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一时也分辨不出,但总归是一种很罕见的毒质,如要解救,就必须找出那下毒之人。”杨涟俯伏在地说道。
“查!给朕查!朕倒要看看,是谁敢谋害朕最钟爱的贵妃!”楚源大手一挥,眼中有锐利的寒芒隐现。
众人见皇帝认真动怒,不由得个个心慌,一时间,殿内的气氛如同冰雪笼罩一般。
重刑之下,总能揪出几分线索。楚源命将小厨房的宫人悉数押进暴室,拷问数日后,终于有人熬不住刑罚招供。
这结果并未出乎众人意料。
穆氏似乎早就预料到事情会有暴露的那日,特意换上一身素衣,从容随崔眉来到勤政殿。即便跪在冰凉的地砖上,她也依旧敛衽低眉,不改往日的端庄气度。
楚源也无暇细问她下毒的情由,只冷冷蹦出一句,“贵妃所中的毒该如何解救?”
“没有办法。”穆氏轻轻摇头,语调一如既往地平静,“这本是苗疆一带流传的蛊,说是蛊,其实不过是毒,据闻那儿的女子个性刚烈,若情人对她负心,就务必亲手夺去其性命,用的就是这种无法解救之毒。”
她居然轻轻笑起来,仿佛在讲一件有趣的笑话。
楚源无心同她说笑,蹙眉道:“据伺候你的庄氏所言,你是从智空禅师手上拿到此种毒-药,可是等朕派人赶往宝华殿,却发现智空已不见踪影。”
“陛下深知臣妾为人,以臣妾的心思缜密,怎能容智空活着?臣妾不妨老实告诉陛下,不但智空已被臣妾下令除去,连同他身边所有之物也被一并销毁。”穆氏一字一句清晰说道,“所以,贵妃之毒,世间无人能解。”
“你!”楚源只觉胸中气血翻涌,深吸一口气道:“来人,将……”
崔眉在一旁看着,悄声提醒道:“陛下,皇贵妃所言未必尽皆属实,未免知情不报,最好还是先收押起来为宜。”
若她方才所说不过是诈术,真正的解药还在她手中,倒是不能不留她一命。楚源念及此,勉强咽下这口怒气,冷声道:“那便先将皇贵妃押入宝华殿的佛堂之中,择日再行处置。”
几个带刀侍卫面无表情的上前来,准备将这位皇贵妃娘娘请出去。穆氏神色闲适的整衣起身,面上并无半分抗拒,似乎旁人无论怎样对待,对她都无关紧要。
眼看就要跨过门槛,身后楚源突兀的问道:“你为何要对贵妃下毒?”
“因为陛下您喜欢她。”穆氏轻声说道。她微微站定脚步,并不回头。
“朕倒没瞧出来,原来你有这样一副狠毒心肠,亏得朕素日以为你贤惠大度,倒真是看错你了。”楚源冷笑道,眉心里浮现出戾色。
“陛下看错的又何止臣妾一个。”穆氏这回的声音变得更轻,如同从云端渺渺传来,始终不肯着地。
见皇帝再无问话,她微微欠身施了一礼,方随侍卫们离去。
崔眉将拂尘揣在怀里,见皇帝面色颓然,唇角干枯,不由得十分担忧,因劝道:“陛下,您已经几日不眠不休了,总得顾着自个儿的身子,万一贵妃娘娘没好起来,您却累病了,这朝中的诸多大事该由谁来料理?”
“朕无妨。”楚源倦然摆手,重新打起精神,“朕的身子朕心里有数,随朕去怡元殿看看贵妃。”
连乔依旧躺在床榻上昏睡未醒,床前坐着杨涟,刚施完一套金针,累得额头冒出细汗。见皇帝前来,他忙起身行礼。
楚源命他平身,目光依依不舍的停驻在连乔身上,照例问道:“阿乔今日好些了没?”
没有对症的药,这病如何能好?杨涟不敢摧残皇帝的信心,唯有苦笑:“微臣每日为贵妃娘娘施针,再以参汤吊住气息,可使此症发作稍缓。但若迟迟得不到解药,身体日渐衰败,娘娘终究……”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楚源的身形似有些踉跄,他勉强挨着床头坐下,注视着女子沉静的面容,比往日更显苍白,唇色亦微微发青,但仍是很美——这毒-药夺去她的生机,却仍保留着一副完美无瑕的面孔,当初制作此毒之人或许早就洞察人心:越是美好的事物,消逝起来便让人心疼。
他轻轻抓起连乔那只冰凉的手,指头尖却微微发抖,他头一次发现人是这样的无能为力。
众人看着亦觉眼中酸涩,不忍地撇过头去。
杨涟好似想起什么,遽然开口,“陛下,臣还有一个办法。”不待皇帝细问,他便忙忙接道:“臣进宫之前,曾认识一个走方郎中,那人行迹怪诞,但于疑难杂症颇有研究。微臣想,他或许可以一试。”
“那还不赶紧派人寻去?”楚源内心升起希望,立刻吩咐崔眉。
崔眉正要接旨,杨涟却道:“且慢,此人行踪诡秘,不易找寻,唯有微臣知道他几个落脚之所,若陛下不弃,微臣愿亲往查探将此人带回。”
他既然自告奋勇,楚源哪有不依的,于是感激颔首,“那便有劳杨太医了。”
“为陛下和娘娘效劳,乃微臣分内之事。”杨涟肃容说道。
事不宜迟,他立刻收拾行囊准备出发,楚源也吩咐崔眉拨几名武艺高强的侍卫一并随行,也好贴身保护杨涟安全。
幸而在临行之前,楚源尚想起一事,“你这一去,贵妃该由谁来照顾?”
“陛下不必忧心,贵妃娘娘若有早中晚一碗参汤灌下去,便可保得生机不坏。微臣也会尽力将那人找寻带来,解除娘娘生死之危。”杨涟说道,情知此时容不得片刻耽搁,匆忙告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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