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疑片刻，杰妮拿出一卷绘有弥林地图的羊皮纸，在桌面摊开，青葱玉指沿着地图上的红线滑动一圈，道：“这就是地道的大致方向。”
    “怎么绕了这么一大圈？”凯渊战神皱眉道。
    盟军在弥林城北门扎营，地道以大营地底为起始点，往东走了差不多5公里，然后往南穿过大河河底，一直挖到弥林东北方向大概15公里，最后又蚯蚓寻妈一般七拐八绕，勉强靠近弥林城南的外城墙——距离城墙大概还有两百多米。
    明明营地就在弥林城北10公里外，偏偏地道不走直线，反而绕了个圆，跑到弥林城南去了。
    侏儒踮起脚，仔细记录地图上的线路。
    也与众人一样，他也心生疑惑。
    忽然间，他想起当日离开弥林城的一路所见：城北一大片水稻田。
    即便到了凛冬降临的今日，城北地面依旧湿软。战马走过，留下一个深深的蹄印，蹄印内甚至渗出一层浅浅的积水。
    而且水田附近沟壑纵横，大小湖泊处处可见。
    他跨过水田渠道沟时，还故意落-马受凉，受凉把嗓子弄得沙哑了。
    “原来如此，龙虫必须躲避地下河！弥林北面地势较低，不用从大河引流，天然就积水，所以吉斯人在城北种水稻。
    而城南地势高，多为此起彼伏的低矮丘陵，更适合种小麦与大豆。”
    侏儒猛一拍巴掌，恍然大悟道。
    杰妮、战神、三角脸，乃至侏儒的新爸爸，皆把惊疑不定的目光转向他。
    ——麻蛋，露馅了，我不是智慧的小恶魔，而是蠢笨的象岛四王子。
    这样一想，侏儒很自然地下巴微抬，眼睛四十五度角望天，露出一个浮夸到极点的自矜微笑。
    “不错，里奥，你终于开窍啦！”新爸爸眼中的疑惑化为开心。
    “叔叔，我一直都很聪明，奈何英雄无用武之地啊！”侏儒面上得色更浓，“不如，明天让我打头阵，我要第一个冲入弥林城，我要与丹妮莉丝单挑！”
    战神与三角脸眼中的惊疑化为淡淡的鄙视：愚者千虑，亦有一得！
    “咳咳，”长鼻王尴尬摆手，“别胡闹，你是我的副将，当然要跟在我身边。”
    凯渊战神不再去看侏儒，指着弥林城北，问：“既然已经挖到南城门了，为何不顺着城墙根，一路挖到北面来？大金字塔也在北面啊！”
    “我倒是想继续挖。”
    “什么意思？”格拉兹旦不解道。
    “龙虫昨天夜里才靠近城南，今早战争就爆发了。”
    战神恍然大悟，叹息道：“果不其然，丹妮莉丝早猜到地下有龙虫，还通过某种手段一直在检测地底情况。
    她一定是察觉到龙虫靠近弥林，才选择在今日发起大决战。”
    “现在看来的确如此。”杰妮满脸无奈。
    “她如何监控地底的呢？”三角脸好奇道。
    ——埋水缸！
    侏儒记得自己还躺在手术台上时，听龙女王对伊蒙说过，要从百万军民中选拔耳朵最好的人，然后在弥林周围设置地下监控站。
    ......
    丹妮的手段可不止埋水缸那么被动。
    她一直在绘制弥林城地下水分布图，能大致判断出龙虫挖掘的方位——地下水最稀少，土质最干燥的地方。
    再根据龙虫可能钻洞的方位，挖掘深坑，能挖穿地表，接触到龙虫地洞最好。
    即便不能挖穿地洞，也可以在深坑中埋入水瓮，让听觉最好的人24小时监听地下动静。
    就算没有侏儒传信，她也大致摸清地道的大致方位。
    起初，她还真如战神所担心的那样，打算来个将计就计——引河水灌洞。
    但最近一段时间，龙虫挖掘地道时，出了三次大事故。
    弥林跨河靠海，地下水资源太丰富，龙虫在向弥林城挖洞过程中，意外凿穿地下河，导致地下水倒灌，冻死、淹死了五条龙虫。
    那可是五条成年龙虫，濒死挣扎弄出的动静太大，把收到消息赶来监听的丹妮给吓坏了。
    “到底是哥斯拉还是龙虫啊？！”当时龙女王脸都白了。
    所以，她决定不冒险了，赶在龙虫挖到弥林城下前，主动发起大决战。
    说白了，虽是盟军在围攻她，但战争的主动权一直在她手中。
    ......
    ——唉，自己果然不是龙女王的唯一依靠，都不知她为弥林这一战做了多少手准备。
    侏儒心里有些失落，似乎他一直没法在龙女王那儿发挥出决定性的作用。
    就像四王之战，他在君临当国王之手时，力挽狂澜，挽大厦于既倒的不可或缺。
    在伊耿王身边当无名有实的宰相，一样让他很有成就感。
    伊耿依靠他，信赖他，大小计划都要过他的手，他也尽心尽力帮伊耿从无到有，打造出辉煌无比的真龙联盟......
    唉，要不是珊莎那娘们后宫干政，自己这会儿早入驻红堡首相塔啦！
    （呃，首相塔被他婊-子姐姐用野火烧毁，现在红堡没首相塔了。）
    可在奴隶湾，在龙女王身边，他总是被龙女王安排做些奇怪的工作，研发野火，骑龙投弹，当空盗劫掠盟军货船，现在又在盟军大营当“无面者”，这......
    这不是一位宰辅该有的待遇啊！
    失落之余，侏儒又心有不甘。
    可摸摸大鼻子，他心中的不甘与失落又统统化为无奈：自己今番卧底任务没完成，虽说有不可抗拒因素，但以龙女王的性格，八成要惩罚自己。
    所以，他得立功！
    “一定是间谍。”侏儒信誓旦旦，贼喊捉贼，“地道里有丹妮莉丝的间谍，间谍时刻把地道挖掘进度报告给她，这才有今日大决战。”
    “别胡说！”长鼻王愤怒打断私生子的话，“只有你、我和杰妮大人进出地道，谁是间谍？”
    “我之前可没出过地道。”侏儒连忙道。
    “混账，你是说我——”长鼻王左右看看，似乎大家都在用怀疑的目光看自己，大鼻子都气红了。
    ——这个愚蠢的孽种！
    “没有间谍！”杰妮一句话扫净诡异的气氛，淡淡道：“长鼻王没有问题，里奥也没问题，问题不在我们身上，一定是丹妮莉丝有特殊手段。”
    “对、对、对！”长鼻王抹去额头热汗，连声赞同。
    一阵尴尬的相互凝视后，三角脸西贝里奥疑惑道：“龙虫对地理环境的要求这么苛刻吗？”
    杰妮无奈道：“龙虫喜欢在火山中活动，其实不适合平原作战，冰冷的地下水对它们犹如毒药。”
    “那它们怎么跨越大海过来的？”侏儒奇怪道。
    “龙虫不能游泳吧？我曾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龙虫几乎见水即死。”
    说到这，凯渊战神看向杰妮的眼神中有了一丝埋怨，“长夏之地与弥林间应该有一条地道，祭司大人该早点公开这个秘密，让后勤队伍走密道，可以减少大量不必要的损失。”
    “没有地道。”杰妮摇头，“烟海之下就是火山，还处于高能级魔力辐射下，数百年过去，当年只能钻土的龙虫已进化出在高温海水中自由活动的能力。”
    侏儒心中一动，一脸期待道：“听说烟海有很多海怪，正好咱们的海军打了败仗，也许能降服一批海怪填充进海军？”
    “烟海中的海怪也是魔能辐射下的变异物种，它们的确数量繁多。
    但对巨龙来说，海怪就是食物。
    除了填饱丹妮莉丝巨龙的肚皮，半点忙也帮不上。”
    “这可真是......”
    想到自己和伊耿曾被攸伦的海怪吓破了胆，侏儒又尴尬，又沮丧。
    “既然龙虫能渡海，为何还怕地下水？”凯渊战神不解道。
    “你以为我修建魔能塔的目的是什么？只为了压制龙石岛魔网的信息传输？”杰妮淡淡道。
    “魔能塔能帮龙虫渡海？”侏儒震惊道。
    “一个刚大吃大喝填饱肚皮的人，和一个饥饿的人，一起赤条条送入冰天雪地里，谁先冻死？”
    “饱腹之人甚至能坚持到下一次饥饿来临。”侏儒若有所思。
    杰妮点点头，“在离开烟海之前，我用魔能塔为每一条龙虫都补充了大量火魔力。
    也幸亏烟海就在奴隶湾隔壁，龙虫在魔力耗光前便游上岸。”
    “还有一点，你们注意到没？”顿了顿，杰妮又道：“此时的气温比一个月前低了很多，低温与冰水是龙虫最大的敌人。”
    “奇怪啊！”格拉兹旦摸摸下巴处的胡须，疑惑道：“我在奴隶湾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冷的冬天。
    事实上，奴隶湾三城从来没有冬天。
    往年这个时节，即便北方飞雪漫天，我们这也穿丝衣与凉鞋。”
    “听说长夜要来了，难道是真的？”侏儒惊疑不定道。
    “长夜......”格拉兹旦转向杰妮，“大人，您怎么看？”
    能怎么看，羊蛋也没经历过长夜啊！
    瓦雷利亚崛起于六千年前，也即是说，羊蛋出生时，长夜已过去两千年。
    “长夜与我们无关。”杰妮模棱两可道。
    羊蛋当然知道第一次长夜是真的，也确定第二次长夜终将到来，但祂被封印在烟海之下，压根没感应到来自长城之北的异变。
    而且，也如杰妮所言，长夜与瓦雷利亚遗族有个屁的关系？
    他们现在居住的长夏之地，本就被一层高能级辐射雾笼罩，终日不见阳光，环境远比长夜恶劣十倍。
    杰妮强调道：“现在我们的目标是丹妮莉丝！明天上午，拼着损失几条龙虫，我也会打破弥林南北两座城门。
    象兵将顺着虫道进入南城，十五万大军由北门而入，南北夹击，必破弥林！”
    “南北夹击，必破弥林！”侏儒涨红了脸，挥拳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