑的凌晨,离开住了半年的那座村庄,凌敬第一时间察觉到李善的诡异……这种诡异来自于李善学识渊博,凛然气度,和始终不吐露身世之间的矛盾。
    直到馆陶城内,凌敬直言,李善只言战后袒露。
    从那时候开始,凌敬就在心里琢磨这位少年郎到底是什么来历……虽然自己和苏定方,以及百多人,都已经被绑上了这条也不知道会不会沉没的船。
    凌敬看向李善的眼神极为复杂,他考虑过很多可能性,或是难以启齿,或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也有可能是父祖辈声名狼藉。
    今日抵达朱家沟,凌敬略略打听,知晓李善奉养母亲之后……他很有把握的在心里断定,这应该是个私生子。
    虽然李善自称不是陇西李氏、赵郡李氏子弟,但也有可能是因为私生子上不了族谱的……对了,救出李道玄,说不定也有可能是宗室私生子。
    直到两个时辰之前,凌敬才在这儿,听李楷、王仁表用婉转的口吻讲述李善的身世……苏定方、马周均大为愤慨,而凌敬却在一时震惊之后联想到了很多很多。
    河东裴氏。
    凌敬成名已久,早在前隋文帝时期就小有名声,虽未出仕,但也交友广济,久闻选曹七贵之一的裴世矩的大名,官居宰相,一言而裂突厥,早就名动天下。
    事实上,凌敬去年和裴世矩还是同僚呢!
    武德二年,宇文化及兵败,窦建德迎裴世矩入夏,凌敬还曾见过那位裴娘子。
    裴世矩在窦建德麾下,先任吏部尚书,后升任尚书省右仆射,主持铨选,定朝纲礼仪,虽难言是窦建德心腹,但也一时权重。
    这可是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想到这,凌敬对李善不禁有一丝怜悯,被父亲抛弃,奉养母亲足以称孝,更能在河北战事中力挽狂澜,以至于扬名山东,但河东裴氏,一门双相的河东裴氏……
    “李德谋、王孝卿毕竟各有立场,有些话不宜细问。”凌敬难得对李善用如此温和的口吻,“自刘文静被杀,裴寂为李唐首相,不知裴弘大如今任何职?”
    “去年西来长安,得圣人信重,先任御史,爵封县公,后任侍中,拜太子左庶子,再改任太子詹事。”李善轻声道:“门下高官官侍中定例两人,虽无上下之别,但朝中公推,以江国公陈子聪为首。”
    “亦为宰相。”凌敬神色凝重,“若非裴寂,裴弘大当不会让位,裴寂此人……”
    “太原元谋功臣排名第三,秦王常年征战在外,裴寂与东宫相交颇多。”李善倒是神色很轻松,“自去年秦王归京,夺嫡之势已成,裴寂虽难言依附东宫,但和秦王府少有往来。”
    凌敬苦笑两声,他一直在屋内没有出去赴宴,主要就是为此……面对河东裴氏,他也无能为力。
    刻意笑了几声,凌敬换了个轻松的话题,“听李德谋所言,你自岭南入长安,不过一年光景,闹的动静倒是不小?”
    李善大笑道:“实在是机缘巧合……”
    “未必,未必!”凌敬摆出一副谨慎的神态,“自下博南下,一路上……几乎每天都会闹出些动静来!”
    “斩杀敌军,救出张玄素,只是牛刀小试,之后夜袭焚营,奔袭破城……你那张嘴……到最后都被数万突厥大军围在城下。”
    “就算是即将启程,也在清河县闹出那番事来。”
    凌敬叹道:“原本以为只是在山东,不料在长安也……在哪儿都能折腾出动静,实在不是个安分守己的。”
    “日后,长安只怕要热闹了。”
    “不对,秦王、太子夺嫡,本就热闹……只怕加上你,更热闹了!”
    李善嘴唇都在抖,槽点太多,一时都不知道从哪儿吐起。
    最早东山寺裁撤,难道是我惹出来的?
    之后什么长乐坡、斩杀来犯盗匪,再到被李乾佑召为幕僚,随军南下,哪一件都不是我主动惹是生非的吧?
    凌敬拾起筷子慢悠悠的吃了几口菜,略微填填肚子,才说:“今日李德谋提到,李德武已入东宫,兼太子千牛备身,此职位不高,亦虚,但若常去东宫,当为太子亲近人。”
    “裴寂亲近太子,裴世矩兼任太子詹事,李德武亦入东宫,而你之前便得秦王赞誉,又与李道玄、田留安、齐善行等秦王一脉相熟。”
    “难怪在贝州,你询秦王可堪辅佐……”
    你倒是替能帮我找理由……李善有点想笑,还真不是李德武投了东宫,我才能选秦王。
    呃,因果正好倒了。
    应该是我只能选秦王李世民,所以才需要李德武选东宫。
    第二百零一章 必然的选择
    如果说李善前世读史还半信半疑,史书上告诉他,太子李建成就是个废材,嫉妒李世民军功,几度迫害,才逼的李世民奋起反抗。
    但这一世,通过各种信息、细节分析判断后,李善决不相信玄武门之变是李世民在万般无奈之下,在处于绝境之中的绝地反击。
    李世民在朝中地位太过超然,在军中的威望太高,对政局的掌控力也太强,麾下聚集了足够多的文武俊杰,如果现在朝中官员死了个干净,天策府的新旧臣子放出来,是立即能顶上去的。
    李世民之所以被东宫逼迫到最后只能以武力来解决问题,主要还是因为他希望以正常的方式上位。
    看看李世民在李唐建国期间所做的那些,再看看唐太宗登基后所作的那些……这是个力求完美的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愿意身染墨点而上位的。
    可惜,通过杨文干事件,就藩洛阳等事件后,李世民反复确认已经不可能以正常的手段上位,才通过玄武门之变,登上帝位,开创贞观之治。
    这一点是可以从李世民登基之后,面对突厥大举南下的应对措施看出来的,突厥铁骑都杀到渭河了,但朝中不乱,京中亦稳,终能逼退突厥。
    李善不由想到另一个人,后世的明成祖朱棣,同样是宗室内乱夺位,朱棣几乎将满朝官员杀了个六七成……而李世民除了斩草除根之外,臣子基本上都没杀。
    威望、人望、掌控力的区别太大了。
    武德四年,洛阳虎牢大战之后,李善在这个时间点来到这个时代,就决定了他只能选择李世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