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旁边针线局的金嬷嬷有些懵了,一脸疑惑的看看方玧,又看看宋秋荷,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入宫才四五天的妇人,竟然是最得宠的方良娣的姨母。
想想自己这几天对宋秋荷还算客气,金嬷嬷才略略松了口气。
赶忙在旁边道,“竟然有这样的巧事,奴婢罪过,不知这位,这位宋夫人是良娣的姨母,否则奴婢断然不会叫她在针线局当差的!”
“无妨。”方玧摆了摆手。
此刻她满心都在眼前这个和母亲长得有七分相似的姨母身上。
自己的母亲宋玉梅,只小姨母宋秋荷三岁,要是母亲也活到现在,大约也是这个模样吧。
可不对,瞧着宋秋荷面上有不少皱纹,算算如今是不到四十岁的年纪,却看起来像五十,似乎是受了苦的。
发现这个,方玧实在没了心思同金嬷嬷周旋。
叫了雁微过来,让领着金嬷嬷先去二姑娘那里量尺,自己就先拉着姨母在桌边坐下来了。
“姨母,您怎么会入东宫做事呢?姨夫不是在做布料生意么,按理,家里的情况应当是不错的呀。”
看着方玧,宋秋荷泪眼婆娑,擦了擦眼角,才叹气道。
“自打你娘出了那样的事情,过世之后,没有了方家庇佑,你姨夫的生意也是一天不如一天,后来他又染上了赌瘾,没两年就把家中钱财散尽了,你表哥他病了,没钱医治,生生拖成了个病秧子,整日咳嗽,药不离口,还有你表姐她...”
说到此处,宋秋荷顿时泣不成声,掩面哭起来。
方玧眉头紧蹙,握住了她的手,柔声询问。
“表姐怎么了?”
“丹娘她被你姨夫卖了呀!”宋秋荷泪流满面,哽咽道,“你姨夫还不起赌债,把你表姐抵给了赌场老板做小妾,去年她怀上双生子,原本赌场老板没有儿子,她好好生下来就会有好日子过,可偏偏她胎大难产,竟母子三个都没了!”
听到这里,方玧只觉得浑身发凉,心中一阵不适。
虽说自打十岁后,距今八年多都没见过姨母了,可幼时姨母常常送银子进府,补贴她和母亲的事情,她还记得。
那时姨母总会额外给她带些时兴的布料或是成衣,或别的小玩意儿,很是疼爱她的。
没想到母亲过世后,不仅自己陷入了地狱,连着姨母也过的水深火热了。
见方玧面色沉下来后,宋秋荷似有所想,摸一把泪,忙止住哭腔道。
“姨母早知你入了东宫侍奉,可姨母并不知你过的好不好,这次能入东宫当差也是阴差阳错,我本是要去浣衣局的,但管事见我织布刺绣的手艺不错,就调我去了针线局,负责做奴才们的衣裳,今儿我得空,听闻金嬷嬷要过来你这儿,所以求了她带我一起来的。”
“你放心,姨母不是来找你打秋风的,如今我在针线局做事,这里的月银比外头高,够给你表哥买药了,姨母来,就是看看你过的好不好。”
宋秋荷满眼的心疼,也没忘了解释,似乎生怕方玧误会。
心中念着旧情,方玧对这个嫡亲姨母的映像还是很好的,所以这会子就摆手道。
“姨母说的是什么话,我如今虽然不算显赫,但日子终归过的去,岂能眼瞧着您和表哥受苦,您如今既然入宫了,且先在针线局待着,容我想想法子,看能否调动,或放您出宫,外头表哥的病,我也不会不管的。”
听到她这么说,宋秋荷眼睛亮了亮,旋即又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怎么使得呢,我知晓宫里日子也都不好过,瞧着风光,哪儿有不累的。”
“姨母何必与我客气。”方玧拉住她的手,眼神似乎是透过她,在看自己母亲的模样,“我娘没了,姨母便也是我半个娘。”
闻言,宋秋荷也是含泪点头。
不过如今身份有别,方玧还是没有多留她。
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后,基本了解了些姨母的情况,便也放她回去针线局先当差去了。
等送走了人,方玧才命外头的小丫鬟关了房门,随后扶着青容的手,进内室里坐了下来。
“良娣先喝杯茶,缓一缓心情吧。”青容低声道。
看着方玧略显烦躁的闭眼抬手揉着眉心,她也有几分担忧。
青容比方玧大几岁,自然也是记得宋秋荷的,也知道她和方玧的母亲生的很像,所以这会儿也是担心方玧睹人思人了。
毕竟母亲的含冤屈死,是方玧心中一直挥之不去的痛。
但没想到方玧沉默片刻后,抬眸问出的头一句话却是。
“你觉得姨母进宫,有没有蹊跷?”
“啊?”
青容有些没反应过来,但紧跟着就见方玧微微蹙起眉头,眸中带着几分疑虑,沉声道。
“我见到她的确高兴激动,这会子冷静下来细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她是什么路子进的宫呢?方才谈话,她倒是一个字儿没提过。”
“良娣是怕她有问题?”
青容想到这一层上,问了一句。
“但愿是我太敏感了吧,可多年不见,我也怕人心有变。”方玧轻叹了口气,目光复杂,“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疑心病太重了,可是青容,我赌不起,身边一切来历不明的人和物,我都得查仔细才好。”
听到她这么说,青容顿时面上满是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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